夕若烟抬头,清澈灵动的双眸璀璨犹如繁星闪耀,明亮如斯,竟是比那上好的黑曜石还要美上几分。
凝着面前的倾城女子,楚玥莞尔一笑,拉着夕若烟坐在梨木圆凳之上,“早就听说夕御医美艳动人,倾国倾城,今日一见,当真是世间少有的绝色美人儿,就是我这么一个女子见了,都要在夕御医的面前自残形愧了。”
“昭仪娘娘说笑了,娘娘才是国色天香,下官不过是小家碧玉,又岂敢与娘娘明月争辉?”夕若烟扯唇一笑,显然对这番赞词并无太多在意。
世人眼中倾国倾城的容貌,说到底也不过只是一具皮囊罢了,就算再美的皮囊,终有一天也还是会老去。
这世间最珍贵的,唯有真情才是永恒。
若有真情,即便是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倾城的容颜,感情也永远不会因此而起任何的变化,这才是世间最美的东西。
不似最初所见,夕若烟眸中的色彩渐渐的暗淡了几分,可对上楚玥之时,仍是笑意染染,“不知昭仪娘娘大驾光临景祺阁,所谓何事?”
她不信楚玥今日只是单纯的想来看看她,凭着身份,楚玥是昭仪,即便没有贵妃与皇后的身份尊贵,可毕竟是皇上的女人,在后宫也算是主子。而她,却不过只是一个御医,若非是有事,楚玥也不必纡尊来此。
早就听说夕御医为人伶牙俐齿,更是直言不讳,来时楚玥还以为,今日交谈只怕还要费些功夫,可与聪明人说话,到底还是比较轻松的。
楚玥招手,身后的采荷随即会意,将一路带来的碧绿盒子放在了桌上。
“这是绛云胶,是用上好的雪莲,以及十多味珍贵的药材所制而成,有生肌养血,祛疤除痕的功效。”将碧绿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来,楚玥说道:“夕御医医术超群,可这绛云胶乃是本宫娘家特制的药膏,效果不错,夕御医可以试试看。”说着,楚玥便将面前的盒子朝着夕若烟的方向推了推。
目光落在那盒绛云胶上,夕若烟故作茫然,“下官无伤无痛,昭仪娘娘送来这绛云胶,怕是送错地方了吧!”
“是吗?”楚玥莞尔,不置可否,“可本宫倒是听说,今日夕御医在宫外骑马时险些坠马,多亏皇上的及时出现,这才救下了夕御医。这马上功夫不比其他,若当真是从马背上摔下来,只受点小伤便是万幸,怎会无伤无痛,没有一点儿事呢?”
楚玥笑意盈盈,一番话将外界的传言也尽数告知了夕若烟,她知道夕御医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眼下话已经挑明,若是再装傻说不知,那可还真是有点自欺欺人了。
夕若烟垂头,无奈的扯出一笑,“今日下官是险些坠马,也的确是承蒙皇上所救,可却并不像是外界传言的那般,还望昭仪娘娘勿要尽信谣言。”
的确,话都已经说得这样的清楚明白了,倘若她再故作不知,那就显得自己刻意,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了。
若换成平时,管它外界流言蜚语如何,夕若烟便是夕若烟,也不会因为什么谣传而变成另一个人。只可是,这楚玥于她还有价值,第一次见面,她还并不想把彼此的关系弄僵。
“空穴来风必有因。本宫虽然入宫不久,可对皇上的深情也是听说一二的。”楚玥话语一顿,转眸看向面前的夕若烟,微微笑道:“皇上对先皇后用情至深,五年来不曾召幸后宫嫔妃,可见深情不比一般。夕御医虽为臣子,可是深得皇上的宠信,皇上不惜放下天子尊贵的身份,也要一路抱着夕御医回宫。看来,这后宫,可又要多一位姐妹了。”
“不是这样的。”夕若烟闻言当即站起,脸上笑意尽敛,竟生出了几分严肃来。
正在喝茶的楚玥见夕若烟如此也是一愣,脸上的笑意当即僵住。凤眸一转,楚玥将手中的杯盏放下,便握着夕若烟的手让她坐下。
“本宫随口一说,瞧把夕御医给急的。”楚玥掩唇一笑,凤眸清澈,一点儿也没有心机的模样,只微微笑道:“其实呢,本宫今日来见夕御医,除了特地来赠送绛云胶之外,也是希望,能与夕御医做姐妹的。”
楚玥亲昵的握着夕若烟的手,说话时表情认真,并没有一点儿玩笑之意,倒是叫夕若烟一时间看不透她的心思了。
被楚玥握着双手,夕若烟不自然地将手抽回,客气道:“下官身份低微,恐不配与昭仪娘娘做姐妹,这话,下官就当娘娘是玩笑,不曾听过。”
这楚玥到底是怎么回事?
夕若烟心中是满满的疑惑,纵然她也有想过接近楚玥从而来探听到楚训身上的消息,可是这才第一次见面,这楚玥对她,似乎也太过热情了一些吧。
若说在此之前楚玥这么说,兴许她还可以当成是,楚玥想要借助她与北冥风之前的关系从而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彼此利用,倒也还好说。可今日却偏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不得不让她另作打算。
如今连楚玥都知道了,看来,今日北冥风抱她回景祺阁的事情,大概也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吧!
心中有些无奈,只不过事已至此,旁人怎样说,她也不会多去在意,只是这楚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被夕若烟一口回绝自己的好意,楚玥意外的没有生气,只轻叹一声,露出一脸的失落来,道:“不瞒夕御医,本宫娘家从前乃是开镖局的,父母时常在外走镖,家中虽有兄长疼爱,可毕竟男女有别,有些女孩子的心里话也无从相告。本宫没有姐妹,却也渴望姐妹。本宫深知在这后宫之中,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乃是常见之事,明知真情少有,却也仍旧奢求。”
楚玥一字一句说着,说得诚恳无比,也说得真诚,莫说庆儿有些动容,就是夕若烟,也不见得是无动于衷。
同楚玥一样,她自小也没有什么姐妹可以谈心,在宫中的几年里,索性还有庆儿陪伴在身侧,庆儿就像是她的亲妹妹一般,有什么悲喜欢乐,她都会同庆儿诉说。
而就如楚玥所言一般,后宫女子大多为求盛宠而不惜任何手段,表面和睦,私底下,却不知是想了什么阴狠的法子要置对方于死地。
“可是娘娘凭什么以为,下官与后宫其他女子并不一样?”抬眸撞进楚玥的眸中,带着打量,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究。
“因为你与本宫一样,都是三不争。”
“三不争?”夕若烟惊异的膛大了双目。
“所谓三不争,即是不争名,不争利,还有……”楚玥话语一顿,葇荑覆上夕若烟的手背,轻语道:“不争宠。”
夕若烟秀眉轻皱,目光直直落在面前笑得一脸柔和的女子身上,她发现,今日了解的楚昭仪,似乎与传言有所不同。
见夕若烟一直看着自己,楚玥心中犹如明镜一般,也知道此刻她在想些什么,却并不在意,收回了手,莞尔道:“本宫的兄长乃是怀化大将军,本宫受召入宫,代表的,不单是自己,更是家族。本宫既然进了宫,那便与家族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本宫却并不想像其他人那般,为了争宠而斗得你死我活,本宫只想好好的在后宫生存,不求宠惯六宫,但求安然一生。”
楚玥将话挑明,今日她到来的心意也说得清楚明白,此刻她要的,便只是夕若烟的一个答复罢了。
楚玥也不急着得到一个答复,又再与夕若烟唠嗑了几句,便带着宫女采荷出了景祺阁。
送走楚玥,庆儿还特地跑到门口张望了一下,见楚玥真的离开,方才又折回了屋中,对着有些失神的夕若烟道:“主子,这楚昭仪来这儿,她到底是打了什么心思?”
夕若烟睨她一眼,起身走至门边,素手倚着雕花门栏,道:“她能有什么心思?她倒还是个聪明人。”
“主子此话怎讲?”庆儿凑上前来,有些不解其意。
夕若烟回过身来,望着庆儿尚还有些稚嫩的脸颊,微微一笑,“她入宫不久,宫中无一人相熟,前几天不来,是还看不透这宫中谁对她有利,谁又无害。”
“那她又怎么知道,主子对她就是无害的呢?”
夕若烟勾唇,摇了摇头,“在这个人吃人的地方,没有绝对的信任,也没有谁,是完全无害的。经过今日的事情,大概所有人都会议论,到底我,会不会是皇上下一个要纳入后宫的女人。她来找我,无非就是看重了两点。”
转身踱至昙花小榻,夕若烟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轻抿一口后,才道:“其一,皇上对我格外的好,这个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倘若我日后真成了嫔妃,与我交好,起码,我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对付她,也还会保她。其二,今日她说那些话也有意在试探于我,看我到底有没有那个心思。”
“主子要是有那个心思,早早的就成了宠惯六宫的贵妃了,哪儿还肯给机会让她们进宫啊?”庆儿不满的努嘴,眼下屋中只有她们,便也露出小女孩的一份可爱了。
夕若烟忍不住一笑,竟不知拿她如何是好了。
放下杯盏,夕若烟也顺着她的话说:“是啊,所以她今日来这儿,那就更没错了啊。”
“主子怎么还偏帮着她呀,主子可别忘了,她可是在跟你抢丈夫……唔!”
话音未落,庆儿已被夕若烟着急地捂上了嘴,等确定外头无人偷听,夕若烟这才肯放开了她。
“你这丫头,口误遮拦,当心隔墙有耳。”夕若烟嗔怪着睨她一眼,有些无奈,“你才多大呀,就丈夫丈夫的,也不知害羞。”
“本来就是嘛!”庆儿没好气的堵上一句,努了努嘴,“皇上在意主子,主子也喜欢皇上,你们两情相悦,成亲是迟早的事情。等日后主子肯答应皇上了,那皇上就不用偷偷摸摸的对主子好,你们也不用受这相思之苦啦!”
庆儿说话无忌,一番话虽是实话,却也惹得夕若烟面颊一红。
想起今日在望心崖,北冥风紧抱着她翩翩落地之时的情景,心中便犹如小鹿乱撞一般,却也格外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