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终于来了!”
菊丸英二第一个扬起手对着铃木铃花打了一个招呼,讲话的时候他嘴巴里还嚼着东西,他也没有什么避讳的想法,“好慢啊,铃花。”
对着站在柜台后制作寿司的河村父亲点了点头,铃木铃花礼貌地鞠了一躬,“打扰了。”
“不用这么客气也没事的。”麻花状的头巾绑在额头,男人和河村隆的长相如几乎出一辙,但也许是结合了父母两个人的基因,河村隆的眉眼更温和。
“反正都是邻居嘛,以后还要麻烦你在学习上照顾一下这个不成器的孩子了。”大概是从河村隆那里听说了她这次表现优异的测验成绩,河村父亲才有了这番话,见铃木铃花害羞地应下,他停下手上的动作,不由作了一番评语:“不过,现在这么一看,铃花还真是漂亮啊。”
河村隆叫住父亲,他尴尬地挠了挠头,“爸爸!不要这样说啦。”
不好意思地轻捂着脸,铃木铃花低垂着头拉上了寿司屋的纸门,就算转过身走进来在乾贞治旁边的空位上坐下,她也没有抬起头,视线仍然微朝下,专注地盯着桌面上摆放好的空碟子。
和众人都打过招呼之后,她还一直保持着这幅羞涩的样子。
“就是,很可爱吧!”
附和着河村父亲,菊丸英二在一旁瞎起哄,但是他也没有光顾着开玩笑,说话的时候给铃木铃花递过来了一个白色小盘,正是他盛情推荐过的满分鳗鱼手握。“呐呐,我特地给你留了一份哦,快吃吧。”
“谢谢菊丸君。”
称呼又变成菊丸君了啊,莫名地在意起这件小事来,菊丸英二的热情突然有些低落了下来。
通过河村隆,不二周助,手冢国光,乾贞治,那份鳗鱼手握最后才递到了铃木铃花面前。一一道谢,她双手合十地敬拜了一下,才小心地拿起手握,刚要咬下一口时,菊丸英二又猛地叫喊住铃木铃花:“等等!还是再检查一下好哦,小心不二在上面挤了芥末,我刚才就中招了!”
“英二,那不是因为你拿了我的寿司么?”栗发少年微微转过头,说话的时候还不减笑意,但他稍一低下眉,清秀的面容变伤感起来,“把我描述成这样坏心肠的人,还真是让人受伤啊……原来,英二就是这么看我的吗?”
完全不是不二的对手,菊丸英二顿时手忙脚乱地解释安慰起来,“呜哇,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审视手中的鳗鱼手握一会儿,没有发现任何绿色的可疑物体,铃木铃花小心翼翼地咬下了一口,不一口吞下的吃法看上去很斯文秀气。
“啊。”小声地惊呼了一声,少女抬手轻捂着嘴巴嚼动口中的食物,咽下之后她才真诚地评价道:“很好吃!”
得到了铃木铃花赞同的回应,菊丸英二从不二那里的打击回复了元气,他兴高采烈地笑起来,脸上贴着的白色ok绷带下方还能看见一个浅涡。“对吧!”
“嗨,今天最后一份鳗鱼手握,售出!”河村父亲举起手臂用中长的宽大袖口擦拭了一下额头,“抱歉哈,最近原材料没有来得及补充。”
“不不,是我们打扰了。”
有礼貌的少年们赶紧对着他道谢,大石秀一郎更是不好意思地鞠了一躬。
“都说了别这么客气啦,反正最近也是淡季,我还得谢谢你们这群年轻人给我店里带来了一点人气呐。”憨厚的男人宽慰地一笑,他把目光转向河村隆,“可惜隆现在还没学会多少,不然也能给我帮点忙了。”
挠挠头,河村隆在大家看过来的视线中有点不自在起来。
“河村叔叔,隆君已经会做寿司了哦。”铃木铃花轻声开口,但谁也没有忽略她的声音,都转过来认真聆听。
河村父亲又在与制作柜台相连的长桌上放上了几份三文鱼手握,他惊疑了一声:“欸——真的会做了吗那小子?给你吃过了?”
和河村隆不断示意的眼睛对视了一下,少女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恩。”
“怎么样?好吃吗?”双手撑在擦拭干净的柜台上,河村的父亲看上去比河村隆还要在意。
点着嘴唇轻吟了一下,铃木铃花给出了一个委婉的回答,“唔……不难吃。”
小小的寿司店中发出哄笑声,那笑声中爽朗活力满满的少年意气,引得店外匆匆路过的上班族都停顿了一下。
“哈哈,他还有得学呢。”河村父亲拿起毛巾在制作台面上擦拭了一番,他摇了摇头,“会做寿司很容易,但是想要做得好,就是一门学问咯。”
难为情地挠着后脑,河村隆站起来对着父亲宣誓自己的决心:“以后,我会努力的!”
“别对着我说啊,你得让你的第一个客人满意才行呐。”
顺着父亲的话转向铃木铃花,原本就有些紧张的河村隆就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他在那里傻站着,少女轻笑了一声缓解他的无措。“加油哦,隆君。”
“哦!”
大声地应下来,河村隆坐回去,因为声音和动作太大,又引发了新一轮的笑声,他也不在意,只是摸了摸头便和大家一起笑起来。
“……不喜欢饭团吗?”
一群人之中,最安静的就是手冢国光,其次则是乾贞治,他像是在观察什么一样,一直沉默着没说话,这时突然出声,倒是让铃木铃花一惊。而她面前摆满的碟子上,只有被紫菜包裹的小饭团剩得最多。
她虚掩着嘴,把口中的玉子烧快速地细嚼后完全吃下才开始回答:“不是不喜欢。”
真像仓鼠一样,看着身旁的短发女生,乾贞治脑海中浮起了这个念头。
“……吃了这个的话,别的就吃不下了。”似乎是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少女微微羞红了脸,浅淡的樱色在雪肤上晕染开,为她姣好的面容增添了一份艳色,“乾君,要吃吗?”
其实乾贞治并不想吃,他只是习惯性你地在收集资料而已,但是铃木铃花这样问了,他也不能不给面子。拒绝这样可爱的女生,是要下地狱的吧,生出这般严肃又富有使命感的念头,他推了一下眼镜应下,“不介意的话,可以吗?”
“没有关系的,乾君你不介意就好,请。”
少女把自己桌前的碟子推过来,乾贞治注意到她小碗里的酱料纹丝未动,醋,盐,芥末,都没有蘸过的痕迹,其他酱就更没有用过了,瓷白碗的边沿干净和端上来时的一样崭新。
口味很清淡啊。
现在不是拿出本子来记录的时候,于是乾贞治在大脑里记下来。
难怪最近,铃木铃花的人气高涨起来,她似乎比起以前,稍微开朗外向了一点呢。
她以前是什么模样?乾贞治回忆起来,他在学校里碰见过铃木铃花很多次,但是一次也没有打过招呼。每一次她从他面前走过,沉沉的眉眼都是冷淡而疏离的,一言不发的样子的确很容易让人觉得傲慢,即使看到她对着学长笑起来,也并不是那么由衷的高兴笑容,乾贞治听过很多女生私下说她虚伪地讨厌。
但是,他却觉得,其实不是这样的。
眼角瞥到铃木铃花吃完了玉子烧,乾贞治默默地把自己的碟子往旁边推了过去,比起新鲜的生海鲜,似乎更喜欢口感温和的鸡蛋啊。
是她因为笑得多了吗?所以才变得这么好看。冷静地思考分析着,乾贞治终于明白前段时间,他班上的男生为什么对1班的事情关注起来。
“呐,那个1班的铃木铃花真的超级卡哇伊啊,谁认识她呀?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下?”
“原来我们学校里也有这种美少女啊!因为是天然系吗?太低调了吧,之前竟然都没发现。”
“应该是她不怎么打扮吧……不过剪了短发更可爱了耶。难怪一年级就有前辈追她,下手还真快呀!”
……
从与男生纠缠不清变成太受欢迎才被热烈追求,舆论一下子就翻转了,这就是语言的力量吧,仔细想想还真是有点可怕。
乾贞治的记忆力很好,就算是记不得的事情他也会用笔记本记下来,所以他不会和那些轻信谣言又信口传播的人一样健忘,乾深刻地记得铃木铃花被嫌厌的时候,记得他们刻薄的嘴脸,冰冷的话语。
连他这个事外之人都认为过分,何况是身为舆论中心的当事人。
一定下了很大的决心吧,剪了头发,戴上眼镜,努力地和人接触,把自己悲伤的过去给陌生人,勇敢地参加不太熟悉的聚会邀约……走出自己的世界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啊,乾贞治想,尤其是,外面的世界还充满了恶意。
他吃下一个铃木铃花碟子里的饭团,因为蘸了一点盐,尝着比之前多了点咸甜的味道。
“不了解的事情,还是少说为妙。”
被他这么说,女生们尴尬起来,泼辣的还冲他翻了一个白眼,“那你不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嘛!神气什么,有空管闲事不如多打网球练点肌肉吧,四眼鸡宅男!”
……
“谢谢乾君。”铃木铃花低低地道了一声谢,把乾贞治从过往的记忆中惊醒,他应一声,说不用客气。
看乾贞治沉稳安静的样子,铃木铃花却开始回忆起来。一年级的时候,大家还只是青葱稚嫩的男孩,到了二年级就猛地窜上了个子,身板因为网球训练变得结实,身材也拉长了不是,五官渐渐硬朗分明,终于有了葱郁挺拔的少年郎影子。
二年级,大家都变得很多,大石秀一郎剃平了毛糙硬直的黑色短发,菊丸英二却留长了向外反翘的红发,河村隆从细瘦的男孩成长为了高大健壮的温厚少年,似乎只有不二周助和手冢国光没什么太大变化,一个仍然不减笑意,另一个仍然不苟言笑。
乾贞治的个头长得最快,二年级他就成为了正选,身高也成了一群人之中最高的,由此他在女生中的地位一下子就变了。就连乾班上最针对他的女生,都喜欢上了他,那个女生向乾贞治告白的事情还在年级里引起了一阵小轰动。
不过他却拒绝了。
其实那个时候,铃木铃花以为乾贞治会答应的。
他对于漂亮的女孩子还是挺抱有热情的,也不是手冢那样清心寡欲的类型,那个女生长得也挺好看的,所以乾贞治当时没有答应还让她吃惊了一下。
是因为要求很高么。那,是身材不够好,脸蛋不够漂亮,学习不够优秀,还是……性格不够温柔呢?
乾贞治,好感度:30。
他的好感度出乎意料地高啊。
铃木铃花用筷子夹起玉子烧,小口地咬下一半,虽然都是收集资料的男生,可是,感觉有点不一样呢。
那种观察入微下的体贴与温柔,是有热度的,但却并不滚烫,适当的温热触感还会让人觉得很舒服。
“谢谢款待。”
和开动前一样,铃木铃花双手合十地举在身前微拜了一下,在桌上放下碗筷。
“欸!这样就吃饱了吗,真的?”河村的父亲震惊地叫出声:“再多吃一点吧。”
铃木铃花是最后一个来的,却是第一个吃完的,也难怪会让大家惊讶。被那么多视线包围,少女又羞涩起来,她点点头,柔滑的发丝就跟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很有趣。
怕他们不相信,少女还把手轻放在腹部稍稍地揉摸了一会儿,像是为了说服他们似的,她轻声地低语了一句:“饱了,真的。”
“铃木桑的胃口真小啊。”大石秀一郎不由感慨了一句,“难怪这么瘦,不过还是需要多补充点蛋白质和脂肪才行呢,瘦过头可不太好哦。”
说到最后,他竟然碎碎念起来,让铃木铃花无奈地笑了笑。
这也没办法啊,在这么多次周目之中,她养成了一些不好的坏习惯,没有人看管,不知不觉就任性起来了呢。饮食方面的生活规律,她都不太注意,忘记吃饭也是常有的事情,因为一直都是自己准备饭菜,有时候犯懒,又不想出去吃,点外卖还总是犹豫不决,到最后她便会放弃了。
一顿饭不吃也不会有事的。
开始的时候铃木铃花抱着这样的侥幸念头,结果发展到现在,她的肠胃倒真的变得不太好了。
看大家都停下来,铃木铃花连忙伸出来摆了摆手,“那个,请不用在意我,你们慢慢吃吧。”
直到他们恢复正常,她才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待大家吃饱喝足之后,这次由种种巧合组建起来的聚会终于能够解散了。到了结账的时候,河村父亲很豪爽地说让他来请客,说什么也不肯收钱,他的热情让一群少年都十分不好意思。
“爸爸,我送一下他们。”
对父亲说了一声,河村隆在门口等了一下,和铃木铃花一起走了出来,他的家和店面离得很近,稍微走几步就到了,但想要送别这段时间以来越来越熟悉起来的朋友,他和铃木铃花两个人便走出来送了一段路。
中途路过一家便利店,安静了一路手冢国光却突然出声:“抱歉,我去买点东西。”不二刚张了一半口,见手冢国光已经迈步走向便利店,他也就合上嘴巴微微笑起来。
不二周助捏着下巴沉吟了一句:“观察得很仔细嘛。”这话被五官灵敏菊丸英二捕捉到,见菊丸追问,不二也不解释只是笑眯眯地打了个岔子就把话题轻易地绕开了。
只有乾贞治看过来,推着眼镜和不二周助对视了一眼。
等到手冢国光走回来,菊丸英二也早就把之前的疑问抛到了脑后,反而和铃木铃花在队伍末尾聊得火热。
直到快走出这个街道区域,一行人才在分叉口停下。
咧着嘴开了个玩笑,菊丸英二挥了挥手,“好了,就到这里吧,再走下去你们可就要走出这条街了。”说完他也没有把举起来的手放下,而是贴在额头上张望。
“欸,这么一看,哪一个是铃花你的家啊?”
大石秀一郎皱起眉头,他微微提醒了一句:“菊丸君,你这样可是很失礼的。”他的话让菊丸也有点不高兴,红发的元气少年刚要反驳,铃木铃花就介入了进来,在气氛僵硬起来之前注入了温和的凉水,于是浇灭了火花燃起的那一点可能性。
“没关系的,大石君。”铃木铃花勾起唇畔笑了笑,她转身在虚空中对着菊丸英二比划了一下,少女首先找到一幢公寓,“那个,是隆君的家哦。”
跟着铃木铃花的动作点着脑袋,菊丸英二凑到她身边还把自己的身子压低了一点,尝试着用她的角度看过去,然后他便听到少女温柔的声音继续响起,“旁边那幢,就是我的房子了。”
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家和房子的不同用语,不二周助微微皱了眉,但他的疑惑掩饰在柔和的笑容之下,让人完全看不出来。
“哇,真的离得好近啊!”被铃木铃花的吐息触碰到,菊丸英二下意识地把脑袋离远了一点,他觉得有一点不自在,于是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很多,像是想要掩盖什么似的他喊出了声来,“真好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觉得无奈又好笑,乾贞治□□来吐了一句嘈:“这两个成语可不是这么用的,菊丸。”
菊丸英二摊开了手,“不要在意这种不重要的东西啦,你们听得懂不就行了吗?”
“是吗?英二好像不记得国文测验的成绩了呀?”
笑容满面地说完这句让菊丸英二全身上下都为之一僵的话,不二周助摇摇头,“你这样可不行呐英二,中岛老师可是会很伤心的哦。”
河村隆老实地解释了一下,“其实铃花是前段时间才搬过来的,我们并不是一起长大的啦。”
在岔路口聊了一会儿,大家散开来,有些人往左边,有些人往右边,七个人分开了,有些还能一起走一段路,也有人只能一个人走完剩下的路,但到了最后,大家还是都会分开的。
看手冢国光没有动,不二周助还在临走前望过来一个满含深意的笑脸。
“铃木。”
等到最后,手冢国光叫住她,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递过来一个白色的方形药盒,看铃木铃花接过去,他便很快地收回手垂到身侧,挺拔的身姿如松柏一样,在铃木铃花的印象里就从来都没有弯曲过。
把药盒翻过来看,铃木铃花对着盒面上印着的“消食”二字沉默了一会儿,才吐出一句低低的“谢谢”。
“消食片……铃花你吃撑了吗?”看到药名,河村隆反应过来,他立刻紧张起来,关切地看向铃木铃花,“不要紧吧?真是对不起。”
笑着摇了摇头,铃木铃花的发丝轻晃。“这不是隆君的错,因为太好吃了,所以我才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少女羞涩地抿了抿唇,感觉很不好意思,然后她继续说下去,而两个少年也一直都在认真地聆听,“其实也没有很撑啦。现在走了一段路,也消化掉了一点呢。”
河村隆半是担忧半是自责地感慨了一声:“不愧是手冢君,观察得真仔细啊,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呢。”
没有接下这声称赞,手冢国光看向铃木铃花,大人模样般地作了嘱咐:“下次注意。”他的话语冷淡而简短,就像是做给下属的总结报告一样。
可是,他的脸却还只是孩子的样子。
忍了一会儿,最终铃木铃花还是没有滤掉回答中的笑意,再次见到他们这么青涩的时候,她实在有些忍俊不禁,“恩,我会的。”
目送手冢国光的背影远去,铃木铃花才和河村隆往回走。在身高还未蹿起的少年身旁慢悠悠地走着,考虑到她,河村隆把脚步放得很慢。
于是铃木铃花突然想到,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走回去了。
决定搬到河村隆家附近,是因为她知道青学网球部后来经常会在河村家的寿司店聚会。想着能不能增加接触的机会呢,铃木铃花才做了这样的决定。刚好,河村隆的邻居因为工作调动要搬走,她就趁机把房子买了下来。
这周目,她的生活费用翻倍了还不止,加上卖掉原来的房子的钱,买房绰绰有余。就是在手续上麻烦了一点,铃木铃花是未成年人,她不抱期望地给“父亲”发了一条短信,结果事情就顺利地解决了。
本来只是想离得近一点,结果就这样幸运地成了更亲近的两隔壁邻里关系,铃木铃花也觉得惊讶。
大概是前一周目总是会发生各种让她措手不及的事情,这次的一切却都太过顺利,反而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真的会没事吧?
见一切都如她所预料地发展,铃木铃花却开始有点害怕起来。
“现在,肚子没事了吗?”
在家门口临别前,河村隆不放心地又询问了一遍,一路上他已经关心过很多回了。铃木铃花柔和了眉眼,这次她展露的笑容格外柔软,让人稍微看一眼便沉沦下去,“恩,没事了。”
“别担心了啦。隆君,明天见。”
注视着铃木铃花开门走进去,河村隆挥过手,紧张起来的脸也因为这句温柔又充满希望的道别话语放松下来。“好,那明天见!”
这个房子的布局和她之前的不太一样,她的卧室在二楼。
回到房间里,铃木铃花摘下了脸上的黑框眼镜,刚戴上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但现在倒也觉得还好。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啊。
一个周目一个周目地经历下来,她不也从最开始的茫然无措,变成现在这幅精于世故巧于心计的模样了吗。
打开窗户,她看到河村寿司店那一块还亮着。
咦,那个走到店前的人是……不二周助?
“打扰了。”不二周助推开纸门走了进去,却看到手冢国光和大石秀一郎两个人竟然还在里面了,他惊讶地张口,“你们——”
河村父亲发出一阵爽快明朗的笑,“哈哈,竟然又来了一个,等会儿可别全都回来啊。”
手冢国光撇过头没说话,大石秀一郎则难为情地挠了挠自己的脸,“怎么想都觉得不能这样,让河村叔叔一下子请那么多东西,还是感觉不太好啊。”
“大石……”眯起的眼睛更弯了一些,不二周助加深了笑意,“呵呵,手冢也是因为这个才回来的吧?”
“手冢想要垫付全部费用的概率是100%。”另一个冷静平稳的声音在寿司店里响起,代替手冢国光回答了不二周助的问题,乾贞治走进来,看见店里还有那么多人,他脸上没有一丝惊容。
听到身后拉门的声响,乾贞治往前一步转过身。
“啊!可恶。”打开门的一瞬间,他就看到了乾贞治的脸,菊丸英二不由哀叹了一口气,他垂下枕在脑后的双手,又发出一声遗憾满满的长叹,“竟然被抢先了!结果我是最后一个么!”
菊丸英二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计较起第一名和最后一名,他有些不忿地抱怨着:“本来还想用这个来让你们请客的呢。”
不二周助觉得好笑,他扬起唇,“替我们买一次单,就要敲诈我们吗?真让人难过啊,没想到英二竟然是——”
“停停停。”菊丸英二马上举起双手投降,“是我错了。”
把白色的毛巾搭在宽厚的肩膀上,河村父亲宽慰地笑起来,隆的这几个朋友,都是很不错的好孩子呢。
“很遗憾,要让你们失望了。”他低着下巴摇了一下头,“已经有人买过单了,你们都晚了一步啊少年郎。”
“哈?谁啊?”菊丸英二好奇起来,“该不会是河村替我们垫的吧?”
“是你们之中唯一的女生哦。”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大石秀一郎更是既疑惑又不好意思,被第一次一起吃饭的女生请客显然让他十分在意,“欸,什么时候?”
“就在你们要走的时候哦。铃花她啊,突然走过来说要结账,真是把我吓了一跳。”河村父亲双手环胸,回忆起来,“不过,很帅哦。”
“大家,为什么你们还在这里?”在家里放完东西,河村隆就回到店里来帮忙收拾了,开门看到所有人都在,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看到自己的傻儿子,河村父亲招呼一声,“隆,别发呆了,快来帮忙。”
铃木铃花说付钱的时候,本来他还想要坚持拒绝不收的,但在她说了几句话之后,他就转变了念头。那个女孩子,真擅长说服啊,还是说,长得太好看了让人拒绝不了呢?
“这次如果不付钱的话,下次我就更不好意思来吃这里的寿司了。那个,我还想再品尝河村叔叔的手艺,就请您收下吧。”
怎么说呢,漂亮,可爱,也很帅气啊。
那个女生羞涩柔软的外表下,心脏和意志都很坚强呢。
支起手在窗台上托着下巴,铃木铃花俯视着下方的街道巷子,天色一点点昏暗下来,但灯火也一盏盏点亮,于是她能看到一个个身影走回去,最终又在店里汇聚起来。
一个个,真的都是笨蛋啊。
这样想着,她的嘴边却第一次在除了面对攻略对象之外的时候,浮出了温柔的笑容。积雪消融,冰川融化,寒冬过去之后,花芽从树枝上冒了出来,悄悄地等待着再次绽放的时候。
一只雀鸟被少女的美丽吸引而来,停落在窗沿上,它叽叽喳喳地叫唤着,不断跳动着脚爪一副灵活敏锐的样子,却又呆傻地不知道在铃木铃花靠近的时候飞走。
“……你也是只笨蛋。”
轻点了一下小鸟的头,铃木铃花收回了手。
受惊地扑扇了一下翅膀,不知名的雀鸟没有被铃木铃花吓跑,却被菊丸英二大喊的声音惊得飞向远处。
顺着铃木铃花之前指过的方向,菊丸英二准确无误地在堆满屋楼的居民区找到了她的房子,他气势十足地叫出她的名字,像是呼唤过千万次般,热忱而亲密。
“铃木铃花——!我们欠你一次,下次,换我们请你!”
一声激起千层浪,这下何止是铃木铃花的房子打开了窗,附近的居民房的窗户都开了,探出一张张或疑惑或愤怒的脸。
“吵死了!谁啊?”
在一声声指责下,红发少年旁的几个身影纷纷涌上去包围住菊丸揍他,边打闹着边跑走。
深吸了一口气,铃木铃花生出了一种莫名的冲动,于是她也提高了音量喊出声:“好!我记住了!”
当两旁房子的窗中探出的脸望过来时,她立刻就躲闪进了房间里,但就算是远远地坐在窗户对面的床上,铃木铃花还能隐约看见几个少年站在街上挥手的影子。
——她大概,也是一个笨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