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的日子里, 这山窝子的地理优势被发挥的十分的可喜。只要已进入山夹道,就能感受到比外头最起码低了两个摄氏度的凉爽温度,这让村子里的人对选了这里做新窝十分的满意, 连着干活似乎都变得轻快了好些。
只是这样的轻快和邱澄明无关, 因为那杂货铺的张叔带来了新的消息。
“明哥儿,那个人走的时候真的好了?”
邱澄明叔侄对外说起那个消失的家伙,并没有说什么奸细之类的话,而是采用了最合理, 最可能的说辞:有陌生人出现在附近,所以已经好了大半的那个家伙为了安全, 所以偷偷走了,怎么走的, 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有和他们说一声,十分的不讲究。
这样的说法不但没有引来什么怀疑, 反而让送人过来的张老板十分的不好意思, 虽然说这人也不是他的什么人, 是人家凝香的关系, 可到底是他带来的, 如今这样没交代的就走人,实在是让他十分的难堪, 甚至有种这小子该不是怕给药费, 逃债走的吧, 这样的怀疑。
也正是因为这样, 所以这后来,有关于这个人的话题在他们之间几乎没有提起过,也算是双方避免尴尬的一种默契了,可突然的,张老板又来问一句,有点做贼心虚的邱澄明立马神经绷紧,侧目的问道:
“叔,你这是啥意思?”
“咳咳咳,那个,明哥儿啊,叔。。。对不住了,是叔给你惹事儿了,这救人救的,啥好处没有不说,还。。。前几日南面有人来了,就是寻这个家伙的,知道走人了,很是不解,因为那人根本就没回去,这一来。。。他们一个劲的问那人在这里的行踪,显然是想探查一下是不是有什么意外什么的。。。”
明白了,就是有人怀疑他被害了呗,想要来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戏码。这就更说明他们的处理没错了,你想啊,这来人怎么就那么确定这人在这里?不用说,肯定是在这里有任务呗,在南面闹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正常的那些革/命党能看得上他们这犄角旮旯的地方?远不是他们想要的建立自己政权的主要攻略对象吧!所以上次那人,十有八九就是有其他目的的鬼/子,只是打着革/命党的旗号,借用这些人被同情和支持基础,想要在这里得到点什么。
邱澄明不想知道这些人来的目标是什么,作为一个后世过来的人,他很清楚,不管是什么,目的都是为了侵/略。所以即使目前他没有什么实力做什么大事儿,可只要斩断了伸过来的触角,想来就能暂时的让这里安全一些。
“人都走了好几个月了,我们能知道什么?再说了他会出什么意外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又不是奶妈,还能护着他一辈子?这都什么逻辑,再说了,本就是来避难的,这里被发现了,赶紧的换个地方才正常吧,他们还有什么好问的?想找人,就该去那人可能去的地方找才对啊!这人。。。脑子没问题吧。”
不能和张老板说其他,可是引导他发现不对劲总是可以的,最起码能让他和自己一起同仇敌还,即使真的是革/命党,又不是欠他们的,没必要这么战战兢兢的。从心态上就不对,简直就是下意识的低人一等,很容易被利用的。
邱澄明这话说的张老板其实很赞同,可就像是他面对邱澄明感觉给他们带来麻烦一样,对着那些人也感觉自己好心办坏事儿,把人弄丢了很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想了想之后,只是说了一句:
“算了,人家估计也是急,前头都帮着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帮着问问就问问吧。”
“行吧,反正我这里是真没戏,人突然走了,我叔还生气了好几天呢,白瞎了他的药了。连句谢谢都没有。”
是没有谢谢,人都烧成灰了,还能谢啥?也正是因为有这么个江湖老鸟,将后续处理的干净利索,邱澄明这会儿才能这么有底气的瞎掰。不过这新来的人。。。邱澄明觉得,或许他还是需要注意一下的,或许,该引出去别的地方一并给收拾了?估计难,一来有了一个,他们大概会很小心,二来总是在一个地方出事儿,谁知道他们后头的人会不会对这里产生怀疑,进而加大渗透力度?要真是那样,这才真的是别想安生了呢。更不用说,做过就会有痕迹,一个还好,多了。。。他可不想自己这地方被人窥视。
因为这样那样的想头,最终邱澄明对这事儿保持着断断续续的关注,别的就在没有做什么了,只是他不积极,带着警惕,可别人不啊!特别是像凝香这样的学生娃,一个个的早被各种报纸,各种集会,各种进步言论给洗脑的十分热血,即使有家人扯后腿,即使经历过一次危险,却依然十分容易上当,不过是接触了几次,就让人忽悠着跑东跑西的,十分的积极,好像能帮忙办事儿就是十分光荣,十分进步,是为国出力了一样。
这样的凝香自己觉得自己很伟大,可在家人和其他人眼里却未必,劝说的,阻止的不在少数,有的认为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的,很不体面。而有的则觉得和这些人搅和一起,十分的不安全,还有的纯粹是胆小,可这样的关心的理由,却让这姑娘越发觉得自己加入的事业是那么的伟大和艰辛,觉得自己在做的是拯救世界一样的大事儿。这想头怎么说呢,按照现在的人的说法就是,和传销洗脑了一样。就是偶尔探查的时候看到的邱澄明都觉得这姑娘有点疯魔。
只是被理想裹挟的人拧起来不是容易阻止的。于是乎这夜路走多了遇上鬼也就自然而然了,某一天,凝香失踪了。
“失踪?咱们东南面的山里?一个大姑娘,没事儿往那儿跑什么?那可是接近深山了,这不是找死吗。”
“哎,也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怎么想的,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说了别多事儿,别多事儿,可她就是不听。你看看,这出事儿了,人家拍拍屁股走人了,除了说一句遗憾,说一句帮忙联系人找找,别的啥都不管,这最后忙乎的,着急的还不是家里人?他家老老少少的,七大姑八大姨全动起来了,为了找人,都快把周围都翻遍了,这才寻到个砍柴的,说是好像看到过有这么个姑娘,往这山里去了,你说说,这事儿整的。。。”
是的,张老板又来了,这老头,往日和村子里生意往来那么多次,都没往这山窝子走几回,反倒是如今,为了这么些不着调的事儿,一次次的往这里跑,弄得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若不是为了这么多年的邻里朋友关系,他都不想管了,耽搁他自己多少买卖啊。
而且吧,因为这次的事儿,他对于这所谓的革命,所谓的进步人士,也不再是以往的隔岸看花雾蒙蒙的,只觉得不容易,觉得有问鼎的可能这么简单了,他还看到了这些人的无情,这些人的危险,一时间对着投资什么的,多了几分畏惧和退缩,也不知道这对他以后是好是坏了。
“他家里也知道这上山里找人,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也不让大家伙儿白干,每天每人给一块钱,明个儿,你这里离着最近,你们这猎户也多,组织上十个人应该没问题吧,虽然事儿是麻烦了些,可到底也能让你们村子里的人整点钱,而且也不是光你们一家,别的村子也有,就是遇上什么事儿,人多也不怕出意外,你看呢?”
能看什么,自然是可以的,就是不给钱,人家求上门了,意思意思,也要去几个人,往山里走一两天,好歹人家是地头蛇,到镇子上走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能不给人面子不是。更不用说人家这么上道,还给钱了呢。所以邱澄明很爽快的点头了。
“成啊,我和村子里的说一声,到时候你们定了地方,让他们过去集合,不过要我说,这人要进了山没出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啊。”
能挣钱是好事儿,可丑话也要说在前头,别万一找不到,或者找到的是尸体什么的,人家接受不了,这后头可就不好说了。
“这不用你说,哎,老实说,从一知道山上什么的,我这心里就。。。他家里估计也想到了,老太太都躺下了,如今这样,说白了也就是想着好歹弄个明白,要真是。。。总不能曝尸荒野吧。”
得,既然人家有心里准备,那就没什么可说了,邱澄明利索的立马去了村子里,将平日里常上山打猎的几个都喊了来,将这事儿给说了。你别说啊,这一说,几个人都有点不知道怎么表示好的表情,要说高兴吧,是真高兴,平白的爬爬山就多了一天一块钱的出息,这挣得,实在是容易。可要表示高兴吧,对人家来说,这毕竟是惨事儿,也不好笑着脸惹人讨厌。
“那啥,咱们这是找人,啊,找人,大家伙儿心里有数啊。”
还是邱纯夏这家伙反应快,把自己定位在什么都不知道上。咱们就是帮着找人,所以啥表情都不用有,免得扎眼。
“对,就是找人,有其他村子的猎户一起,你们大可跟着别人一起,这往深了走,那边可不怎么安全,大东西也不少,大家伙儿都小心些。”
邱澄明这么一说,其实已经告诉大家,这姑娘十有八九可能没了,找人什么的,还不如说找留下的痕迹好,在大东西出没的地方,死了尸体都未必能留下,十有八九被啃食了。这么一联想,大家伙儿忍不住为这家大人叹息了一声,遇上这么个能折腾的闺女,这家人的家长也够难得。
怀着这样想法的人不少,最起码上山的这些基本都差不多,所以找的时候倒是难得的多细心了几分,连着树上,洞穴,山涧都不放过,尽力查看各处有可能出现的痕迹。
至于最终结果?其实不说,很多人已经意识到了,是的,凝香在这个世间只留下了一些残破的衣物,连尸骨都不全。但是,在不全的尸体,也一样能留下痕迹,特别是在老猎人的眼睛里,人和动物造成的创伤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