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板大半夜的领着人往山窝子走, 虽说是已经到了春日,路上不算难走,可到底不是什么轻松的事儿, 不说是不是会遇上猛兽什么的, 就是看路都十分艰难。大家别忘了,这个时候的人,因为营养问题,大半的人都有夜盲症, 即使日子还算是不错的张老板这样的,也一样看的不怎么清楚。三人里反倒是那青年男子, 看他四处张望的模样,就知道他没有这方面的问题, 得,家庭经济状况简直就是一目了然啊!果然,那谁谁谁说的就是没错:闹革命的都是有钱人!
好容易顺着镇子西南角一处半塌的土墙爬过去, 出了镇子之后, 张老板带着两人又顺着官道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 这才小心的点起了火把, 才算是免去了这摸黑走路的憋屈。
“好在今儿都初十了, 不然要是连个月光都没有,这出来简直就是抓瞎。”
大半夜的, 走在荒郊野外, 即使没啥事儿, 光听着呜呜的风声, 听着树叶沙沙的响,还有那暗搓搓,晃悠悠的树影,笃行世间有鬼神的人,没有一个不心跳加快的。
所以喽,张老板忍不住就开始说话了,用这样的方式来打破这环境带来的恐惧压抑。
“叔,山窝子。。。远吗?”
凝香心里惶惶的,一个女孩子,再是西北爽朗的性子,那也是个女娃,胆子天然就比男娃小些,这会儿牙齿都哆嗦了。强撑着只问了这么一个问题,已经很不容易了。
“放心,这条路安全的很。再说了如今可是春天,大东西这会儿都忙着呢,没空下山折腾。”
这话说的,张老板自己感觉都有些亏心,这路是不是安全,老实说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为从来没有半夜走过啊!不过想着这些日子来,山窝子的人来来去去的那么热闹,心下就觉得,即使是往日里有什么,让他们这么折腾,估计也早就惊走了,再说了,到底是春天,野兽交配的季节,一般二般的,这动物和人,大多不会在这时候怼上,这么一算,确实还算放心。
张老板这话说的显然让两个孩子稍微安心了些,最起码打哆嗦少了点。随即加快步伐,一路的疾走。
“看,那就是新建的道观。”
当天色开始微亮,一缕晨曦照射大地的瞬间,晨雾轻拢中的山腰青砖黛瓦的崭新建筑就出现在了这几个人的面前。虽然只用眼睛看也能发现这屋子的简朴,少了飞檐翘角,也没有古拙大气,简单的就像是寻常小院。可沿着山腰,歪歪曲曲,斜着链接之下,也能看出有三四个院落来,实在是不算小。
“确实不小啊。”
“可不是,他们全村每家每户都出了力,还有其他村子来做工,几十号人花了一个多月的功夫,能小倒哪里去?走,赶紧的上去,也不知道邱道长在不在。若是在,你这正好让他给看看,把个脉。别因为年纪轻就大意了,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几次的折腾。”
一路结伴而行的时间虽然短,可到底也算是相互扶持一场,再陌生的人,经过了这么来,也能变得熟悉几分。所以喽,张老板即使依然闭嘴不问那男青年的事儿,可说话间的语气却已经温和了不少,劝诫起来也似模似样了。
“也是我的福气,正需要大夫,就遇上个行家,这道观倒是我的福地。”
那人也不傻,身体不要遇上大夫,还能不赶紧凑上去?所以这接话也十分的快,不仅如此,连着上山的路,走的都急促了几分。好像这一夜的路程都白走了一般。
山上道观里邱纯阳在不在?怎么可能不在,这刚建好,各处大殿的真君大帝也刚摆放好,他这几日正筹办着新塑像开光呢,忙乎的吃饭都要家里送过来,你说怎么可能不在。不单是他在,就是邱澄明也在,这样忙乎的时候,作为亲侄子,他不在谁在?那么些活计,总不能丢给打扫的娃娃吧。
所以喽,张老板大清早一到,很有幸的就见到了这样的场景,一边迎着朝阳的,是一个中年道士,坐在一处石头上吐纳,而另一边则是个青年在大门边空地上打拳,一静一动间,合着这道观,生生的营造出一种阴阳相济的场面来,让人不自觉就沉静下来。
“明哥儿,你也在?”
那李白怎么说来着?哦,对了,是: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这会儿虽然场景不对,人物不对,气氛却十分的相似,张老板带着两个人,生生的熬到邱澄明打完了拳,这才上来搭话,就这还不敢打扰在吐纳的邱纯阳。可见这地方,邱纯阳风水点位那是半点没错。
“张叔啊,这不是,观里神像还没开光呢,要做好几场法事,我叔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来搭把手。你这是。。。这会儿到的?这。。。别是走了一夜吧。”
虽然事无不可对人言,(咳咳咳,只是指这道观的事儿啊,别的都不能对人言。)不过邱澄明也没心思就自家的事儿和人嘀咕,所以三两句的就把话题扯开了,反而询问其了张老板。
你让张老板怎么说?这人送来是避祸的,还要请人看病,那自然是不能不说的,所以,他想了想,走过去,拉着邱澄明低声的,就把事儿给说了。连着自己的猜测,还有目前的情况,甚至那凝香和邱澄明的事儿,那是一样都没拉。
邱澄明听到这些第一个反应就是:丫丫的,怎么听着这么狗血啊?这要是再来一出烈性女私奔,参加革命什么的,妥妥就是一出年代大戏,而自己则百分百成为炮灰男配啊!嘿,这剧本给整的!真是让人牙疼。
好在,事儿到了这儿已经停住了,最起码自己,这男配是绝对不会当的。胆子这么大的女主。。。呵呵呵,送给他都不要,要是一定要娶个城里姑娘满足爹的愿望,那还不如选张老板家的闺女呢,虽然那姑娘呆了些,可不是有个词叫呆萌嘛。也一样听不错的。
等等,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混进来了?咱们这会儿说的可不是这个,倒回去,赶紧的倒回去,说这革/命党的事儿。
“行吧,就让他住下,这后头新砌好的住人的院落,虽然不大,到底也有好几间,住下他一个没问题,对外就说来帮忙做法事的,穿上件道袍,谁也不会怀疑。至于那姑娘。。。不成的话,上我家,和我妹一起住,我近来一直在这里忙乎,都没工夫回家,我妹找个小姐妹作伴,也挺正常,叔,你看这么安排成不?”
“成,怎么不成,小子,还是你脑子快,按照你这么一弄,哪哪儿都圆了,就这么办吧,等着你这里忙乎完了,正好把人送走,半点痕迹都没留,再妥当没有了。”
张老板是真没想到,自己说革/命党,说抓人,说逃犯,邱澄明这小子居然半点隔楞都没有,眼神都没怎么变,就那么看了几眼,没有什么惊异的神色,反倒是有几分好奇,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一般。丝毫没有外头那些人避之不及的模样。
而更奇怪的是,当他说是要把人放他这里,躲麻烦的时候,不单一样神色不动,没有推脱,没有担忧,还愣是能在转眼之间,就想出合适的借口,办法。这么大一个事儿,到了他手里,居然能整的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这让张老板突然意识到:这孩子不简单,比他以往认为的还要厉害。
有了这么一个念头,张老板下意识的就想要和这邱澄明再多拉近几分关系。作为一个商人,他家产或许不多,可意识却绝对不差。他的原则就是:对于厉害的人物,多结交,多亲近,永远都不会吃亏。
不过,这一会儿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不是,他这里刚想再说点什么,那边邱纯阳的吐纳功课已经做完了,若是以往,还有点拳脚的事儿,可这不是来人了嘛,所以作为主人,他就中断了这个锻炼习惯,先过来招呼人了。
“张老板可是难得的稀客,这还是头一次来贫道这里,怎么就在外头站着?来来来,赶紧的,进屋吧。”
“道长哦,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哎呦,打嘴,说错了,说错了,是无事不登灵官殿,哈哈。有事儿求你来了。”
张老板确实是个机灵人,连说个俗语都灵活变通的紧,一脚踏进正门,一眼看到王灵官那彪悍的竖着中指的(啊,不是,是灵枢火指),立马将三宝殿给改了,这速度,听的邱澄明都觉得神速。恨不得给他点三十二个赞!
不能不给赞啊,这可是道观供奉的主神,你到了人家的地盘,不知道多奉承几句,那才是傻呢,更不用说还有个邱纯阳再这杵着呢,你还想说三宝殿?不知道佛本是道?。。。看看,效果多明显,邱纯阳就很满意,十分的高兴,还顺势帮着这新来的三个给王灵官上了香。
邱纯阳早年出家的道观,那是供奉王灵官为主神的,他习的各种道家本事也是跟着这一脉走的。可惜命不好,老窝没保住,跟着师傅在其他道观四处流浪,看着日子还成,毕竟去的也多是同脉或者同源的派系。可到底不是自己的地盘,有的连供奉的主神都不一样。要是没有选择,那怎么憋屈着也就习惯了,可这如今不是有了选择了嘛!既然是为了自己建一个道观,那没说的,自然是一上来就摆上王灵官的神像。
就是开光什么的,也一样,上来就先把这给搞定了,也不管后头三清殿什么的还空着,可见这邱纯阳对王灵官有多虔诚了。张老板这么一改,那真是。。。戳中萌点啊!
主人高兴了,再说这拜托的事儿,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人邱纯阳痛快着呢,
“行吧,出家人,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我这也是白赚一个帮手,平日里也多点人气。来,我先看看你这伤。。。”
看,哄好了,这看伤都积极几分,邱澄明看看那张老板,只觉得这人实在是有眼色的很啊。想了想,索性凑过去和他扯起了闲话,想着将关系搞得更亲近些。这里头有多少是人脉铺设,有多少是因为前头莫名想起人家的闺女,这个暂时还不知道,不过有一点是立马知道了。
“什么?你家那玉米真的产量这么高?”
“我骗你干啥?”
“哎呦,你早说啊,早说的话,去年我就跟你买种子,那今年一早就能种上了,多好啊!这年头啥东西都没有粮食让人安心,走,去你家,今儿怎么的,我也要弄点回去。不然晚上我就别想睡着了。。。”
两个半生不熟的想要闲聊能说啥?这年头说说庄稼,说说出息,那就和英国人说天气一样,是百搭,所以这说起来自然往这上头靠,可一说二说的,就说出问题了。一听邱澄明说起去年他们开荒,急匆匆的种植玉米混点冬粮的时候,前头还一起唏嘘这日子难过,后头就把张老板惊的,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
高产的种子!这东西比黄金都值钱啊!这混小子居然一点没告诉他?这太辜负他们的交情了,不行,赶紧的,要把这关系重新系上。
张老板拉着邱澄明就往山下走啊,连着这边上几个人都看不到了,而这会儿邱澄明呢?那是真的有点傻眼了。
这是怎么说的,他真的只是闲扯,没想着做生意,怎么这就连着种子都一并能卖?他这又不是后世的高产种子,有那么稀罕?
等等,他那草木兴盛的金手指。。。难道说,不用袁/隆平。。。不用转基因。。。靠着这金手指,自己就能顺利成为新一代农神?这场面太大,他有点不敢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