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出家人, 邱纯阳居然嫌弃自家侄子手脚不够利索,太妇人之仁!这要是说出去,估计道观都能让人给推了!这么狠的出家人, 都能赶上土匪了。可惜, 能听到他这样肆无忌惮说的,也就家里人,其中还有一个是把他当成心头肉的二哥。听着他说这话,那是只有支持的, 没有反对的。
“能吃的起大烟的,还是上烟馆躺着让人伺候着吃的, 那都是些什么人?没什么人是清白的,这样的人, 留着是给自己招祸!万一有哪个运气好,清醒了,你觉得他们能放过你?不说别的, 就你搜刮的那些东西, 就够他们盯着你不放了。”
或许是邱澄明的表情太明显, 邱纯阳索性在窗口书案边上坐了下来, 好生过一过当叔叔的瘾。不想才说了几句, 邱澄明眼睛就瞪圆了:
“你怎么知道?你去过了?不对,知道这么清楚。你去给他们看病了?”
不得不说, 邱澄明的反应还是很快的, 居然转眼就明白了, 这让邱纯阳对这侄子越发的喜欢, 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只见他矜持的笑了笑,点着头,微微抬起了下巴,说道:
“这里能有什么好大夫,遇上这样的事儿,不请我,他们还能请谁?都知道大烟吸多了会死人,可总有人家想着尽人事听天命的,这时候我这样的好大夫,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的,顺带还能挣一笔不小的诊金,多好。”
侄子下药,叔叔看病,这一来一回的,怎么听着这么渗人呢,你这到底是啥意思?啥意思,那是收尾的意思!邱纯阳知道不好过分,直接给了一颗定心丸。
“放心吧,小子,我都给你收尾了,那些人就是过了那醉烟的劲,顺当的活了下来,日子也不会长,更不可能说出什么来,所以我说你这心善用的不是地方,关键就是在这里。平白的多了这么些事儿。”
邱澄明听着除了低头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不知道一个个的解决了更干净?不可能,他心里清楚着呢,可到底是从法制社会长大的,即使到了这里之后为了生存,为了迁徙,也能干过些出格的事儿,可到底手里并没有沾染过人命,让他突然大开杀戒,那真是有点下不去手啊!
所以喽,他寻思了半响,这才用了迷香加大烟的法子,想着神不知鬼不觉的,让这些人醉过去,只求做一票,顺带也给这些人一些教训而已!当时他真的觉得这样挺不错,可真的什么都干完了,瞅着自己一晚上的成果,却又不得劲了!
不是他做贼心虚啊!这事儿处理的,那是真的隐患不小啊!也因为这样,所以他不敢让其他人知道,事后一直在家,生怕当时有人看到了他的脸,认出来给族里带来麻烦。
可不想,这一转头,这问题已经不是问题了!这让邱澄明的心猛地就安生了,整个人都轻松了好些。虽然不知道三叔怎么处理的,可光凭不会说出来这一点来看,估计手段很是隐晦毒辣,行走江湖的人,果然下手够利索啊。自己还是要好生的跟着学学,不然在这乱世,真的是只有被吃干抹净的份。
“三叔,我,我,那啥,我不是没经验,下不去手嘛。”
“下不去手?有什么不好下手的,这些人里头为了大烟,卖儿卖女的有,肯蒙拐骗的有,杀人劫货的更有,你呀。。。记住了,除恶既行善,别傻不拉几的当那饲鹰的蠢货!”
等等,这里头有什么东西掺进来了?最后几个字是啥意思?佛道之争?好吧,这个也能理解,多少年的老冤家了对吧!自行理解也是可以的。
“叔,都是些什么人家?你去看病,总知道点他们的背景了吧。”
没了后顾之忧,邱澄明立马又八卦了起来,这态度变得,速度太快,很有他爹的风范。
“问这个干什么?”
“这臭小子是寻思,怎么销赃呢!怕不小心,卖到人家老窝里去,自动送上门。”
三叔还没弄明白这八卦的内涵,门口老头的声音就响了起来,等走进来,那眼神更是盯着邱澄明看了半响,直盯的他背心发寒,一脸讨好,自觉自动的,将五斗橱最下头的小门打开,拿出了一个合抱大的箱子来。
这箱子里有啥?还能是啥!可不就是他折腾了一晚上,劫富济贫弄回来的家当呗!
“果然,儿子,你。。。虽说我总说,咱们不惹事儿,但也不怕事儿,凡事不用太软。可。。。那也不代表,你就能当梁上君子了!这要是让你爷爷知道了,可怎么得了!咱们这祖祖辈辈的,可真没出过这样的。你。。。让我说什么好啊!真真是个混小子。”
虽然知道儿子不是个安分的主,要他安安分分的当个本分的猎户农夫有些痴心妄想,可邱纯儒是真没想到,自家儿子居然能有这样的胆子,一个人,进了城,干了这么一票。
这让他说什么好呢?说不该?他不傻,儿子为什么这么冒险?因为他们穷啊,这迁徙耗尽了家当,偏又遇上了物价飞涨的时候,来这么一手,未必没有以防万一,好在关键时候拿钱买命的意思。
“明哥儿哪里混了,我觉得挺好,又没欺负普通人。难得下次手,对着的还都是不义之财,有什么不能要的。要我说,给那些烂到根子里的家伙放点血,也是替他们积福了。省的以后断子绝孙。”
听听这话说的,搞迷/信活动的专业团体,这思想就是不一样,明明是吧人家的变成自己的,居然愣是能说的这样的大义凛然,不是一般人真没这个本事!脸皮的锻炼相当的到位。
最要紧的是,这人一边说话,一边手还不停,这里刚说完话,那边清点居然已经结束了,还能有功夫来提出质疑。
“五百多鹰洋?小子,你爹不懂,你觉得你三叔我也不懂?这烟馆能有多少我不知道,可心里多少也有点数。你以为藏着掖着就能糊弄过去了?不说别的,那些人身上的其他东西呢?别说你没拿,也别说丢了,这些我都不信。痛快点,让三叔看看,又不会抢你的,这么藏有意思吗?”
好话歹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我还能说啥?邱澄明哀怨的看了看一脸赞成的老爹,只觉得自己的心碎的,一片片的。哆哆嗦嗦的从五斗橱的最下头又摸出来个小匣子,还没等递出去呢,就让他爹一把拿了过去,
“还真是啊,扳指,戒指,怀表,大金链,东西还真是不少。不过可惜了,都是男人的东西,怎么就没点女人家的货色呢!我还想看看能不能选几个给芳华当嫁妆呢。”
刚才那个义正言辞的人呢?在哪儿?怎么一转眼就说到了嫁妆去了?这会儿你不说这是偷的了?果然,自己就是只有被嫌弃的份。。。没等邱澄明习惯性的哀悼上几句,那边邱纯阳已经一把拿过了那匣子,仔细的看了看东西,随即真像是他说的那样,一样都没动,直接关上了盒子,重新塞到了邱澄明的手里。
“有也不能动,这些玉器什么的都藏着,不过上十年八年的,别拿出来,这么一个小地方,谁家有什么,估计七八成的人都知道,这些只要一见光,只怕明哥儿就能让人盯死了。”
邱澄明一听,也是一愣,他还真是没往这上头想过,还曾琢磨什么时候去县城卖了呢,这要真是这么傻不拉几的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还是邱纯阳有经验啊!(打劫有经验?这话你敢说吗?小心你叔教你做人啊!)
“那些钱,不管是修道观,还是这村子里张罗,已经足够用了,明哥儿,最近消停些,最起码开春前,权当没这事儿,知道不?”
这个要求?。。。邱澄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皱着眉头又看了自家三叔一眼。
“你在家呆着,这几日我去转转,我总觉得这烟馆开的有点怪,这都几天了?那个大家口中在县城混的老板居然来都没来过,这是不在意?不重视?还是这根本就是个幌子?还有那些晚上住下的人,足足十一二个,比早年我在中原镇子上见到的,多了一倍,瞧着也不对的很。”
咦,幌子?要是幌子,这烟土他们从哪儿来的?没有靠山,那这烟馆怎么开起来的?为什么本地混混没人欺上门去?这关系越想越乱,越想越觉得里头有事儿啊!
“叔。。。那你说。。。”
“我什么都没说。瞎咋呼啥?不是说了嘛,权当啥都不知道,等着我看明白了再说吗。急啥?”
“不是,老三啊,中原镇子上的烟馆?。。。合着我这儿子,这胡闹的性子是像你啊!这都是你干剩下的活?。。。你。。。哎呦,爹啊,我这到了地下可怎么和您交代啊!这大的小的,都不省心呐。”
嚓,这个比喻有点太牛!一下子振到了两个人,邱澄明有点傻眼,邱纯阳也一时不知道说啥好了。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不是女人的专利嘛,什么时候自家二哥也操作的这么熟练了?族长什么的,业务太广,太锻炼人了。
只是。。。这对着地下没了的人哭,这事儿好像自己更专业啊!
“二哥啊,你写信给我后,我就在道观给咱们爹做过法事了,一般来说,这会儿爹早就该投胎了,就是地府排队再长,等你下去的时候,也看不到。所以啊,你这喊的。。。估计浪费了!”
家里有个道士怎么就这么噎人呢?还让不让人说话了!傲娇的邱纯儒转头就走,心累不想说话,而邱纯阳呢。。。居然还一脸的:你不讲理,我不和你计较的模样。看的邱澄明十分的无语。
送走了两个祖宗,邱澄明有心将自己的东西重新放好,可这一看才发现,咦,怎么两个箱子就剩一个了?那放着乱七八糟东西的小箱子呢?什么时候从自己手里消失的?
什么?谁拿的?这还用问,肯定是自家老爹呗,一定是生怕自己忍不住拿出去惹事儿,这才想自己藏起来,图个心安。可惜啊,他们都不知道啊,人邱澄明其实还有第三个箱子。
呐,那不是,就在另一边的炕柜最里头,两个巴掌大的样子,里头放着的是七个五两重的小金元宝,一两重的金叶子三片,除了金子,还有碧玉手串一个,珐琅鼻烟壶一个。。。
他再没有眼力见也知道,这些东西不寻常,不只是因为价值高,更因为,这不是这偏远的小县城里的人该有的。所以,烟馆--另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