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的确是故意,可却并不是太后表面理解的意思。
那时的他长期在工地上,本以为宫中有很多美女,好不容易才撞见一个,却又是个母夜叉的凶悍性格。
所以捡到紫菀的绢帕没打算还给她,就留着给自己做一个念想。
他在祠堂里面做事,又不能把那东西随时放在身上,于是顺手搁在一块排位下面。
碰巧那块排位是先皇的。
所以宫里明里暗里有人倒是讽他祖上冒青烟,出门踩狗屎。
要说运气,他还是沾了点边的。
“一个会借机上位的人。”郑淑玟幽幽点评,嘴角擒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这话听不出深浅,也分不出好坏,陈远垂着头,眼观鼻,鼻关心。
“行了,你可以下去了。”郑淑玟仿佛真的疲惫了,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
陈远揣摩不透她话里面的深意,也不敢问,只能规规矩矩的退出来。迎面瞧见紫菀走进来,紫菀眉目清秀,五官端庄,仿佛是长年历练下来形成的气场,有种生人勿近的冷漠和孤傲。
不过,陈远似乎并不将她的孤傲放在眼底,挤眉弄眼的上前打招呼:“嘿嘿嘿……看哪儿呢?”
紫菀目不斜视,仿佛根本不认识此人一般,甚至连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冷毅的眉头连动都没动一下。
陈远十分受挫:“不是吧你?”略带埋怨的语气。
两人已经错开,陈远盯着紫菀的背影诧异不已,不过……那丽人的背影倒是停下了脚步。
“呐,就知道你不会如此绝情的。”陈远立刻凑上去:“女人嘛……就应该多笑。”
话还未说完,只见紫菀一记白眼翻过来:“这位侍卫,请你自重,这里是慈宁宫,不是你随便那人聊天的地方,恕不奉陪。”
“哇?”陈远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这才几天没看见这娘们,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得。
冷的要命。
“没听明白?”紫菀双眼微眯,一丝不悦的锋芒闪过。
陈远几乎倒吸一口凉气:“听明白了,紫菀姑姑,姑姑慢走,不送。”
怪不得人们常说,女人就是善变。
惹不起,我还躲得起。
陈远立马换了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赔上笑脸:“再见!”
紫菀冷冷的睨着他,不发一言,有种居高临下的既视感。
陈远在心底打了一个冷颤,也不知道这天下那么女人,为什么自己偏偏对这人动了一点点心思,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犯贱?
紫菀远远的瞧着那匆匆逃走的人,良久,脸上的冷色终于敛去,嘴角轻轻上扬,达到一个悠扬的角度。
“姑姑,这人跟你认识吗?”一旁的二等宫女上前跟紫菀打听。
虽然她平日里跟紫菀的关系不错,不过,也仅仅是不错的程度,还没有到达推心置腹。
“做你的事!嚼什么舌根?!”
一句话噎得那宫女抬不起头来。
……
辽国,太子宫中。
清晨寅时,萧翰睁开了眼睛,径直起身,下床来到书房,桌上的稿纸还放在原来的地方,他沉沉的看着,静静的凝思,却始终参解不透。
冷不防,幽幽弱弱的女人脂粉香味传来,紧跟着,周美人穿着薄纱,玲珑有致的身形处处透露着魅惑,缓缓靠近过来。
“太子怎么不叫我一声?”她笑了笑,上前依偎在萧翰的肩上。
萧翰伸手,顺势就将她捞在自己怀中,眸光幽暗:“美人是不是该履行我们之间的承诺了?”
周美人大胆搂着他的脖子,听他说完,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紧跟着凑上前,贴在萧翰耳朵说:“答应过你的事,姗姗万不敢忘的。”
姗姗是她的小名。
纤细的嫩滑的手指指上图上的形状:“这是热气球的结构图,只是缺了一角,应该是燃料的地方,不过无妨的,按照这个比例先把东西做出来,再用火烧热空气,就能飞起来了。”
“如此简单?”萧翰有些不敢相信,按上面比例的符号他不认识,不过这倒是小事,找工匠来试着做,就能试出来,只是这玩意怎么上天的,却是他这些天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眼下周美人说的稀松平常,应该不会假。
“来人。”萧翰立刻吩咐:“按照这个比例,把热气球做出来,材料是……帆布。”
萧翰可记得,当初亲眼所见的东西,正是用帆布弄出来的。
侍卫马上按照吩咐办事,随即退了出去。
萧翰低头,睨一眼还贴在自己身上的人:“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还是个女的,竟然懂这么多。”
周美人察觉到萧翰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耐烦,当即识趣的站起来,却依然无骨一般倚在书桌旁:“太子这是小看了女人呢,我懂得这些并不奇怪啊,我们那边的孩子,无论男女,从小就会教导一些生活常识的。”
萧翰的脸瞬间沉了沉:“你的意思是,本太子倒是连常识都不知?”
“哎呀,自然不是。”周美人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挽回:“太子,我不是哪个意思的,我的意思是……”
萧翰却没有耐心听她说下去,浓密的眉头轻蹙:“下去吧,你该回父皇那里了。”
办完事就撵人走……真是一点情面都没有。
周美人咬着唇,有些委屈:“太子,你这是嫌弃我了吗?可是昨晚我们还……”
本来萧翰还压抑着自己的耐心,谁知她竟然提这个,顿时站了起来,浑身充满阴鸷的气势:“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敢。”乖觉下来,再不敢多发一言。
“滚。”
……
夜黑如墨,月上柳梢。
程婉妙枯坐在自己的房中,神情郁结,手里拽着一方丝帕,只是那帕子已经褶皱重重,甚至随时都有被撕裂的可能。
她如今寄住在司兵夫人的别院,这里的丫鬟自然不把她当主子,因此安排的房间也是一间偏房,门口也只有一方天井的,并不是独立的院子。
自然比不上在侯府里面,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前前后后伺候的下人没有七八,也有五六个。
但……这一切她都能忍。
唯一不能忍的是,表哥傅廷烨自从剑门回来之后,就从未主动来看过她。
可华轻雪那边,倒是日日去的十分勤快。
走廊上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她不由好奇看去,却在看到紫娟的一瞬间,即失望,又愤恨。
咚的一声,程婉妙踹到离自己最近的一张凳子。
紫娟是出去替她打探消息,一回来见到她发火,心里也憋着气:“表小姐,如今我们可是寄人篱下,你的脾气还是收敛一点吧。”
紫娟上前,扶起凳子,语气不屑。
程婉妙正愁没地方发火,蹬时就站了起来:“你算什么东西,如今连你也来对我指指点点了吗?”
紫娟微微一愣,随即从鼻孔里面发出一声冷哼:“你以为我想说你吗?要不是看在……”紫娟说到这里,顿时警惕的闭嘴。
程婉妙正在气头上,并没有听出紫娟言语中的深意,而是发飙的大喊:“你滚!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蠢货!
紫娟在心里笑了笑,拍拍手:“好啊,我走就是,有本事你不要叫我回来。”
放完狠话,头也不回的走掉。
程婉妙倒是不想这个丫头突然变得如此有脾气,在看到紫娟往外走的时候就已经后悔起来,只是碍于自己的颜面,隐忍着没有开口,却不想,外面黑漆漆的一片,紫娟的身影埋入黑夜之中就消失了。
“哎!你回来!”程婉妙有些不习惯,黑漆漆的周围,只有自己一个人,于是果断的追出去,却哪里看得到紫娟。
“该死的丫头!不是让她打听表哥回来没有,这点事都办不到回来还跟我发火!”程婉妙埋怨一句,壮着胆子走出来,想要寻找紫娟,或者顺便也能去华轻雪那边看看表哥在不在。
可是不知为何,平日里都不觉得黑的司兵夫人府,今晚黑得厉害,又是大冬天的夜晚,凛冽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程婉妙不自觉的打了寒颤。
紫娟其实一直躲在天井里面的暗处,这边有几棵树长的枝叶茂密,她身形娇小,能很好的隐起来。
“这个蠢货居然有胆子自己出去,不过,让她去碰碰壁也好,吃一堑长一智,但愿以后能聪明点。”
紫娟重重的吁一口气,正要从树影深处走出来,冷不防,一个身影来到她的面前,吓得她差点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