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兴记与严老九的地下赌场相比起来就差了一个档次,不仅进出的赌客的身份层次比不上严老九的地下赌场,就连赌场装潢和格局也比严老九的地下赌场差了一大截,不过这里有一种赌局却是严老九的地下赌场所没有的,这种赌局就是——花会。
花会是赌博的名目之一,由广东传来江南,而在上海滩附近最为流行,主要盛行在满目蓬蒿的江湾和南市一带,在上海滩上风靡了上百年时间。
花会的赌法是先列出三十六个人名,每人附以动物肖属,称为花神。例如张三(龙)、李四(虎)、王五(花狗)、贾六(田鸡)、赵七(黑狗)、刘八(曲鳝)、陈九(田螺)等等,名目繁多,不一而足。
花会开赌叫开筒,赌场上摆一张台子,台前坐着一个人,背对着赌客。他的头顶上挂一幅布,布上写着前次开出花神的名氏。另外又有一幅布写的是此次开筒的神名,严密裹扎,高悬于梁上,这一卷布谓之为彩筒。财客可在三十六位花神中择其一,写好,附以赌注,投入一个大木箱子里,等到大家押完了注,忽的炮竹喧天,震耳欲聋,台前坐的那人把彩筒一抽,布卷徐徐散开。布上所写的神名赫然出现,押中了的,照赌注赔二十八倍,这也就是说:押一两银子可获二十七两,押百两者足赢两千七百两。其余押不中的赌注,都由赌场老板统吃。
有的赌场开花会是每天都开,有的则几天一开,开一天则开两次,分为“日筒”和“夜筒”,其中日筒是在下午四点钟,夜筒在深夜十点钟,除了这两个时间点,一般不会在其他时间开筒,这是有说道和规矩的。
以一博二十七,**不可谓不多,如此大利之诱,于是好赌之徒趋之如鹜。赌场为了招揽赌客,派出大批花言巧语、能说会道的兜揽者,这些人不分男女,统叫“航船”。男航船专走大小商肆店铺,勾.引店员和学徒;女航船则穿门过户,登堂入室,诱.惑三姑六婆,少妇长女,他们每拉一票财注,可获利十分之一。
杜月升当初就曾经在赌场做过男航船,最开始他还肯老老实实地做,拉到生意就一五一十往彩筒里送,后来眼见经他送入彩筒的赌注,一样的是石沉大海,输得无影无踪。他心想与其让赌客们瞎摸乱闯,还不如由他这位识途老马来个移花接木,代押代赌。他竟将赌客交付的钱,干脆越俎代庖,由他全权作主。头几次,两头落空,到是不曾露出马脚,然而手脚做得久了,诚所谓多行夜路定然会遇着鬼,他自己赌花会输脱了底,偏偏挪用赌客的赌本,明明中了的,反而被他移到统吃的名额上去了。这一下大事不好,杜月升赔不出钱,又怕赌客追究,秘密公开,他可能吃赌场打手的亏。从此以后,他不敢再上花会场,怕赌客找他讨账,他不得不东躲西藏,度过一段饥寒交迫的时光,直到被介绍到黄公馆做事才算是生活有了着落。
赌场里围着一大群人,足足有一两百,这些人将整个赌场挤得水泄不通,萧震雷眼见这里如此热闹,不禁有些惊讶,问道:“世杰,这家赌场怎么会这么多人?”
宋世杰在上海滩也混了不短的时间,哪里不知道赌场里这点事儿?他解释道:“先生,这里在赌花会,这些人都在等着开筒呢!每个礼拜开一天花会……”
接下来宋世杰将花会的赌法和规矩以及赌资的赔付等方方面面介绍了一遍,萧震雷听了之后笑着疑惑道:“原来还有这种赌法?三十六选一?这赌中的机率岂不是很小?”
宋世杰道:“是的,先生!不过架不住赔率大、**多啊!”
其实萧震雷知道,就这种赌花会的赌中机率都要比后世那些什么彩票的中奖机率大得多,毕竟赌花会只是三十六选一,而后世则基本上都是三十六选五、三十六选七。
赌花会之所以在上海滩盛行时间长达百年,其中一个原因是因为它的赔率之大是其他赌博玩法所无法比拟的,另一个原因是赌场方面不容易作弊,因为彩筒内的花神名字是赌场老板事先写好的,在悬挂在悬梁之上后,赌客们才开始选择下注,在这期间内,彩筒一直是在赌客们的视线范围之内,只有所有人都下注完毕,背对着赌客们的拉绳之人才会下拉彩筒让布卷散开露出花神名。
“我们挤进去看看!”萧震雷说着扒开人群,直惹得周围之赌徒们一个个怒目而视,但看见萧震雷人高马大、体型魁梧,因此又不敢找麻烦,只能囔囔几句忍了。
两人好不容易挤到了最前面,此时一个穿着长袍马褂的中年人从后堂走了出来,一个穿着长袍马褂的年轻人在前面引路,宋世杰见了便在萧震雷身边说道:“走前面的年轻人就是黄精荣门下八大金刚之一的杜月升!”
“原来他就是杜月升!”萧震雷看过去,说道:“果然不是一般人!”
出来后,杜月升举手大声道:“诸位肃静!花会马上要开筒了,请诸位安静,邵老板来了,现在请邵老板宣布开筒!”
没有掌声,赌场邵老板也不在意,他脸露笑容走到众人面前高声道:“好了,诸位,一个礼拜一次的花会又到了,现在是下午四时,我宣布今天的‘日筒’开——筒——”。
长长的拖音落下之后,背对着赌客们坐着的那人伸手一拉,头顶右边的彩筒打开,落下一卷布,上面写着“马长林(公鸡)”。
待众人看清卷布上写的这个花神名之后,绝大部分都唉声叹气,一副死了爹娘的模样,这些人都是没有赌中的人,只有一个人欣喜若狂地癫狂大笑:“哈哈哈,中了,中了,我中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范进,中了举人,高兴疯了。
哄闹了一阵之后,那人总算是没疯,领着赌场赔的钱高兴地走了,也不知道是否有人跟着出去打他的主意。
赌场里花会结束之后,邵老板又道:“诸位诸位,今天白天的日筒已经开完,接下来诸位可以继续在这里玩几把,等到深夜十点我们再开夜筒,邵某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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