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清晨,村民们都会上山伐竹,就是在砍竹子的时候,发现常鸣挂在了竹梢上,才把他拣了回来。
常鸣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现在又是上山伐竹的时候。
他坐在山道旁边的坡顶上,拿着爷爷留下的那把扳手,沉默不语。
父母早就离婚,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他在那个世界没啥牵挂。不过一个新的世界,一个陌生的世界,他要在这里生存下去,必须重新开始摸索,重新开始适应。
而这个世界,真的是他的圆梦之地吗?
他正在心里琢磨,突然听见山道的另一头传来急促而响亮的脚步声。
常鸣回头,看见了一辆奇异的机关车。
这辆机关车初看像一个圆筒,下面有八只细长的金属脚,八只大脚迈着大步走在山道,看上去非常滑稽,但又稳又快。
这一看就知道是专门设计用来爬山的车,但是走得稳,坐在里面应该挺颠簸吧?
机关车大步走到村口,停了下来。圆筒的外壁上车门打开,四个人走了下来,当先两人脸色铁青,缓了好一会儿才看向村子,其中一个圆脸微胖的中年人问道:“这就是金竹村了?”
后面一个干瘦的小个子点头说:“对,连家的碎金丝基本都是在这里收的。”
圆脸中年人脸色微变:“他们只卖给连家?”
瘦小个子点头说:“我也觉得……嘿嘿。”
不好,他们是来找麻烦的!
对手只有四个人,当然不可能对付得了一个村子,但他们嘴里说着的“齐家连家”什么的常鸣也听见了。后面有背景的话,村里人说不定会吃亏!
常鸣站了起来,想去村里报个信。结果他这边一动作,那边就看了过来。
他穿越的时候穿的不是这个世界的衣服,不过醒来后不久就换了。即使如此,他的整个外表还是跟村民们完全不同。别的不说,村民们成天风吹雨打日晒的,有几个能像他这个宅男这么细皮嫩肉?
他这外表看在这两个人眼里就有了另一种思路,他们对视一眼,圆脸中年人走过来笑道:“这位小哥不是本地人吧?怎么到这么深的山里来玩了呢?”
常鸣打个哈哈,笑着说:“初来乍到,随便转转,哈哈。不知两位到这里来,有何贵干啊?”可能是受周围环境影响,常鸣说话也变得有些文绉绉的,让自己极不习惯。
两人对视一眼,圆脸中年人说:“我们是紫槐镇齐家的人,到这里来想跟村里人做做买卖。”
常鸣说:“我也才来不久,做买卖嘛,还是要跟村长聊吧。哈哈,我也只是来作客的,这样,我帮你们去跟村长打个招呼?”
微胖的中年人拱手说:“那就有劳小哥了。”
常鸣也胡乱拱了拱手,拍拍屁股,故作悠闲地往村里走。刚一脱离那两个人的视线他就狂奔起来,冲到村长家,小声叫道:“村长大叔,坏了,有人来找麻烦啦!”
村长大约六十来岁,胡子头发都已经花白,在村子里威信极高。他最近有点身体不适,常鸣过去的时候还躺在床上,听见常鸣的话,他脸色一变,失声道:“齐家!齐家的人怎么会过来,紫槐城里出什么事了吗?”
常鸣有些迷惑,村长解释说:“齐家和连家是紫槐城的两大家族,他们两家关系有些紧张,私下里纠纷不断,但一直没真闹开。我们金竹村跟连家一直在做买卖,他们每个月月底都会过来收碎金丝。”
村长说了几句话,嗓子痒痒的,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常鸣赶紧去倒了杯水,拍抚了半天,好不容易让村长止住咳嗽。
村长说:“唉,我们也想一碗水端平,但是每个月碎金丝的出产数量有限,刚够供应连家的。顾了那头,就顾不上这头,只好先靠一家了……”
常鸣挠了挠头,说:“这样说来,是有点麻烦啊。”
村长摇头说:“不管怎么说,既然对方找上门来,只有去看看了。”
常鸣跟着村长一起走出门,那几个人已经进了村,把机关车停在村子中心的晒杆场上。那是村民们专门用来晾晒金竹杆的地方,村民们早上砍来的竹杆全部晾在那里,齐家的人大喇喇地把车停在上面,压坏了十几根竹杆。村民们心疼得直皱眉头,有几个人想去找他们麻烦,但是被旁边的人拉住了。
大家都在等着村长过来解决事情。
常鸣跟着村长一起过去,几个人的目光扫过来——不对,他们看他的眼神跟刚才不一样了!
刚才他们跟常鸣说话和颜悦色,这时候,眼里却有了明显的敌意与不屑。
他们已经向村里人打听过了常鸣的来历,知道不是他们所想的那种大人物,圆脸中年人还挺平静,那个干瘦的小个子就恼怒起来了。妈的,就是个来历不明的乡下小子,连机关师是什么都不知道,居然就把老子吓住了!幸好多了个心眼又问了问,不然被这样一个傻小子给吓走,说出去还不够丢人的!
至于这看错是他自己走了眼还是常鸣有意骗人,他在紫槐城作威作福惯了,可是不会用管的。
不过知道常鸣应该没什么背景,圆脸中年人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毫不客气地说:“你这老头就是村长?你们这几年一直向连家供应碎金丝,是不是太不把我们齐家放在眼里了?”
村长轻咳一声说:“这位老爷有所不知,碎金丝出产不易……”
他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中年人打断:“少说废话,碎金竹竹林在哪里,带我们去看看!”
村长一愣,说:“竹林就在山后,不过碎金竹虽然都是现成的,碎金丝制作工序复杂……”
他的话又被打断:“少说这些有的没的,快带我们去!”
常鸣上前一步说:“竹子再多有什么用,没处理成的又不能用……”
话音未落,那个干瘦的小个子突然一巴掌重重向他抽过来!与这一巴掌同时过来的,还有一声充满蔑视的斥骂:“老爷们说话,有小杂种插嘴的地方吗?”
他这一巴掌突如其来,抽得迅若闪电,常鸣的反应已经算很快了,猛地向旁边一闪,还是没躲开,指尖扫中他半边脸,热辣辣的烧痛。片刻后,那半张脸就毫不意外地肿了起来。
他一抹嘴,满手的血。他被抽上来的时候没来得及咬紧牙关,这一下牙齿把舌头咬破了,满嘴都是血腥气。算上在现代的那一辈子,常鸣还没吃过这样的亏,他勃然大怒,狂吼一声:“我**!”返身冲上去,掏出口袋里沉甸甸的东西,就朝那家伙的脑袋砸过去!!
齐家的人在紫槐城那就是横着走的,从来没人敢惹,像这样的小杂种,打了就是打了,哪儿想得到居然还有人敢还手?
这一轻敌,打人的那家伙就吃了个大亏。常鸣手里拿着的是啥?当然就是他爷爷的遗物,那把多用扳手!
八级技工用的扳手可不是水货,真材实料,拿在手上就觉得重。这一锤砸在那家伙的后脑勺上,打得他向前一个踉跄,满脑袋嗡嗡作响,鲜血立刻流了满脸。
那家伙一反应过来,顿时怒火狂燃,左手往右臂上一拍,手上的一枚戒指登时发出了光亮。紧接着,一层灰蒙蒙的光笼罩了他的手,蔓延到他的手臂上,没过一会儿,就覆盖了他的整个小臂。
灰光散去,常鸣吃了一惊,这家伙的右臂上覆上了一层钢铁外壳,四根的指缝间伸出几根尖锐的钢爪,闪着锋锐的寒光,一看就是凶器!
金刚狼吗?
妈的,好像要糟!
不过他可不会这样认输,他冷笑一声:“妈的,你脑袋还挺硬!”
说着,他挥起扳手,正准备跟对方干一架时,圆脸中年人突然把“金刚狼”一扯,紧紧盯着常鸣手上的扳手,说:“等等!”
那家伙血流满脸,脑袋肯定比常鸣的脸更疼,他不满地抗议道:“二掌柜,他把我打成这样了!”
微胖的二掌柜喝斥道:“闭嘴,你没看见他拿着什么吗?”
那家伙抹了把脸,看上去更加狰狞。他看见常鸣手上拿着的扳手,倒吸一口凉气:“机关工具?!”
二掌柜越发严肃了,沉声问道:“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我哪有什么师父?是说爷爷?他可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
常鸣愣了一下,脑子里转得极快。
听说机关师在这个世界上的地位非常高?爷爷的这个扳手可是专业级的,他们肯定认成了一个牛逼机关师的工具。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牛逼,就被认成他徒弟了……
没错,肯定是这样!
他冷哼一声,顺势说:“我师父现在不在这里。怎么,要趁他不在收拾我?”
他这一挑衅,对方反而越发忌惮。二掌柜把小个子往身后一拉,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笑呵呵地说:“误会,这都是误会!真对不起,我们这边认错人了……我们不小心误伤了你,你也还回来了,你看,我们就这样算了?”
常鸣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绝对不能软下去,他越硬气,对方就越是拿不准。他冷冰冰地笑了两声:“呵呵,就你们这样说,还是我先动手我理亏了?”
二掌柜的态度果然越发谦和:“真是对不起,这样吧,我们这里有十个银币,就当给您的医药费了?”
十银币?常鸣不满地说:“你当打发叫化子呢?”
二掌柜苦着脸说:“我们这次出来得仓促,身上没带多少……总共就五十银币,但我们赔罪的心是真诚的……”
常鸣无意中瞥见旁边村民们的眼神,他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听说五十银币的时候,好像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嗯?难道在这个世界,五十银币已经是很多钱了?
他咳了一声,说:“啧,这么点钱也想打发我……算了,顺便带上那东西,五十银币就五十银币吧!”
他手一指,正是小个子手上戴着的那个戒指!
小个子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满眼肉痛。
二掌柜却是笑了,他不动声色地掐了一下小个子,说:“好,不打不相识,就算交个朋友!这枚狂虎戒,就当是我们的心意了!”
在二掌柜严厉的目光下,小个子恋恋不舍地撸下手上的戒指,交到常鸣手上。
常鸣放在手上抛了抛,教训道:“我也不是真想要这个破戒指,只是告诫你们,以后对陌生人客气点儿,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踢中一块铁板呢?”
二掌柜点头称是,满脸笑容地又向村长问了几句关于碎金竹的事,得知产量实在有限之后,也不多做纠缠,就带着人离开了。
刚一离开村子,小个子就不满地说:“二掌柜,你这做事风格也太没意思了,就算那家伙的师父是个高级机关师又怎么样?还没出现就吓得我们屁滚尿流的?”
二掌柜的脸沉了下来,眼睛里满是阴鹜。他说:“哼,我做事什么风格还需要你说?那小子仗势欺人、狐假虎威,着实可恨!不过那把扳手的确不简单,如果真是一个高级机关师的,我们用五十银币加一枚狂虎戒交好一个高级机关师,花得也不冤枉。如果那小子只是虚张声势……”他瞥了小个子一眼,冷笑道,“要把狂虎戒拿回来,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小个子这才心悦诚服,笑嘻嘻地说:“果然不愧是二掌柜,想得就是周到!”
二掌柜思索片刻,向身后的另一人交待说:“吩咐福临组,让他们好好盯着这村子,查清楚这小子的底细!要他真有个高级机关师师父就算了,如果只是装样……那就得让他知道,齐家的便宜不是这么好占的!”
他顿了顿,又说:“除了这小子,我们之前听说的那件事也要多多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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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个人一离开,常鸣的脸色更加冰冷。
他很清楚,他刚才只是狐假虎威才把这两人吓住。不过不这样做也不行,那一巴掌里带的羞辱不说,圆脸中年人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刺探。
这样的眼神,他以前在职场上见多了。他们在摸不清你的底细的时候,用各种办法查探你的虚实,一旦发现可以下嘴的地方,马上就会毫不客气地咬上来。
那时候,损失的可能只是一些金钱利益,现在么,那一巴掌让他看得清清楚楚,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可能连命都没有了!
现在他们吃了亏,难道会就这样算了?
天下可没那么好的事情。
常鸣很清楚,这只是个开始。
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初来乍到,他一点基础也没有。
其他念头暂且不提,在这样的一个世界,没有自保能力怎么行!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在火辣辣的生疼。
就算是为了生存,为了不再受这样的羞辱,他也必须要当一个机关师——
一个强大的机关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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