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刘楚一下子揭开洪州没有援兵的事实,陈象和钟匡时两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不过他们也知道刘楚说的乃是对的。
“即便没有援兵,我等只要坚守城池,等到时日一久,淮南内部必定会生出变化,到时候洪州之围还有希望解开。若是直接出城与敌军交战,那就完全是送死,不管如何都不能这样!”陈象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刘楚道:“守城?陈司马却是把守城想得太简单了!淮南军这些年攻破的城池还少了吗?苏州、湖州、宣州、杭州等等,还有最近被淮南攻破的宿州,这些城池都有较强的守军防守,但结果怎样?还不是被淮南军攻占了?所以一味守城绝不可行!”
“刘将军,淮南军的确善于攻城,但你也别忘了,之前那些被淮南军攻破的城池,其守军人数都是远远不如攻城一方的淮南军的。比如当初杭州一战,守军只有三万人,而淮南军却有十万之众;再比如去年被淮南攻占的宿州,双方的兵力对比也是这个数字。这就说明淮南军也不是万能的,他们要攻破城池也必须集中比守军多得多的兵力才行!”
“而现在淮南军的兵力和我军的差不多,他们要想攻破城池,绝对没有那么容易!”陈象大声反驳道。
若说之前他还有些慌张,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淮南军的进攻的话,那到了现在反而镇定下来了。
刘楚被陈象的话驳得默然半晌,其实陈象说的道理他又如何不知道,以四万军队坚守城池的话,只要守军意志坚定,淮南军在短期内就别想攻破他们的城池。
然而陈象却是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守军的意志并没有陈象想的那么坚定。
钟匡时还不怎么清楚,但刘楚这个统兵大将又如何不清楚,如今洪州军队早就人心惶惶,暗中到底有多少人投靠了淮南,这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问题。
若是出城与淮南军交战的话,至少还有取胜的可能;但如果坚守城池的话,只要任何一个点的守军投靠了淮南,就有可能引起整个城池防御的崩溃,这一点,刘楚根本不敢去赌。
“如今的洪州城,别说那些擅长见风使舵的官员,便是城中守军都很难说清有没有人投靠了淮南,试问在这种情况下,谁能保证没有人突然打开城门放淮南军进城?”将真实情况介绍了之后,刘楚再次质问道。
“什么?城中已经有这么多人暗中投靠了淮南吗?怎么不立即把他们抓起来?”
钟匡时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顿时感到惊怒交加,埋怨起刘楚为什么没有提前告诉他。
“法不责众!节帅能抓一个两个投靠淮南的官员,但节帅能将那么多人都抓起来吗?”刘楚苦笑道。
他之所以之前不想将这个情况告诉钟匡时,就是担心他忍不住下令将那些投靠了淮南的人全部抓起来,到时候在淮南没有打过来之前,城中肯定自己就先乱起来了。
钟匡时明显呆了呆,接着大怒道:“什么法不责众?那是他们犯了小的过错时用的,如今他们都背叛本帅了,难道本帅还不能处置他们吗?”
“节帅不可鲁莽,此事必须从长计议啊!决不能轻举妄动!”一旁,陈象也有些慌了神。
他对洪州内部目前的情况也是知道的,不过出于和刘楚一样的考虑,两人极有默契的没有将具体情况向钟匡时透露。
“是啊,节帅,若是将那些人都抓起来,即便这一次击退了淮南军的进攻,我江西也会彻底完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说,本帅该如何办?”钟匡时也有些不耐烦了,大声问道。
“节帅应该同意末将的意见,让末将领兵出城与淮南军决一死战,若是侥幸赢得这一战,节帅就可以宣布对那些暗中投靠了淮南的人来个既往不咎,这样一来就能重新得到这些人的拥戴,从而得到重整旗鼓的机会。”刘楚沉声道。
“你是说让本帅放过那些背叛了我的人吗?”钟匡时顿时不乐意了,皱着眉头说道。
“节帅,昔日官渡之战后,曹操一把火将那些暗中与袁绍有勾结的人的书信都烧了,从而收获了那些人的忠心。节帅如今效仿一下,岂不甚好!”刘楚劝道。
一旁陈象也道:“不错,节帅,属下也同意刘将军的建议,若是我军败了,自然一切都无话可说;但若是胜利了,那就下一道赦免的命令,以安定人心。若是节帅还不解恨,大可等到将来再来对付那些背叛了你的人。不过,在下还是觉得不应该冒险出城与淮南军一战,坚守待变才是最好的办法!”
“至于说如何坚守城池,那些将领的家人不是都在城中吗?节帅可以将他们的家人都集中起来,派可以信任的将领进行看管。这样一来,又有谁敢叛乱?”
钟匡时听了陈象的建议不由眼神一亮,显然颇为意动。
不过刘楚随即又反驳道:“陈司马此计根本就没什么用处,本将敢打赌,若是节帅真的下达这个命令,只怕全军都有可能哗变!而且即便没有哗变的,那些将士也会士气大减,到时候若是来个出工不出力,你又能如何?”
“士气大减,那就多加赏赐,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士!先王治理江西近三十年,积蓄何等丰厚,只要随便拿出一点来进行赏赐,定能激发士兵斗志!我想到了此时,节帅也不会舍不得一点钱财吧?”陈象沉声道,又转过头向钟匡时询问道。
“既然有这么多的钱财用来赏赐,那么为什么不用来奖赏大军,然后趁着士气高涨的时候出城与敌军决战呢?”
……
陈象和刘楚二人争论不休,谁也无法说服谁,而一旁钟匡时却是越来越不耐烦,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决断。
“都是那帮该杀的淮南军!若是没有他们,我江西人好端端的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去投靠他们!”心烦意燥之下,钟匡时狠狠的咒骂道。
当然,他也就是说说而已,还真不敢下令将刁彦能他们怎么样。
钟匡时虽然才能平庸,但也不是傻子,且不说他坚持要杀刁彦能的话,很多人肯定会站出来阻止;就凭刁彦能乃是杨渥的亲信将领这一点,钟匡时就不敢下杀手。
到了这种时候他自然也知道,若是不击退淮南军,那么他也要去淮南做俘虏了;若是自己将刁彦能给杀了的话,即便他有个妹妹是杨渥的夫人,但也难保杨渥会做出什么反应来。
刁彦能他们自己惹不起,那些投靠了淮南的江西又是法不责众,同样不能杀。
仔细想一想,钟匡时发现自己这个镇南节度使做得还真是失败,不仅调动不了所属各州的一兵一卒,便是连洪州城中也不能如他所意。
到了此时,他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父亲会让他不要妄想对抗淮南,当淮南军到来时直接纳土归降还能保住富贵;而妄想抵抗却只能带来祸端。
或许可以投降?
钟匡时突然心中一动,生出这么一个念头来。
这个念头一出现,随即便迅速扩大,再也无法抑制。
这镇南节度使的位置当起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畅意,反而是每天都有数不尽的忧愁;而投靠淮南的话,自己的妹妹就是吴王的夫人,想必吴王也不会亏待自己,淮南的大小官员们也不敢小觑于我!
想到这,钟匡时突然下定了决心,不过即便要投降,他也必须与刘楚、陈象二人商量。
这段时间下来,他早就习惯了有什么事情都找二人商量。这么大的事情,若是不找二人商量的话,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
“刘将军,陈司马,你们说,若是本帅在这个时候向淮南军投降的话,吴王会如何对我?”
“什么,节帅想要投降?”陈象和刘楚二人顿时脸色大变,相互对视一眼,显然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淮南军这一次出兵江西,可是打着陈象、刘楚二人劫持了钟匡时的名义出兵的。
之前钟匡时好歹还是和他们站在一条路线上,所以二人还对他恭恭敬敬的;但如果钟匡时想要投降的话,那情况就有些不同了。
钟匡时再怎么说,他的妹妹也是吴王的夫人,而且钟传对杨行密也有恩德在先,可以想象,只要钟匡时向淮南投降,绝对会受到杨渥的优待;然而陈象和刘楚二人若是去了淮南的话,即便不死只怕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节帅此时投降只怕有些不妥!吴王的目的乃是想要夺取整个江西,而节帅乃是先王的长子,是正统的江西之主!吴王为了杜绝后患,只怕会对节帅下杀手啊!”刘楚眯着眼睛对钟匡时道。
虽然对钟匡时已经有了戒备之心,不过刘楚此时还没有直接造反将钟匡时拿下的想法,毕竟那样一来就是坐实了淮南的借口,到时候他就连最后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所以若是能劝说钟匡时不要投降的话,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这是本月第73章,本月保底七十章,加更三章,如今总算完成。不过时间却已经到了七月一号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