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可儿声音淡然而平静,像在叙述一件普通的事,可脸上的笑却是说不出来的诡异。
我心惊跳了下,立刻又稳住心神,不屑地哼笑一声,“郑可儿,你不会死。你要想死不会等到现在。”
记得“天悦”周年庆晚宴上她说过,若不是为了恒恒,她早就不想活了。所以只要恒恒在,她是不会选择去死的。
似是早知道我不会相信,也不会怕,郑可儿轻笑起来,“你说对了,我不会去死。但是你,”她顿了顿,“可就不一定了。”
心里咚咚打鼓,我表面却是一派无畏的,口气嘲弄地道:“你都不会死,我又凭什么会去死?我现在的日子可是过得比你好得多,有人疼有人爱。死这个字还没在我的字典里出现过。”
郑可儿笑脸凝住,一抹恨意清晰地映在眼底,不过她也调整的很快,脸庞重新浮起笑,“不信,你往下看。”
我们站的这块地方,地面是由全透明玻璃铺设,低头望去,一眼就能看到底层。有恐高症的人站在这上面立刻就会腿软。
郑可儿让我看是为了吓我吗?
可惜,我没有恐高症,一点都不怕。
我嗤笑一声,装出一副欣赏景观的模样往下看去。
正下方的底层是个大型展台,上面展放着2辆最新款软顶敞篷跑车,1辆红色,1辆银灰色。几个顾客正进出车子在试坐、感受,销售人员手上拿着广告单页,站在旁边向他们介绍着。
呵,没什么可看的。
我刚准备抬头去讽刺她,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横穿过展台,朝前方的直梯间而去。
楼少棠?!
我惊诧万分。
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天悦”开周一的高管例会嘛,怎么会到这里来?
看他步履匆匆,脚步显得十分凌乱,像是发生了什么危急的事情。
只疑惑了几秒我便意识到,猛抬起头看向郑可儿,“是你通知他来的?”
一定是她骗楼少棠说,要和我一起去死,所以楼少棠才会放下那么重要的会议,焦急地赶过来救我。
郑可儿没否认,阴阴一笑,“你不是说他爱你疼你嘛,那么,如果恒恒和你同时遇到危险,你认为他是会救你,还是救儿子?”
我眼皮一跳,一股恐慌骤然从心底升腾。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
我紧紧盯着她阴笑的脸,思索她话里的意思。
她要给我制造什么样的危险?是像上次那样拿叉子杀我,还是更狠的?还有,她为什么会说恒恒也遇到危险?恒恒怎么了?
我手伸进口袋里,想要拿出手机给楼少棠打电话,可一摸口袋是空的,这才想起来手机被我放在店里的茶几上了。
我暗恼。
“郑可儿,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握住手,强作镇定地问她。
“想知道?”郑可儿眉梢一挑,笑意尽显得胜的,“跟我来。”她头朝安全通道的方向偏了下。
我怎么可能会随便跟她走!
“你不把话说清楚,我不会跟你去。”我立在原地,手心里全是冷汗。
“你怕了?”她激将我。
“不是怕。”我不是那么容易就被人激将得了的,冷笑,“是信不过你。”
郑可儿无谓地哼笑了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滑动了几下,随即把手机屏幕调转向我。
当看见屏幕上播放的视频时,我震惊得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到了极点。
“郑可儿你疯了!恒恒是你儿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
我真是做梦也想不到,郑可儿竟然把恒恒捆吊在伸向天台外的一根铁架子上。这里有6层楼高,差不多50几米,若是绳子松了,他摔下去非死即残。
恒恒小脸布满对死亡的惊恐,张着已被烈日暴晒得干裂的嘴拼命喊叫着,身上的衣服全都被汗水湿透,估计是挣扎求救,他脚上的鞋也掉了。
她怎么能做出这样可怕残忍的事?!
她不是把恒恒视若自己的生命嘛?!
为了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她情愿牺牲自己的一条腿;为了让他活下去,她嫁给一个人渣,挨受了10年地狱般的生活。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恒恒是我儿子没错,但他也是楼少棠的儿子。我倒要看看,楼少棠会不会因为救你,而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死在面前。”
郑可儿笑容诡谲阴森,声音冷酷绝情,毫无半分往日对恒恒的慈爱与温情。
“你到底要干什么!”
虽然不知道郑可儿接下去要做什么,但觉得她真是疯了,为了报复折磨楼少棠和我,她竟然拿恒恒的生命做赌注。
“恒恒太寂寞了,需要你去陪陪他。”
郑可儿说罢,迅速从口袋里掏一个小瓶子,趁我还没反应过来,对准我的脸就喷。
随着一股刺鼻的味道钻进我鼻腔里,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待我睁开眼时,我也被捆吊在了伸向天台外的铁架子上,不过不是恒恒那根,而是离他10米远的另一根。依然被吊着的恒恒正看着我,他表情很复杂,有恐惧、有解恨还有几分像是在求救的。
“恒恒。”我叫他,想安慰他,让他不要害怕,可才叫出他的名字,我就说不出话了。
因为我看到了他脚下几十米的落差。这与刚才透过玻璃地面往下看截然不同,现在我整个人是切切实实地悬空着的。
天悦中心是傍海而建的,我们这面正好面向蔚蓝无际的大海,而下面的露天广场由于最近在改建被封闭了,此时一个人也没有,即使喊到喉咙破掉也无济于事。
我惊惧万分。
“郑可儿!你别再发疯了!你到底做什么?”我本能地扭动身体挣扎,我对站在离我们不远的郑可儿喝道。
郑可儿环抱双臂,一副看好戏的架势,“别乱动。”她阴笑着脸说:“我绳子扎得可不是很紧,你这样动,要是不小心绳子松了,掉下去可别怪我。”
刚说完,她身后的铁门就砰一声地被人一脚踹开,楼少棠冲了进来。
“老婆!”他一眼就看到了我,焦急万分的脸一下变成了恐慌,立刻朝我跑过来。
“老公!”看见他我也十分激动,与他同时叫出声。
郑可儿上前迎向楼少棠,“少棠,你怎么才来?”她脸上诡谲的阴笑不见了,绽满以往甜柔纯真的笑,“是不是Robinson教授又来找你,说做他助教的事?”
楼少棠身形一顿,眼眸微缩了下,表情很是惊异的。
我也很诧异,不知她怎么会瞬间变脸,而且说的话令我一头雾水,什么Robinson教授,什么助教,完全听不懂。
“是不是?是不是Robinson教授找你?”见楼少棠盯着自己不说话,郑可儿又问了遍。
“郑可儿,你又在耍什么花招?!”楼少棠不再惊异,面容布满阴戾,语气冷怒。
郑可儿微讶,像是很意外楼少棠会对她这副态度,“怎么了,少棠?怎么发这么大火?”她满面不解,目光里似是还有些受伤的。去拉他手,可手还没碰到楼少棠,就被楼少棠一把挥开,“滚开!”
啊——
郑可儿尖叫一声,摔倒到地上。
楼少棠疾步奔向我。
“爸爸!”
一直没有出声的恒恒,此时突然张口叫楼少棠,从他声音里听得出,他既害怕又高兴。
楼少棠脚步猛得一顿,转头看向恒恒,震惊的表情同我先前看见视频时如出一辙。
他一定没有想到恒恒也会被吊在这里,受到生命威胁。
“爸爸,救救我!”
恒恒扭动2下身体,身体因悬空而晃荡起来。
楼少棠回过神,看我眼,又看向恒恒,像是在犹豫该先救谁。
“老公,你先去救恒恒,我没事的,我撑得住。”我替他下决定。恒恒吊得时间比我长,而且又是小孩子,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早就到了极限,所以必须先救他。
“好。”
楼少棠也不再踌躇,转身朝恒恒走去,在走到我和恒恒中间位置的时候,突然一阵阴森的诡笑从郑可儿口中传出。
我浑身汗毛竖起,楼少棠也停下脚步,我们视线同时向她看去。
郑可儿从地上爬起来,她脸孔又变成了先前的诡谲,拍了拍手上的灰,“楼少棠,你是决定救儿子了吗?”她慢慢地朝我这边走过来,“如果是这样,那这个女人我就让她去死了。”
楼少棠眼角狠狠抽动了下,我心也猛得惊跳。
“郑可儿,这就是你让我来的目的?”
楼少棠声音依旧冷戾,但磅礴的怒火已抑制不住地从他瞪着郑可儿的眼眸里迸发出来。
我震惊地看着郑可儿,终于知道了她的目的。
她是要让楼少棠在我和恒恒之间二选一。
这选择对楼少棠而言无疑是残酷的。虽然楼少棠不要恒恒,但不代表他不在乎他,恒恒毕竟是他的亲骨肉。即使不是,试问有哪个人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己面前消失?
她这招真的是太狠了!
“没错。”郑可儿不畏地迎视着楼少棠,“我就是想看看,一个是你心爱的女人,一个是你亲儿子,在生死关头你究竟是会为爱弃子,还是为子弃爱。”
楼少棠脸颊的肌肉紧绷,双眸猩红,眼神凶狠地瞪着她,腿侧的两只拳头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也因握得太过用力而暴出根根青筋。我绝不怀疑如果现在他手上有把刀,他会将刀子狠狠地捅进郑可儿的心脏。
虽然我不想死,可恒恒还那么小,他又是楼少棠的血脉,若死了,楼少棠就真的后继无人了。于是,我痛下决心,鼓足勇气对楼少棠说:“老公,别管我!救恒恒!”
“不!”楼少棠毫不犹豫地道:“我不会让你死!”他又看向恒恒,也是满面无法割舍的痛楚。
“爸爸!爸爸!”许是听见楼少棠说不让我死,以为楼少棠要舍弃自己了,恒恒凄厉地哭喊着,“救我!爸爸,救我!”
“楼少棠,快点做决定吧。你是要救儿子,还是这个女人?”郑可儿催促,人已站定到了我旁边。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把大剪刀,像是故意要给我们制造恐慌和威胁的,对着我们空剪了2下。
看眼恒恒痛哭流涕和强烈求生欲的小脸,又看眼楼少棠痛苦挣扎和交织着怒恨的面容,我坚定不移地道:“老公,救恒恒!”
楼少棠摇头。
他狠不下这个心,我知道。
但是,现在容不得他再犹豫了。
“老公,答应我件事。”我眼里噙满眼泪,嘴角却扬起微笑,“如果我摔下去没有死,你不准嫌弃我,要养我一辈子;如果我不幸死了,你必须给我择一块风景秀丽的风水宝地让我长眠,不许忘了我,每年都要来祭拜我。还有,不准再娶,这辈子只做我涂颖一个人的老公,等你百年之后再与我合葬。”
楼少棠泪流满面,脸上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痛不欲生,他仍在摇头抗拒着我的这个决定。
“楼少棠,你不是爱她嘛,什么都听她的,那既然她都这么说了,你就照做吧。或许她命不错,只会像我一样断条腿也不一定。”郑可儿语气里全是讽刺,笑得得意又阴险的,看向我,“准备好了吗?高空蹦极要开始了。”
说着,她举起手,张开剪刀伸向吊在铁架上的绳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