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宋羡鱼试探的话,苏玉琢云淡风轻的声音传来:“早就说好的事,我为何不肯?”
宋羡鱼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
沉默一阵,她暗暗一叹:“苏苏,有些事我没有资格和立场多说你什么,只是……”顿了一顿,才接着说:“无论你做什么,做之前一定先想一想你的姐姐,还有你的父亲,他们那么爱你,一定不希望看到你出任何事……”
“你真的想多了,小鱼。”
“但愿。”宋羡鱼转头透过车窗玻璃看着陌生城市华灯初上的景象,“等忙完这边的事我立刻回去,到时候联系你。”
收了线,宋羡鱼将手机随手丢在坐垫上,额头缓缓靠上车门。
认识苏玉琢的第一天,她们就知道她有个姐姐,苏玉琢介绍自己的每件东西,都要带上姐姐两个字。
萧爱说她裙子好看,她说这是姐姐跟她一起去买的。
顾欣颜说她行李箱上的手工挂件很漂亮,她说那是姐姐编的。
宋羡鱼只多看了眼她那只做工明显粗糙的陶瓷杯,她就笑着说,这是姐姐送的生日礼物。
那个杯子每天都被她捧在手里喝茶,后来有一天,杯子不小心被萧爱碰掉地上碎了,一向对什么都不上心的苏玉琢生气了,那是三年来,她唯一一次跟身边人红了眼。
宋羡鱼越发担忧。
仔细回忆,苏玉琢的生命里,苏粉雕占了百分之八十。
思及此,宋羡鱼拿过手机,拨出程如玉的号码:“哥,忙吗?”
……
三天后,宋羡鱼和季临渊带着念念及洪姨回了京城。
当天晚上,程如玉在时光倾城定了包厢组了个饭局,宋羡鱼叫上苏玉琢和萧爱,程如玉叫了贺际帆和景博渊,贺际帆与景博渊各自带了女伴,加上季临渊正好凑了一桌。
除了当事人,其他人都只当是普通的聚餐。
服务员开始上菜,贺际帆见萧砚没来,于是问组局的程如玉:“给老三打电话了没?”
程如玉看向宋羡鱼。
宋羡鱼不想萧砚到场,又不好直接让程如玉别叫他,便说自己给萧砚打电话,事实当然是没打的。
她回给众人一抹淡笑:“三表哥说晚上有事,过不来了。”
“刚从西林回来,应该好好休息,能有什么事?”贺际帆右手勾在身边女人的肩上,“肯定是跟美女约会去了,我给他打。”
“三哥怎么可能跟美女约会!”桌对面的萧爱脱口而出。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贺际帆拿着手机,没急着拨萧砚的号,拿手机那只手的胳膊肘撑在桌上,肩膀一边高一边低地前倾身体,另一手还搂在女人肩上,样子怎么看都是个纨绔的二世祖,“到西林的第二个晚上,他就把女人带到酒店开房了……”
“真的假的?”萧爱瞪大一双眼。
“我还能骗你?亲眼所见!”
“长什么样?好看吗?”萧爱追问。
“长相没瞧仔细,不过身材不错,头发又长又直……”说着,贺际帆视线落到苏玉琢身上,“身形看起来跟你这位同学差不多,应该也是个大美女。”
萧爱张着嘴,惊讶得不行。
三哥跟女人开房了,这消息好比国足拿了冠军,着实令人震惊。
“际帆哥哥快打电话叫他来,顺便让他把家属也带来,好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拿下他老人家。”
“等着啊!”贺际帆也是摩拳擦掌,对于没看清跟萧砚在一块的那女人模样,他也是遗憾的。
宋羡鱼想阻止,却想不出合适的借口,桌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萧砚身上,她贸贸然开口,倒显得奇怪。
低头喝了口茶,抬头时看了眼苏玉琢。
却见对方一改往日冷冰冰的模样,嘴边带着类似腼腆娇媚的笑,歪头听程如玉说着什么,对萧爱和贺际帆的话恍若未闻。
看程如玉的样子,对这场相亲似乎也是有兴致的。
宋羡鱼想入非非时,贺际帆捏着手机从外面进来,萧爱立刻问:“怎么样?三哥一会儿来吗?带女朋友吗?”
贺际帆有些遗憾:“他不承认自己有女人,等一会儿来了,咱们再好好审问审问,他若再不承认,我就去西林把那晚的监控调出来,到时候看他还狡辩。”
宋羡鱼皱眉,忽觉这贺际帆就是来捣乱的。
再看苏玉琢,她脸上仍是没有一点异样情绪,两手捧着水杯,垂着眉眼,她今晚化了淡妆,唇色涂得水水润润,喝水时在杯口留下浅浅的唇印。
因为萧砚要来,程如玉让服务员推迟上菜。
等了约有二十几分钟,萧砚姗姗来迟,这二十多分钟里,宋羡鱼耳朵快要被萧爱问出茧子:“你不也去西林了?有没有见着三哥的女人呐?”
“你说会是什么样的女人?”
“你说那女人是三哥的女朋友还是419?不会是419吧?也没听说他有女朋友,哎呀,三哥怎么可以这样子……”
说着嫌弃的话,萧爱表情却是兴奋的。
谪仙一般禁欲的人,居然也会搞一夜情,想想都刺激。
宋羡鱼瞅着她激动不能自抑的表情,白了她一眼:“想知道,等三表哥来了你问他。”
萧爱被泼了冷水似的,满心激动一下子消失,抖了抖:“我怕他用眼神冻死我,还是算了。”
这话刚说完,包厢门被服务员推开。
萧砚的身影随即出现在众人视线里,四月中旬的京城,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萧砚穿着粉蓝色衬衫和黑西裤,领口纽扣系得紧紧的,领子挺括没有一点褶皱,没扎领带,光秃秃的胸口显得越发宽阔厚实。
“可算来了。”贺际帆拉开身旁的空位,拍了拍椅面,示意他过来坐。
苏玉琢在他一进来时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将视线落回程如玉的手机上,程如玉给她讲前几天去美国参加医学研讨会发生的趣事,又给她看了当时的一些照片,国际上很多医学界名人都出席了。
程如玉见萧砚来了,交代服务员开始上菜,然后打算结束照片展示,低头见苏玉琢伸出细长匀称的食指一下一下轻轻滑动屏幕,对这些照片很感兴趣的样子,他笑了笑说:“你要喜欢,传到你手机上慢慢看。”
“可以吗?”苏玉琢抬眼看他,程如玉坐着也比苏玉琢高出半个头,俯视的角度,让女孩的眼神看起来清澈又无辜,孩童一般。
程如玉心不由变得柔软,眼神越发温和:“当然。”
“那我加你微信。”苏玉琢拿出手机解锁,这时贺际帆在桌上提起萧砚的那位神秘女友,萧砚不冷不热道:“没女朋友。”
“不是女朋友你带人去酒店做什么?”贺际帆笑得暧昧,“玩啊?没想到你也做这事,以后你们可别再说我花心,老三这样清心寡欲的人都难逃温柔乡,我就一俗人,更逃不过了。”
说着,还搂过身边女人的脖子,亲了人家嘴一口,惹得那女人娇嗔连连。
萧爱白眼都快翻到天花板,歪着身子凑到宋羡鱼跟前:“这家伙简直就是个败类!渣男!”
“那妞背后瞧着挺正点,那晚有没有伺候好你?”贺际帆笑得暧昧。
桌上有好几个女孩,贺际帆说这话,实在欠妥。
季临渊开腔:“有女孩在,说话注意点分寸。”
他是整个桌子最年长的,语气虽淡,分量却重,贺际帆立马道歉:“对不住,私底下我们都这么说话,倒是忘了姑娘们面皮薄,就当我放了个屁,别介意。”
姑娘们:“……”
萧砚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高脚杯,朝苏玉琢和程如玉那投去一眼。
那两人拿着手机,靠得很近,程如玉微微朝苏玉琢侧着身子,嘴边带着笑,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萧砚把酒杯送到唇边,一口喝了杯中红酒。
周身的气息更冷了点。
贺际帆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萧砚,还在喋喋不休,想从他嘴里套出点猛料供大家消遣一下,只是无论他如何说,萧砚愣是不再开口。
渐渐地贺际帆也觉无趣,很快便转了注意力。
有萧爱和贺际帆这两个话多的在,桌上气氛始终热闹。
程如玉倒没了以前那健谈的样,在苏玉琢跟前表现得谦谦君子一般,贺际帆终于也察觉到他有点不对,直接说了出来:“你今天怎么转性了?猫咪似的,不知道还以为小苏是你媳妇,你就是那妻管严……哈哈……”
“别胡说。”程如玉难得一本正经,“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作甚这么严肃?被我说中了?你们俩拍拖了?”贺际帆口气夸张:“果真是春天到了,你们一个两个都恋爱了。”
程如玉端着酒杯,嘴边带着笑,却没再说什么,像是默认了。
苏玉琢站起身,低眉垂眼:“不好意思,去下洗手间。”
柔顺的长发垂落,遮掩了她大半的脸颊,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众人只当她是被说不好意思了,贺际帆看着她背影消失在包厢门口,咂嘴摇头:“现在的小姑娘,脸皮也太薄了点,我都没说什么呢。”
“你能不能不说话?”程如玉看了他一眼:“没人当你是哑巴。”
贺际帆:“这就护上了?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跟老三一个德行,闷不吭声就拐了个美女回来。”
这次的相亲不是不能说的秘密,只不过没说开而已。
程如玉:“还没开始。”
言外之意,有那方面的打算。
宋羡鱼却笑不出来,她知道苏玉琢心里藏着事,也不知道苏玉琢究竟要做什么,内心不免惶惶,不知道撮合这两人,是对是错。
程如玉是个好人,宋羡鱼不想他将来受伤,苏玉琢是她好友,她更不想看着苏玉琢往火坑跳却什么都做不了。
……
季临渊注意到她眉间堆满忧虑,握住她的手,温暖的感觉像包围在宋羡鱼心上,她转头对上丈夫稳重深邃的眼眸,不安的心踏实了一点。
这时。
旁边的萧爱忽地一惊一乍:“过两天是阿姨生日,我还没挑好礼物呢!”又捧着手机凑过来,“小鱼你给我看看,这几件送哪个阿姨会高兴?”
这是萧爱和王锦艺在一起后王母的第一个生日,萧爱想好好表现,前几天去商场挑了半天,都没定下来,不过拍了照片,想让身边人参谋一下。
宋羡鱼一张照片一张照片看过去,都是大牌的衣服包包鞋子珠宝之类的。
王母朴素,对这些并不了解,就算价值连城的宝石送到她面前,对她来说都不如一块能砸核桃的石头有用。
“啊?那我送什么啊?”萧爱藏不住,一遇到难题,马上在脸上表现出来,“小艺跟你说了一样的话,我还不信……总不能空手去吧?”
宋羡鱼注意力都在萧爱身上,没注意到,那边萧砚也不在位子上了。
……
此时,卫生间。
包厢里都有卫生间,外面的公用卫生间人很少,有也多是时光倾城的员工。
苏玉琢站在盥洗台前,眼睛盯着镜子里自己的容颜,耳边,是外面传来的有节奏的皮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的声音。
那声音有点熟悉。
苏玉琢缓缓抬起双手,将两边耳前的头发都别到耳朵后,露出小巧的耳朵和线条流畅的脸颊。
拿出唇蜜,轻轻在嘴唇上扫了两下,抿抿唇,让唇蜜涂抹得更均匀一些。
然后打开水龙头,洗了手又慢条斯理抽了张纸巾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擦干净。
出了卫生间看见站在外面等人的萧砚,她眼睛里没有一丝意外,嘴边挽上笑容,似乎早已经料到他会在这里。
“有事?”
她淡淡问。
似乎笃定萧砚在这,等的是自己。
“知道我会找你?”萧砚看着她。
“不知道。”苏玉琢坦然回视,嘴角的笑深了点:“但现在知道了。”
萧砚皱起浓密的眉毛,紧紧凝望她的脸,许久,忽地握住她手腕,用了很大的力道拖拽。
苏玉琢有点跟不上他的脚步。
七拐八拐,苏玉琢很快晕头转向,被萧砚甩进死胡同一般的角落,苏玉琢已经彻底不知东西南北。
“一晚上跟程如玉眉来眼去,想干什么?”
萧砚点了一根烟,说话时,薄烟喷在了苏玉琢脸上。
味道没那么呛。
苏玉琢看着他,笑得越发欢,只是那笑,只停留在嘴角,语气泰然:“另攀高枝。”
萧砚忽地上前,将苏玉琢困在自己和墙壁之间,微微俯身,直直看着她:“另攀高枝?”他的语气,透着股危险:“在你眼里,高枝就这般好攀?”
某砚:“在你眼里,高枝就这般好攀?”
某苏:“……这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