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母看着空落落的手,一直压抑的情绪到底没忍住全都爆发出来了。“老陈,砚砚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啊!就算我们没有养过她一天,她毕竟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你们陈家现在满意了?满意了?”
当年陈母怀孕时,老太太一直念叨,求神拜佛,希望她能生个男孩。
陈母一度心情很不好,差点抑郁。好在那时候计划生育严格,陈父也坚持不管孩子性别,只要生下来健康就好,可到底他也希望能生个儿子。后来,孩子出生,医院弄错,陈家得到了孙子。
老太太最开心了,嘉余由她亲手带了三年。后来陈父担心老人溺爱孩子,夫妻两人开始亲力亲为地教育起嘉余。
嘉余从小就聪明,左右邻居都非常喜欢他。只是偶尔邻里闲聊时,也说过,嘉余不太像他们夫妻俩。只是嘉余那么可爱,他们自然也不怀疑什么。
三岁的时候嘉余就会计算了,谁也没有多想。
陈母总会梦到孩子出生了那天,在她陷入昏迷时,隐约听见护士说了一句,“是个女孩——”
是个女孩……
她以为那真的是一个梦,直到十六年后,真相来临。
“老陈,算我求求你,我已经没有嘉余了,我不能再失去砚砚。”陈母揪住他的衣服,眼泪滚滚而下。这几年,她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多岁。老太太对她根本没有好脸色,她内心一直饱受煎熬。
陈父嘴角哆嗦了一下,“你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我的女儿已经不要我了,我已经彻底失去了她,是我的懦弱让她小小年纪孤身在外,甚至连家都不能回。”陈母越说越激动,拼命的怕打着他的胸口。
陈父头疼的很,一脸的无奈。
林父也是尴尬,“弟妹,你先别这样。砚砚很听话的,回头我们好好和她谈谈。”
陈母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咯咯地笑起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扪心自问,嘉余回去之后,你真正关心过林砚吗?我——”
“吵什么?”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我在里面就听到你们的声音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慧芳,你哭什么?我还没死。”
陈母吸了一口气,不再说话,眼底压抑着满腔的怒意。
老太太这几年本就看她不顺眼,根本不会给她好脸色,她又看向自己的儿子,“刚刚林砚那个丫头竟然敢带着人来骂我,真是没大没小。你们要好好管教她,回头领回去,跪祖宗牌位去。”
陈母掐着掌心,终于忍不下去了,“妈,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老太太一愣,显然没想到平时温暖的媳妇敢这么和她说话,“混账!慧芳,你抽疯了吗?嘉余带你妈去检查一下。”
陈母勾着嘴角,“您是越来越糊涂了,我不是嘉余的妈妈,我是砚砚的妈妈啊。您忘了吗?嘉余是林家的儿子,不是陈家的儿子,您总是霸占着人家的孩子算什么?”
“你——你——”老太太激动地拿着拐杖捶地,发出“咚咚”的声响。
陈母依旧笑着,“不管怎么样,砚砚是陈家的孩子,也请您记清楚了。”
陈父连忙扶着老太太,“妈,我们进去说。”他几乎是把老太太拖进病房里的。
老太太气呼呼的,怒不可抑,“当年我就让你不要和她结婚,你非不听我的话。现在好了吧,你看看,我们这个家成什么样了?”
陈父看了一眼嘉余,神色复杂,到现在他也是无法接受抱错孩子的事实。“嘉余,你先出去一下。”
病房陷入沉默中。
陈父烦躁地抽起了烟,狠狠吸了几口,他才开口,“妈,你不要再闹了。这几年,我们都很累。”
“你说什么?”
陈父夹着烟头,一脸的落寞,“您的思想……”他快五十岁的人了,也经历了不少事,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挫败。他是个失败的父亲,也不是一个好丈夫。“当年您一直念着要孙子,慧芳怀孕差点抑郁。砚砚和嘉余的事大概就是老天的惩罚吧。”
“术里,你怎么能这么说?”老太太陷入了迷茫中。
她觉得自己没有错。错的是慧芳,是林砚,还有林家人。
她觉得,孩子如果不换回来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妈,这次回去之后,以后我们就不要再打扰林大哥一家了,您也不要再见嘉余了。”他的声音满是沧桑,没有想过会走到今天的境地,“慧芳说的对,嘉余是林家的孩子。我们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好好疼爱,我们有什么资格做父母呢?您回去之后也好好休息吧。”
老太太怔怔地坐在床边上,“你这是在怪我了——”
陈父不再说话,他的眼睛被烟晕倒了,涩涩的疼。“我不想后半生在后悔中度过。砚砚上大学时,慧芳给了她一张十万块钱的卡,刚刚她把卡还给慧芳,您不知道,那一刻,我恨不得打自己两耳光,我是什么父亲?我对不起那孩子……”他哽咽着。
嘉余和林父回到了林母的病房。
林母问道,“怎么了?你们父子俩脸色这么差。”
林父重重地叹口气,心里不是滋味,“砚砚回去了。”
“怎么这么快?”林母有些急切,“我给她准备的东西还没给她呢,什么时候走得?”
林父烦躁,转头问嘉余,“奶奶是不是又骂她了?”
嘉余沉默。
林父摇摇头,“我就知道。哎,这孩子怕是以后真不会回来了。那个路景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规矩,和我说话没大没小的。”
“你见着人了?”林母一脸急切。“人怎么样?”
“高傲无礼,也不知道砚砚喜欢他什么。”林父心里堵得难受,怕妻子担心,他还是说了实话,“看得出来,路景凡当真对砚砚很好。”他的眸色沉了几分,难言羞愧。
林母向来细腻,她也听明白了林父的话中之意,“砚砚到底年纪还小,这两年,也多亏了路景凡的照顾。嘉余,不管以后林陈两家关系如何,你能帮到林砚的地方尽量帮着她。”嘉余个性淡泊,而砚砚呢,看似温婉,其实骨子里充满了活力与张扬。想想她今后要走的路,肯定不会一帆风顺的。
“妈,我知道,您放心好了。”只是有路景凡在,怕是林砚也不会需要什么帮助吧。
林家三人微微陷入沉默,各有所思。
窗外,阳光沐浴,好天气,好心情。
林砚站在那一排榴莲面前,认真得挑着。其实长得都一样,她也分不出好坏。
最后买了半个榴莲,老板帮她装好,路景凡付了钱,伸手提过袋子。
那老板说话声音中气十足,“美女,你男朋友对你真好啊。自己不喜欢榴莲,还让你吃。不错不错!”
男朋友,听着真好听。
林砚余光偷偷瞥了路景凡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她埋下头,“老板,我还要点梨。”大人们常说,秋天要多吃梨,润肺止咳。
路景凡微微一愣,随机明白了她的想法。他这几天是有些咳嗽,嘴角不由得扬起了,心里甜甜的。
回去的路上,一阵飘臭,受人瞩目。两人没好意思打车,走回了酒店,还要酒店不远。
到了酒店,林砚自觉道,“师兄,你先上去休息吧。”
“回房间吃吧。”他还有话和她说。“祸害我一个人就行了。”
林砚吐吐舌头,“哎,你们真是不懂欣赏,水果之王,营养价值极高。其实,它不臭的。”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
路景凡连忙将她拉走,“以后有机会,该请你去做榴莲广告。”
林砚扬着嘴角,“以后我要做一系列榴莲主题的衣服。”
到了房间,路景凡去开窗。
林砚洗个手就开吃了,大概是经历医院的事,她现在整个人都放松了,心里不再有压力,吃起东西来一脸的满足。
从b市回来的路上,她还像小鹿一样充满了不安、防备。
路景凡知道林砚自己解开了心中的那个节。她很勇敢,路景凡感到欣慰又心疼。
小石头长大了。
“就这么好吃?”他抽了张纸给她。
“嗯,好吃。”她鼓足勇气拿了一块给他,“师兄,你常常,你会爱上它的。”
路景凡好笑,可是实在不忍拒绝她的热心,硬着头皮咬了一口,腻腻的,哎,他真的吃不惯甜食。
林砚振振有词地说道,“相传榴莲是郑和下西洋发现的,取名流连,对家乡的流连忘返。榴莲它可以增强免疫力、开胃也很好,还有滋阴壮阳的!”
路景凡的一口流连卡在喉咙上下不得,好半天,他才咽下去。
林砚直直地看着他,双眼亮亮的。
路景凡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了,大概……榴莲的功效真的很好,他现在浑身燥热。
撇开眼看向别处,“你慢慢吃。”
算了,他还是慢慢等吧,等她过了二十岁。
路景凡的手机响起来,他一看,是母亲打过来的便接了。
路母刚刚回国,来接她的车子半路抛锚,这会儿坐在机场。“景凡,你现在方便到机场来接我吗?”路母说的法国,路景凡自然而然也用法语同她说话。
“不方便,我在外地。”
“啊!你怎么那么忙?”路母抱怨道,“我都好久没有见你了,你是不是谈女朋友了?”
“嗯。”
路母那段瞬间沉默了,她吃惊地已经失语了。随口而出的话,竟然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路景凡目光看向那个正在吃榴莲的人,“妈,回去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