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子剑走偏锋,力保政绩,为的是两三年后能顺利调任回京,偏就在以为事情已然过去之际,不知自哪里曝出长子包庇犯事浙江官员之事。
倘无那个曝光之人,他长子何以至此?他谢家何以至此!
倘曝光者真是夜十一……
英南候思至此,已然在座上坐不住,谢元阳微惊,看着严然怒浮上面的英南候。
“你小姑姑,不能再放任下去了!”英南候道出这一句,便拂袖转身走出屋。
谢元阳只看着,并未跟上,慢慢落回座椅里,他双手交叠,所有惊心动魄在此刻缓缓归于平静。
他明白,他早就明白,不能放任他小姑姑再肆意妄为下去,可惜一直以为,不管他明说明示,他祖父与皇后姑母皆狠不下心,总觉得他小姑姑年岁尚小,待再长大些,待及笄嫁人,他小姑姑必能成熟沉稳一些。
蓦地扬起嘴角,他冷冷笑出来。
有些人,根本不是长不大,而是愚蠢,偏又自恃聪明!
谢皇后听完英南候对谢八的安排后,直沉默了半刻钟,仍旧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父亲。
素来疼她八妹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父亲,居然说要将她八妹远送外地亲族寄养?
“父亲,你说的……”
“真的!”
“到定亲出阁之日再回来?”
“是!”
别说谢皇后震惊,庆宫令都意外得很,甚至觉得英南候这是受了莫大的刺激方入的宫。
而英南候接下来同谢皇后说的事情,也证明了庆宫令的想法:“大郎已来信,说行动失败。”
不必详言,俱都心知肚知所言何事儿,谢皇后闻言一个箭步离座,转瞬几大步便到英南候座前:“父亲!大哥……”
“嗯。”英南候点头。
谢皇后立看向庆宫令,神色严峻:“你到宫门外去,亲自守着,谁也不准靠近半步!”
庆宫令应诺,事关重大,她也不怪怠慢,快步出了宫门,让原守在宫门两侧的宫娥退下,她亲自镇守着,凝神注意着动静。
谢皇后问清楚英南候整件事情的来胧去脉之后,她思前想后:“父亲是觉得大哥于浙江折戬乃夜大小姐所策划?”
“极有可能。”英南候示意谢皇后镇定,让谢皇后在他旁座安坐下后,他方继续道:“纵非夜大小姐所谋,张公公自杨少卿处得知,杨少卿所属杨家早依附夜家,也绝然也夜家脱不了干系。”
“先时传言……”谢皇后也想到她八妹放出夜十一冯三尽失清白的传言来。
“极有可能!”英南候还是这句话。
谢皇后顿惊:“父亲觉得,这是夜大小姐自万树山庄后,特意回击清白传言所露的脸?”
英南候沉默地对上谢皇后的双眸,一路进宫,他想了许多,所有一切的方方面面,时间、地点、事件、结果等诸多巧合,无一不是针对他谢家所设!
如他长孙所言,他长子被曝枉法之事的时间与夜十一回静国公府的时间太过吻合,这是最大的可能。
可惜他毫无证据,无从旁证,他便无法确凿地应他皇后闺女一声:是。
但,八九不离十!
无需英南候再出声说些什么,自已的父亲自已最是了解,谢皇后观她父亲神情,已然得到答案。
她沉默了下来,许久后问:“父亲真的决定了?”
“决定了,不能再让你八妹胡闹下去,咱谢家与夜家虽是对立没错,可夺嫡不仅仅两家,我们谢家不能总招夜家的冷芒,白白便宜了莫宁两家。”倘无思虑清楚,英南候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亲自走一趟凤仪宫。
谢皇后再疼谢八,也疼不过自已的嫡子,大皇子就是她的全部,能否夺嫡成功直接关乎她母子俩在宫中的生死存亡,她不能有妇人之仁,更不能因谢八而致嫡子于不顾。
她终是点头,也同意了。
事情被定了下来,没过几日,便传出谢八离京南下的消息。
具体南下何处,却未传出。
秋络晴初得知此事儿,简直喜不自喜。
枕边时刻悬着一把可能刺向自已的利刀,她如何能安枕?
碍于利刀身份,她纵不满,也未曾采取什么行动,现今利刀被送出京城远离,无疑是最好的结果,真是天助她也!
夜十一听到这个消息时,则有些恍惚。
刚下学坐在大车里归府,东角突然出现同她禀明此事儿,连东角都等不及回府再同她禀,可见这个消息着实不仅只吓到她一人。
恍惚过后,她让阿苍打开一边车门,同赶车的南柳说:“待会儿回府,你走一趟杨家,与芸钗说一声。”
南柳应:“是,大小姐。”
车门关上,夜十一靠着大迎枕,想着噩梦中的谢八在及笄后虽所嫁非人,到底尚在京城,夫家多少忌惮些谢家的权势与当今谢皇后,现今谢八被远送出京,名为到谢氏亲族家中寄养,实则是在此次谢世子枉法之事中得到教训,方生了远远送走谢八的念头。
于此,她说不上好与坏,只觉得现实与噩梦轨迹偏离越来越远,往后的日子她又会如何。
能改变么?
倘能,能改变到何等程度?
莫息得到消息之际,是在国子监大门外,永籍特特等着,一见他身影,便上前附耳禀报。
莫和在旁没听着,待永籍在莫息示意下走人不见身影后,他问道:“大哥,是府里出什么事儿了?”
“不是。”莫息觉得谢八离京一事儿也不算大事儿,更非不能言说的事儿,永籍会附耳同他禀,是因着同禀了其他事儿:“永籍说谢八小姐今儿下晌被护送离京了。”
“护送离京?”莫和有些愣,愣完发现莫息已走在前面离他三五步远,他赶紧追上问:“去哪儿?谢八小姐不是还在内学堂读书么?这会儿因何离京?”
莫息道:“永籍只说了谢八小姐离京南下,至于其他缘由,尚且不知。”
莫和望着长兄那稳如泰山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神色,便觉得长兄多少知道些,不可能真的完全不知。
但长兄不说吧,一定也有长兄的缘由,他不太好追着不放,不然惹恼长兄,有他苦头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