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当夜十一是他媳妇儿,那是因着他母亲让他娶,他父亲与祖父也同意,连他曾祖父这回在金陵也说,真能将夜十一娶回仁国公府是件顶好的事儿。
最重要的是,他看夜十一顺眼,娶便娶了。
想通这一层的莫息,即时很小大人地摇头晃脑:
“我父亲说了,男儿三妻四妾很平常。”
四皇子一听眉开眼笑,诚然他也觉得男儿三妻四妾很平常,但仍摆出一副莫息你完蛋了的模样。
莫息经不住四皇子这副怪里怪气的样子,问了声,他方将好心地提醒着:
“你可别忘了,夜家是什么家风!”
莫息愣:“什么家风?”
四皇子到底是夜贵妃的儿子,小小年纪便对夜家的事情知之甚详:
“夜家家规首规,夜家子弟一生只准娶一妻!”
莫息好似听过他母亲念叨过,说葭宁长公主与夜二奶奶好命,都能嫁入静国公府唯二的两位爷:
“这跟我媳妇儿有啥关系?”
他媳妇儿又不是夜家子弟。
四皇子皱眉,直接把莫息厚颜无耻地称夜十一为媳妇儿的话自动略掉,哼声道:
“我早早便听母妃说过了,大舅母说要将十一嫁到有同样家规的人家,便是没有这样的人家,也得找一个能守此家规的女婿!”
夜十一刚到清风堂廊下,还没掀起帘子,便听到屋里两人的对话,她没甚表情,跟在她身后侧的阿茫却忍不住噗声笑出来。
阿苍早守在清风堂廊下候着,听到噗嗤声立刻横了阿茫一眼。
阿茫赶紧捂紧了嘴巴,小心翼翼地瞄夜十一一眼,发现大小姐没注意她,只盯着帘子一瞬不瞬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方略略松了口气。
在阿苍掀起帘子侍候夜十一进屋后,阿茫便替换阿苍候在堂外廊下,想着大小姐听到屋里四皇子与莫大少爷说的话,也不知心里会有什么想法。
葭宁长公主既是四皇子的大舅母,也是姑母,夜十一喊夜贵妃姑母,为了不听起来混乱了些,四皇子自小便没喊葭宁长公主姑母,而是喊大舅母。
见到夜十一踏进清风堂,两人不知怎么地,竟心虚地对看一眼,再是齐齐起身。
四皇子气息不稳:“刚才……”
莫息迟疑道:“没……听到吧?”
夜十一安然地在两人对座落座,对两人的话听若罔闻,先是对四皇子道:
“有劳四表哥回宫后同姑母说一声,我已经好了,自年前便已经全好了,让姑母安心,不必再担心我,待明年此时出孝,我必定带着旭哥儿入宫看望姑母。”
再与莫息道:“莫大少爷往后要是没什么事儿,便不要再来了,便是同四表哥来,也请别再进我这清宁院。”
最后是同两人道:“你们身份尊贵,来我这清宁院,我院里的丫寰婆子谁也不敢拦,便有劳你们以后自觉些,莫再往我闺房里闯。”
言罢,她起身向两人福一福身,语气极为诚恳:
“我午睡不足初醒,总有些起床气,倘有言语不当之处,还望你们莫要与我这丧母长女计较方好。”
待到走出静国公府大门,四皇子与莫息仍有些缓不过神来。
两人已然学会了骑马,骑在高头大马上,由着奴仆牵着缰绳在街上慢慢地走,直到一人回了宫,一人回了仁国公府,两人半天没松过眉头。
阿苍阿茫再侍候夜十一回西厢寝屋里躺下,两人心中纵有千万疑问,也不敢出声问夜十一。
待夜十一重新入睡,睡得颇熟,两人守在寝屋外室,各自拿着个绣绷做着女红,阿茫压低声音问阿苍: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往常同莫大少爷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同四殿下也是比寻常的表亲要更亲近许多,那些话往年也不是没听过说过,不都是当玩笑话听着说着么,怎么一年没见,大小姐竟这般当真了?”
阿苍也没明白,不过她重想了夜十一所说的那些话,许久只说了一句:
“大小姐今年七岁了……”
阿茫听后也许久没吭声,末了道:
“自大小姐做了噩梦,大小姐整个人都变了。”
“变得……”阿苍轻轻地把绣绷放下,往内室床榻看了眼,她想起夜十一亲口说自已丧母长女四个字,一股怜惜油然而生:“更懂事些了,这何尝不是好事儿,我们只管侍候好大小姐便是,旁的不必理会。”
莫息是四皇子的伴读之一,当初永安帝御口一开,他便跟着四皇子到了金陵莫家祖宅,那是他长那么大初次回家族老屋,也是头一回跟曾祖父那般亲近。
也不是仁国公府的孙辈不想同曾祖父亲近,实在是他曾祖父有个怪脾气,自来不同他们这些孙辈亲近,他们便是想亲近也亲近不得。
此番下金陵,他父亲高兴得很,他也很高兴,且学到许多,他同他父亲一样,甚是感激永安帝下的让他陪四皇子一同到金陵一年的旨意。
在京城,他便有许多同辈玩伴,到金陵一年,也新认识了许多同龄人,然没一个让他觉得能越过夜十一去。
他同四皇子一早回到京城,跟着进宫觐见皇上与夜贵妃,在宫里用了午膳方回到仁国公府,隔日晌午一过,便跟着四皇子到静国公府看望夜十一。
在家中的下晌至夜里睡下几个时辰中,他听到许多事情,有关家里的无关家里的,他都听了。
葭宁长公主薨逝的年后,夜十一做噩梦前,他与四皇子离开京城到的金陵,这整整一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其中他最记得谢八扯坏了葭宁长公主留下的遗物紫晶手珠,夜十一掌掴谢八,谢八随后被勒令往普济寺静思已过。
旁人都觉得那时的夜十一实在是不可思议,他倒觉得平常。
夜十一的动手能力一直很强,一直都在他与四皇子身上时不时实贱,区别只在于,先前只他与四皇子两人晓得,现如今是人尽皆知。
可夜十一此番见他回来,不但没高兴,也不喊他息哥哥了,左一个莫大少爷右一个莫大少爷,听得他头疼。
他就没想明白,他是什么时候得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