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受气小媳妇】(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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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格请辞、武毅军哗变究竟是多大事儿?

夏青云押解俘虏去耿庄子交接之后,又留下邢长春带一半人马在三堆土村待命,再与随后赶来的冯国璋一路缓行,经两日路程回到摩天岭交差。

聂士成闻讯大喜,特意在大帐中设下便宴为南下建功的马队统领和武毅军帮办营务接风洗尘。杨格离开的这段日子里,聂士成率部也打了两仗,一仗是配合武毅军夺取岫岩的牵制之役,猛攻雪里站,损失惨重而不下,幸有抽调马队经帽盔山谷间南下增援,在黄花甸大捷中起到重要作用,故而也得了朝廷的褒奖。第二仗是年三十的晚上在土门岭设伏,痛击日军第五骑兵大队,歼敌百余。

这些小小的功劳,在大房身大捷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

如今,夏青云率三百骑兵回归本阵,武毅军营务处帮办冯国璋随行同来,让有些担心杨格请辞、武毅军哗变的聂士成总算放下心来。担心,只是有些担心,别人不懂杨格,聂军门还不懂吗?聂军门不懂杨格,刘松节、宋占标他们是吃干饭的?

哗变是哗变了,可哗变的武毅军还在紧锣密鼓地筹划着强攻析木城的事儿,各营各哨安然无恙,忙着进行战前针对性的战术训练。所谓哗变是做给宋庆、依克唐阿以及天津、京师看的!杨格那家伙,越来越嚣张而精明了。

酒过三巡,聂士成停杯沉吟片刻,作出一副苦恼的模样来。

夏青云跟从聂士成日久,心中已有猜测,知道该是自己主动关心发问的时候啦,乃拱手道:“军门大人,何故如此?”

“哦,慕阶呐,你说杨致之这法子,老聂我能用不?”

“嗤!”夏青云忍不住失笑,看聂士成一副认真的样子,又只得忍住,连连摆手道:“军门呐,湘军尚未开到,您着急作甚呐?你道杨致之是担心打不了海城?不是,不是,他是真的想跟朝廷讨价还价的。朝廷战略糊涂,东路战略被迫放弃,他肚子里憋着好大一股子火气,碰到这事儿,顺便发一发而已。以武毅军当前的声名,以他的战绩和依帅、宋帅、军门大人您对他观感、倚重,朝廷和督署当然知道武毅军乃是辽东之中坚战力,哪肯轻动呢?他这般闹法,对辽东诸军都有好处!”

聂士成佯怒道:“你,慕阶啊,你在南边跟着那坏小子也学坏了。哈哈!”

自从剿发、捻之乱以来,军队哗变威胁朝廷的事儿频频发生,湘军老祖宗曾文正公干过这种事儿,淮军创始人李中堂也作过,没啥大不了的。关键是你得拿捏好了,得了便宜立马建功给朝廷看看,让皇帝有个台阶下就成!

以前,大家伙儿都是在内战中闹哗变,在国战中,在频频败于倭寇之手时,还真没人敢闹哗变,因为你闹完哗变得了好处就得拿胜仗出来说话、收场。放眼大清国诸军诸将,唯杨格有这个胆子和能力。别人也想闹啊,没本事,不敢!

夏青云瘪嘴轻声道:“他杨致之如此坏法,还不都是军门您给惯坏的。”

聂士成捻须微笑,不承认也不反对。

“冯华甫,你的差使办完啦?!”夏青云对冯国璋可是没好声气的,那日看在大家伙儿兴致高,又是年三十的份儿上没处理这坏事的家伙,让他出这趟苦差,也算是将功补过。“还不向军门大人禀明事项,请示行止?”

“是。”冯国璋面色一肃,神色恭敬地向聂士成欠身道:“卑职奉军门大人之命跟从武毅军南下作战,却......”

夏青云大声插话:“捡紧要的说,那些个破烂事儿甭提!”

聂士成却已经隐约猜到缘由。武毅军乃是芦榆防军属下,战前的方案、战后的捷报都有送达摩天岭。战前方案,武毅军是要拿下黄花甸,争取擒获一两个日军高级将领的!可战报里却说西宽旅团进军过快,战机丧失,只能见好就收。参照作战方案和夏青云此时对冯某人的态度,聂士成明白了,定是冯国璋在指挥分水岭阻敌战时出了纰漏,只是杨格、冯义和、夏青云三人不想过于追究而已。

身为上官,当然要体恤下情,以冯义和之持重,杨格之机敏,夏青云之火烈,三人不想追究的事儿,军门也不宜追究。

饶是冯国璋通晓人情世故,此时也有些挂不住脸,犹如受气的小媳妇一般忍气吞声,呐呐一阵后才缓过劲儿来,说:“禀军门大人,卑职此番回摩天岭来,乃是奉冯、杨二位大人之意,呈武毅军再整军制之法请军门大人过目、示下。如若可行,卑职将一力奔走此事。”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卷文书,离座,行到聂士成案前,双手呈上。

酒桌上,聂士成没有去翻看文书,示意冯国璋回座后道:“华甫,你先说说罢,文书,本督回头再细细翻阅。”

“武毅军中,冯、夏二位大人及幕僚、各营哨官弁都认为,我军虽师法德国军操,却只得其形,未得其实质,故而屡屡败于日军。杨大人以新法整军,奈何时间仓促,只重战法改变,未曾深入。以武毅军历次战役表现来看,实在是杨大人调度得法、指挥精细、每有新法,才能克敌制胜,建立奇功。而本质呢,我军官弁暗自度量,以一营之700官兵对抗日军一个大队,单论战力是毫无胜算,只能勉力相抗尔!故而,军中将领官弁在积极备战析木城之时,也商讨出新的整军之法,尽列于案头,要点再三。其一,以德、日为师确定武毅军编制员额,配以人事调遣、薪俸待遇、官弁拔擢办法、阵亡伤残优抚等等,形成完整之军事编制体系和相宜火器配备,使我军一营能胜日军一个大队,我军一翼能胜日军一个联队,我全军则能胜日军一个加强旅团。”

聂士成微微点头,杨格整编出武毅军是他亲眼看到的,一营757名员额也是他拍板定下的,目的就是以一营对应日军一个大队,方便调度指挥。如今,杨格更提出新法之目标,是以一营胜日军一个大队,则武毅军八个步营、一个步骑混编亲卫营、两个骑哨和一个炮营,以及工辎队,能胜日军一个加强旅团。真能如此,善莫大焉呐!

“接着说。”

冯国璋小心地看了军门一眼,确定军门心情大好,又偷偷的给夏青云递去求告的眼色,得到回应后,才说:“其二,剃发、易服......”

“慢!”聂士成眉头紧皱,摆手道:“慢着,什么?你说什么?”

“禀军门,是剃发、易服。”

“荒谬,荒唐!”聂士成面露不悦之色,说:“剃发不用提,只说易服!”

夏青云刚要开口,却见聂士成正好转头怒视自己,多年积威之下,夏青云心中一咯噔,赶紧闭嘴。心想,先说易服也好,道理讲明白了,剃发一事就好说了。总归,这个辫子不能留哇!想一想那些在冰天雪地中摸爬滚打数月之久的弟兄们,哪有时间、有条件散发洗头呢?一个个都是脏污不堪,臭气熏天!

“我军号褂棉衣,用料低劣,制作粗糙,且留团营之号于前胸后背,更以头巾为战场之醒目,极易被敌击中要害,实在应该立即换装改变之。”

这话在理,乃是战场上磨练出来的真理,关系到弟兄们的生命和战斗成败,不得不听!

“如何换法?式样为何?”

冯国璋再度起身离座,在案上取了文书翻了几页,捧到聂士成眼前,说:“图样乃是杨统领手绘而成,请军门过目。”

杨格所绘图样,乃是采用拿来主义。

军服采用当前清军号褂普遍使用的青色机织棉布,质量却有明确要求,为五十磅力拉扯不发丝,更不能开线断裂。颜色与当前一致,式样却大为不同,在聂士成眼里,跟日军的制服有些类似,却非立领而是小方领,以铜扣取代布扣,以正中前襟围合取代侧襟,以四个衣兜取代内挂褡裢。

这些,都没问题。

问题出在军帽上,军帽式样为二,分为冬季和夏季军帽。冬季军帽可用,狗皮帽子嘛,关外人都戴这个,为了暖和,没人去管露不露顶戴花翎,只是统一式样而已。夏季军帽则有些不妥了,那种圆筒有檐的式样,还有两个可以下翻的护耳,估计是照顾武毅军在北方作战,春秋季节也较寒冷的缘故。护耳以铜扣固定,连接处有军徽,乃是以蟠龙之态为基础。可是,圆筒军帽如何容纳辫子?如何显出顶戴花翎呢?

看来,剃发、易服乃是一体的!

杨格手绘此图,足见其剃发、易服之决心甚大,身为芦榆防军统领,武毅军的当然上官,该如何处置手下第一战将搞整出来的麻烦事儿?直接拒绝吧,伤了武毅军官兵们的心;采纳吧,那后果实在难以逆料,也是直隶提督担当不起的!

夏青云适时开口道:“军门大人,兹事体大,不如多多抄写文书,送呈宋祝帅、依尧帅、长顺帅、裕禄帅及湘军前敌、帮办辽东军务大吴抚台并知裁断。冯华甫则游走各军,勉力劝说,尽人事而天命吧!总之,这事儿不能断在军门大人手里。”

最后一句话深合聂士成之意。

嗯,这麻烦事儿不能由老聂我独自担待,众位大帅要武毅军出力,可以,先就这事儿拿话出来说罢!那个狗东西杨格,不就是揣着这把算盘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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