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冷血(1/1)

过了一会,他才继续往下说,声音也变得平稳起来,“仍是三岁那年,我爷爷重金礼聘了一位元婴高手,为我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经脉梳理,打下坚实的灵力基础;也正从那个时候开始,我每一天都是如此的循环往复的度过,三个时辰练功,三个时辰琴棋书画礼仪,两个时辰练剑;剩下的三个时辰,才是吃饭睡觉的时间。”

卿玉轩轻轻的叹息一声,竟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

这些生在高门大阀的孩子,童年的艰苦和少年的锤炼,是平常孩子连想也不敢想的,而越是嫡系所出,越受长辈重视的愈是如此;所以,这些孩子一旦长大之后,有些人才会变得如此纨绔,如此的暴躁,甚至是变态!

因为,他们的性格,从小就已经被极度的扭曲了。

长久的积压,恒久的压力,他们需要释放……所以,一旦大权在手,往往会做出很多暴虐的事情,从某一方面来说,历代的暴君,也都是这样形成的,商纣王、隋炀帝、终结了东西两汉的王莽莫不如是,在即位得势之前尽有莫大贤名,得势之余,竟是暴戾的难以想象……

“别的孩子在玩耍的时候,我也是想玩的;但他们能,我却不能。我一旦懈怠,爷爷就会令人打我,训斥我,他老人家,对我的严厉,是对其他兄弟的,一百倍!甚至更多!”

张轻柔轻轻地声音如同呢喃,“从小,他就告诉我,你跟别人是不同的,你长大了,是要做大事的!而我自己,也一直记在心里。”

“在无数次的暴打和训斥之中,我也终于彻底地接受了我自己的身份。一个高高在上的身份。”

张轻柔神情平静,似乎在说着别人的事情,“我,永远不能大声说话,永远要温文尔雅,就算心中气得要死,脸上也还是要笑,非常坦然真诚的笑,还要平静,就算身上明明痛得要死,脸上也要淡然、平静,甚至是开心。因为,爷爷告诉我,坚忍,是成大事者最基本的素质。”

“那时候,每个月,我母亲来看我的那一天,可谓是我最快活的一天;因为那一天功课虽然依旧不能有丝毫的落下,但所有监督我的武士和师傅们,都会离开;由我母亲陪我,练功,练剑,琴棋书画;给我做饭,然后她就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我练功,我也每一个月都盼望着那一天,平常自己也不敢放松,因为我发现,当我的进步大了,我母亲的脸上会现出惊喜,她会很高兴……她一高兴,我就很快活。我想让她每个月都高兴……”

张轻柔眼睛紧紧闭了起来,眼角有些湿润,脸上现出温柔眷恋的神色,但他背对着卿玉轩,卿玉轩却是看不到。

“几乎所有人都说我是一个天才,学什么都格外的快!可他们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么快,一个只有几岁的孩子,又真正懂得什么?他们不知道,我就只是为了每个月和我母亲见面的那一天,让她多笑笑,多开心一下。”

“可是这种枯燥却又有一点可供盼望的日子,只延续到了我十岁;那时候,爷爷已经逐步开始培养我接触血腥,接触权谋,并且经常在某一件事情上问我的看法,若是说得稍有不合适了,就是一顿疾言厉色的训斥……那一日,我跟随护卫出去打猎,却遇到了一个人,就是我的师傅。我用箭射倒了一只羚羊,却未射死,于是我骑马冲过去,用剑杀死,当时我努力控制着,面不改色。就在那时,突然一个声音说:‘够冷血,不错的苗子。’”

“然后在我面前出现了一个人,看了看我之后,再没有任何的废话,直接抓住我,在我的全身关节摸了一遍,然后说很好,问我,愿不愿意拜他为师?侍卫们上来救我,但那人一边蹲着跟我说话,就这么往后挥挥手,就倒了一地。然后他就到了我家,说要收我为徒。”

张轻柔苦涩的笑了笑,道,“我那时候才知道,他就是梦落尊者梦无常!天下最顶尖的绝代高手。爷爷在知道了他的身份之后,立即同意了他收我为徒。但我自己却不同意,因为我知道一旦跟他走,就意味着我再也见不到我的母亲了……但到后来,我还是跟他走了……”

“我第一次从师父那里回家探亲的时候,是在两年之后,我很高兴,甚至是狂喜的,一别两载,我终于可以再次见到母亲了;一路上我骑着马,几乎没有休息没有睡眠,十五天的路,我只用了十天就赶回家了;因为在师父那里,我学到了更多,我进步得更快,我要把这个好消息,尽快的告诉我母亲,让她也能分享到我的这份成功喜悦,一刻也不想耽误;我只想,抱着她,或者,让她抱着我,我喜欢那种感觉……”

“但,等我回到家里,却没有见到我母亲。我到处找,但谁也不告诉我,连母亲的随身侍女也不见了;我没办法,我只记得我当时的感觉很不好,我生平第一次严刑逼供一个人,把张家的管家在晚上抓起来,问他,我母亲的下落,他开始不肯说,我就拔掉了他的十个手指甲,十根脚趾甲……终于,他终于肯告诉我,我母亲死了……”

张轻柔的颀长身影,在风中萧瑟的颤抖了一下,眼角慢慢的渗出两滴泪水,卿玉轩静静地坐着,静静地听着,对这个曾经的对手,突然升起一种怜惜之意。

“在我离家之后,我母亲很想我,几乎每天做梦都会梦到我,母亲天天哭着要求见我,我父亲……”

张轻柔的脸庞第一次扭曲,“我父亲嫌烦,就刻意地避开她,但母亲总有办法找他;哭闹一番,终于有一天,他们大吵了一架,于是我父亲……那个杂碎!那个该死的杂碎!竟然就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把她打伤了,伤势很是不轻,只过了几天,就去世了……”

“而我回家的时候,我母亲去世一共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那时候,帝国的户部尚书还不是陆小婉的父亲,而是我父亲。他能文能武,我母亲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但他竟然下得了这样的毒手!”

张轻柔咬了咬牙,卿玉轩清晰的听到一阵咯嘣咯嘣的声音,张轻柔沙哑着声音道,“小公爷,若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若我是你?会怎么做?”卿玉轩认真的思考了起来,半晌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边是生身母亲,一边是生身之父,能如何做?静静地想了一会,竟是罕有的浑无头绪,不禁下意识的问道,“那你……是怎么做的?”

“小公爷……看来你就这方面竟是不如我的。”张轻柔惨笑一声,“世人皆道卿家小公爷杀人如麻、嗜血成性,我却说你不如我,不如我没人性!”

他残酷的笑了笑,嘴唇哆嗦了一下,从牙缝里颤抖着道,“我……我把他……杀了!”

卿玉轩大吃一惊!

那时候的张轻柔最多也就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半大孩子……居然把自己的亲生父亲杀了!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哈哈哈……”张轻柔惨笑,“很意外吗?我生平第一个杀的人,那人就是我的父亲!”

张轻柔身子颤抖起来,痉挛一般颤抖着,良久才恢复平静,声音变得更加无情,更加漠然,“从那天开始,我变了,彻底的变了,变得心狠手辣!我已父母双亡,世间再无值得我眷顾之人,我连自己的父亲都能杀,还有什么人事我不敢杀、我不能杀的?”

“你真狠!”

卿玉轩自愧不如,这已经不是狠,而是没人性了……若是换做自己,卿玉轩觉得自己一定做不了这么极端!山沉海深爹娘意,天高地厚父母恩!

纵然再错,也是自己的父母,创造了自己的人,养育自己的人;就算再不对,也不能亲手杀吧?

难怪感觉张轻柔的性格一直很扭曲,冷毒的吓人,想必这件事对他实在是有无与伦比的影响!

“事后,我拎着那把染血的刀,去找我爷爷,我跟他说,我把你儿子杀了!因为他杀了我娘!”张轻柔继续诉说着,“然后我爷爷呆了半晌,下达了第一个命令:将所有知道这件事的,全部灭口!然后对外宣布,我父亲因患恶疾而不治身亡。”

“我杀了我父亲,最终陪葬的,却是将近两千人!从那时候我才知道,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再只牵涉到我自己,更不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全部!”

张轻柔惨笑,“在处理完了这些事之后,我爷爷才狠狠的打了我一顿……,然后对我说,无论什么事,做了,就是做了,不要后悔!”

卿玉轩心中长叹一声,这张轻柔够偏激够狠毒,但是张将军张豪教育自己的孙子的方法,却也够极品。这真是一家子极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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