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倪新叫来了曹军医,问道:“葛佳鹏的情况怎么样了?”
“有点脑震荡,不严重,随时可以开始审讯。”
“来人——”刘威平走了进来,倪新命令道:“威平,你带上冯根生,去牢房里探视葛佳鹏。你口头通知冯根生:我任命他为76号宪兵队代理队长,委任状过几天就办下来。记住:你什么都不要说,让他们两个聊。”冯根生协助破译密码,导致葛佳鹏被捕,倪新对他的信任增加了几分,要想通过他拿下葛佳鹏,需要给他一个身份。
刘威平不解的问道:“冯根生和他谈,不会有收获吧?葛佳鹏很顽固。倪局长,何时提审葛佳鹏?钱队长打来两次电话,请求由他协助您审讯。”
倪新指点道:“审讯,不是一定要摆开场面,更不是简单的刑讯,有很多种方式。你去吧,我和钱队长在监听室。记住:要尽可能夸大冯根生的作用,突现冯根生投诚后被重用,诱(和谐)惑葛佳鹏见贤思齐。”
倪新的用意是要让葛佳鹏尽快知道冯根生投诚,进而更担心不能完成劫夺贵金属的任务,一旦沈瑞宏出现,就会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进入彀中。
刘威平点头道:“属下明白。”
刘威平拿着一身全新的中校军衔的军装,来到医务室,传达了倪新的命令,冯根生有些心虚,答道:“我去见葛佳鹏?我……代理队长,合适吗?浅野一键不是就要康复了吗?宪兵队有一半都是日本人,我一个人都不熟,而且我也有伤在身,不是我不识抬举,实在是……”
刘威平笑笑,把话挑明:“近乡情怯,冯先生是不愿意去见葛佳鹏吧?”
“我没脸去……我是说……”
“冯先生,既然你已经答应加入76号,共建大东亚共荣圈,这一关迟早要过,畏首畏尾的,也解决不了问题。你去见葛佳鹏,可是倪局长的命令。”
冯根生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答道:“唉,那就走吧。”
头上包扎着的葛佳鹏被关在一间禁闭室内,半靠在床头盘算着心事:被捕的经过应该没有破绽,自己曾被76号抓捕过,如果不经受酷刑就叛变,定会引起心细如发的倪新的怀疑。一着不慎,自己死在76号还在其次,任务怎么办?张弛等人就是为了转运贵金属而死的,万不能一着不慎,导致战友们的牺牲变得毫无价值……
房门打开,刘威平、冯根生走了进来,葛佳鹏一惊,不由自主的起身,脱口问道:“老冯,你没和张弛一起被76号杀……噢,我明白了——”他上下打量着冯根生,冷笑嘲讽:“冯桑,混得不错啊,您这身‘官衣’是多少人的血染成的?”
冯根生无地自容,嗫喏道:“老葛,你这又是何必?我……我也不想的,佳鹏,你还好吗?你的头……怎么样了?”
葛佳鹏冷哼一声,躺回床头,闭目不再说话。
冯根生词不达意的又劝说了几句,葛佳鹏恍若未闻,冯根生无奈闭嘴,手足无措的呆立在当地。
刘威平心道:这个冯根生是怎么回事?在军统其他阶下囚面前,总是一副心亏气短的样子。他微微一笑,说道:“有些人就是不识抬举,冯队长是聪明人。葛佳鹏,我警告你:不要重蹈覆辙。张弛,军统的少将特工,说杀也就杀了。”
葛佳鹏依旧闭目不言。
刘威平又道:“冯队长为皇军屡立大功,葛佳鹏,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捕吗?”
葛佳鹏恍若未闻,冯根生却哀求的看了刘威平一眼。刘威平装作没有看见,继续说道:“冯队长协助电讯处破译了军统衢州联络站发给上海分局的电报,你的行踪早在掌控之中了。”
葛佳鹏兀的睁开眼睛,目光如同喷火,定定的看着冯根生。冯根生移开目光,不敢对视。
见葛佳鹏有了反应,刘威平心中一喜,又道:“冯队长在上海分局是什么地位?葛佳鹏你不会不知道吧?军统九个潜伏行动组被摧毁了!”
葛佳鹏长叹一声,又闭上了双眼。
刘威平继续劝道:“根据冯队长提供的线索,周成斌、刘泽之等匪首被捕到案,指顾见事!到时候,你即使想投诚,皇军也没有位置容纳像你这样前科累累的要犯,死于非命就是你的下场!”
无论刘威平如何威胁挑衅,葛佳鹏再也没有任何反应。刘威平几次示意冯根生开口帮腔,冯根生却只愣愣的站着,不发一言。
无奈,刘威平只得说道:“冯队长,没必要和这样冥顽不灵的阶下囚废话了,我们走吧。”
闻听此言,冯根生如蒙大赦,抢在前面出了禁闭室。
刘威平气极,限于身份又不好说什么,心道在监听室内的倪新定会训斥。谁知虽在走廊里碰见了,倪新却什么都没有说。
二十六号上午八点,倪新问负责看管葛佳鹏的李学惠:“昨夜葛佳鹏状态如何?”
“冯根生和刘秘书走后,本来装的很冷静的葛佳鹏似乎装不下去了,心事重重的,一晚上没怎么入睡。”
倪新命令道:“把葛佳鹏押出来,十分钟后去政保总部。来人——请冯队长来见我。”
冯根生奉命而来,倪新问道:“冯队长,你曾说过军统彼此之间紧急联络的标志是一个同心圆,对吧?”
“是的,按照规矩,每三个月会变化一次,可我……周成斌不会不组织转移之余,提前改变标志。”冯根生暗道:倪新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有道理,如果提前改变,你觉得葛佳鹏知情吗?”
“他没有机会知情吧?从重庆到上海,最快也要五到六天,葛佳鹏二十五号一下火车就被捕了,他离开重庆的时候,我叛变……投诚的事,军统应该还不知道。昨天我初见葛佳鹏,他刚开始还不知道我已经是76号的人了,可以反证之前他并不知情。”
倪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又交代了冯根生几句,叮嘱道:“冯先生,听明白了吗?听谢威、张占说你和葛佳鹏私交不错。对葛佳鹏,我有惜才之意,能否让他弃暗投明,就看你的了。”
“唉,葛佳鹏,看起来玩世不恭,实则……军统,我是说哪像我这么没气节……倪局长,我一定尽力,可您别抱太大的希望。”
倪新意味深长的笑道:“尽力——很好。冯队长,你这样的情绪可不行啊。我不勉强你立即全力以赴的投入工作,可总是自怨自艾,我纵然有意袒护,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冯根生一愣,又叹了口气,答道:“我明白,唉,到了这一步,回头无路了,我不会让您为难。”
倪新安抚的拍了拍冯根生的肩膀,说道:“这就对了,走吧。”
政保总部刑讯室,主审的位置上坐着影佐祯昭、万里浪、倪新三人,刘威平、李学惠、冯根生侍立身后,谢威坐在助手的位置上。两边分列着六名打手。
带着手铐的葛佳鹏被押了上来,他嘿嘿一笑,说道:“呦呵,三堂会审那,还挺看得起葛某人,这么大的阵势。”
万里浪大怒,“啪”的一拍桌子,骂道:“放肆!来人,把他绑上刑架!”
见影佐祯昭没有开口阻拦,四名打手上前熟练地把葛佳鹏四肢分开,牢牢的绑在刑架上。
影佐祯昭说道:“葛佳鹏,冯队长已经说了:军统上海分局目前最大的任务是妄想窃取淞沪地区用于民生建设的贵金属。张驰等人不自量力,阴谋破产,被正法,上海分局损失惨重,所以戴笠派你来上海,继续执行这一任务,对不对?”
葛佳鹏口头上丝毫不肯吃亏,反唇相讥:“军统的秘密,我凭什么告诉你啊?搜刮中国人的贵金属,是为了用于淞沪地区的民生建设?你撒下弥天大谎,也不怕大风闪了舌头?”
万里浪又要训斥,影佐祯昭说道:“万局长,稍安勿躁。葛佳鹏,你别以为周成斌有能力完成戴笠的妄想,哼!要是如此,周成斌、刘泽之何至于向军统局本部求援?我也不想瞒你:周成斌的助手也在我们的监控之中,他和刘泽之每时每刻都有落网的可能!”
葛佳鹏嘲讽道:“抓捕周成斌、刘泽之?你白日做梦吧?”
影佐祯昭说道:“冯队长,你去和他说。”
“是。”冯根生走到刑架边:“佳鹏,董康你知道吧?日伪,不,倪局长抓捕的时候,他逃走了,现在是周成斌的助手,其实那是倪局长故意为之,他一直在倪局长的监控之中,以董康的能力,周成斌或者刘泽之迟早会用他,那个时候,周成斌、刘泽之就会落网。所以周局……周成斌不可能成功的。你就这么死了,没有意义。”
“冯根生,不过几个月不见,你的相貌怎么变了?”
“相貌变了?”冯根生奇道:“不可能啊,我受伤的是手腕和腋下。”
葛佳鹏很认真的答道:“变得越来越像条狗了,你看你的嘴,还有鼻子,真像条哈巴狗……哈哈哈……”葛佳鹏哈哈大笑。
冯根生大囧,脸上青红不定。
“啪”的一声,万里浪气的再一次拍桌子:“来人,用刑!”
两名打手上前抡开皮鞭!葛佳鹏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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