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菅祜回到76号,向李士群汇报了他在酒吧内监听到的一切,他当然不知道他漏听了最后唐吉田的那句话。
李士群问道:“姓唐的的是‘站长’还是‘周站长’?”
权菅祜不太敢肯定,答道:“怕引起他们的怀疑,我没敢靠的太近,站长还是周站长?属下不敢肯定。”
李士群答道:“这也不能怪你,九江动手?这一可以肯定吗?”
“可以肯定。”
李士群心道但愿回上海指挥装船的是周成斌,那么就可以收网了,陈劲松漏网,也就罢了,以后再找机会和这个曾诈降76号的混账东西算账!不过这种可能性应该只有三成,以他对周成斌和上海站的了解估计:身手不凡,行动人员出身的周成斌会一如既往的亲自带队前往九江,军统上海站必须先于武运号抵达九江,安排伏击。为了途中的安全,处于地下状态的军统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提前上路。而安排卧底出身,跟踪反跟踪技术一流的陈劲松回上海负责装船。如果这样,就需要和野平一郎商量了。周成斌是此次行动的两个目标之一,放过周成斌,他一个人做不了主。
李士群半响没有话,权菅祜也没敢催促,侍立待命。许久,李士群道:“我知道了,你回监控站把这个情报报告给田中君,告诉他继续监控、监听。对了,明天是倪新结婚的日子,你和他的关系非同一般,和田中君一声,就是我同意的,上午到利顺德饭店观礼吧。”
权菅祜心中一喜,这是长官看得起,更是对自己的信任,当然不能不识抬举,他陪笑道:“谢谢李主任,属下明天一定准时赶到。”
十一月二十日上午,倪新和野鹤子的婚礼在利顺德饭店大厅举行,一身喜字团花长袍、寿字马褂的倪新看不出一军人的粗糙,翩翩浊世佳公子,偕同身穿正红手绣云龙纹旗袍的野鹤子,在门口迎宾,一对璧人,光彩照人。野平一郎出身华族,位高权重,上海各界头面人物都要给他几分面子,济济一堂,反而是76号,只有寥寥数位来宾。
婚礼的仪式中西合璧,倪新携鹤子给野平一郎行跪拜大礼敬茶,满面含笑的野平一郎接茶在手,笑道:“倪新,从今天起,我就把鹤子交给你了,瓜瓞绵绵,白头到老。”
鹤子双颊羞红,倪新笑着答道:“您放心吧,爸爸,我一定会疼爱、保护、包涵她。”
鹤子低声应道:“谁需要你包涵……”
倪新带着鹤子来到李士群面前,新郎没有长辈在堂,首先给李士群敬酒也在情理之中,没想到倪新依然端着两杯茶,再行跪拜大礼,道:“您请喝茶。”
倪新这是把自己当做了长辈恭敬,李士群心中一暖,接茶在手,一饮而尽。鹤子只得随同行礼,心道倪新这是怎么了?难道对贵宾都要行跪拜之礼?想问一问,又没好意思开口。
好在之后,倪新带着鹤子一桌一桌敬酒,对贵宾长辈,也就是一鞠躬为礼。几桌后,倪新见到独自钱来的徐建雪,问道:“徐姐,招呼不周。我和内子敬你一杯。我这几天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去医院,泽之怎么样了?”
徐建雪笑着喝了一口酒,答道:“泽之昨天出的重症监护室,您别挂心。大喜的日子,不提这件事。恭喜二位,白头到老,百子千孙。”
倪新故作惊诧状:“百子千孙?噢,好重的任务,鹤子,看样子我们要从今天开始努力了。”
鹤子轻轻啐了一声,徐建雪的脸也红了。倪新笑道:“徐姐,泽之来不了,你替他多吃一。晚上我们要去苏杭度蜜月,回来后再去拜访。”
徐建雪笑道:“不敢当。”心道76号的人怎么来的这么少?其他人倒也罢了,听刘泽之前些日子倪新邀请他和赵敬东做伴郎,刘泽之受伤住院,自然来不了,赵敬东怎么也不见露面?刘泽之进重症监护室的第一天,自己探视,刘泽之命令通知周成斌76号近日有行动,周成斌已经不在上海,她只能通过电报转达。
权菅祜过来敬酒:“倪处长、大姐,我敬二位一杯。”
倪新想问问监控行动进行的如何,转念一想,大喜的日子,何必提这些事情让新婚的妻子不快?只道:“谢谢。”
倪新杯到酒干,一圈转下来,不见丝毫醉意,眼神越来越明亮。婚礼结束后,携鹤子去了杭州。
二十一日上午十,余浩辰来到街角杂货店用公用电话拨通了修车厂的电话,聊了十几分钟,又买了些日用品,才有走回茂盛丰棉布店。
负责监听的郑敏向田中胜荣汇报道:“姓余的催问修车厂进度,要求尽快取车,又商量了一些问题,修车厂答应从现在起连夜赶工,二十三号中午交车,姓余的也同意再交一笔加急费,还下午要过去看看。”
田中胜荣心道这么军统要使用这辆车,他摊开地图画了两个圈,命令道:“你去找丁处长来见我。还有,你们几个做好准备,一会姓余的出去,我带人亲自跟踪。”
很快,负责巷口监控的丁林杰来了,田中胜荣道:“姓余的给修车厂打电话催促进度,双方商定二十三号中午交车,目前这里只有两辆车,我怕不够,你向李主任汇报这个情况,再调两辆汽车,换成民用牌照,在这两个地方待命。”
下午一,余浩辰再次走出茂盛丰棉布店,步行走到公交车站,换了两趟车,到了郊区,下车后再次步行。田中胜荣疑惑道:不对啊,那家修车厂不在这个方向。
余浩辰来到一大片江北人居住的杂乱无章的棚户区,七弯八拐,到了一处碎砖围就的低洼的院子里,院内有三间东倒西歪的房子,这样的院子在这片棚户区随处可见,社会底层的苦力、流浪儿、偷、车夫、初到上海谋生、仆佣等各色人等在此栖身。
这里就是军统上海站目前唯一的联络站,里面住着六名待命的第三纵队的战士。余浩辰走进右手第一间房。
怕余浩辰察觉坏了大事,田中胜荣不敢靠的太近,他对随同来的老钱命令道:“等姓余的出来,你们两个和后面跟踪的第二梯队的两个人继续跟踪,我在这里调查一下。”
“田中君,这里不留个人监视吗?”
“现在人手不够,我们的主要目标是姓余的,等我调查后,再派人来。”
十几分钟后,余浩辰走出院。
田中胜荣来到不远处一家简陋的酒馆内,要了三两廉价白干,两盘菜,此时已是下午三,正是酒馆一天内生意最冷清的时候,田中胜荣坐下来和老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老板,我来找我老乡,他姓曹,高高的个子,半秃,苏北口音,以前住在西边那个大杂院里,今天怎么也找不到他了,你看见过他吗?”
“姓曹?那个院子倒是住着五六个人,清一色的大老爷们,都是我的主顾,都是苏北口音,姓什么,我可是记不住了。没见到有人搬家啊,也不好,这一片的人来来往往的,谁都记不清。”
田中胜荣又道:“老板,再给我来个兔头,我那个老乡是半个多月前来的上海,来了就住在那里,托我给找份糊口的营生,好不容易托人给他在码头补上了名字,又找不到他了,是不是找好活计,出去了?”
老板端上兔头,信口答道:“那几个人好像没什么正经营生,时不时打些短工,倒是来了不到一个月的样子。”
田中胜荣两口喝干了粗瓷碗剩下的酒,结了账笑道:“谢谢你啊老板,这里的房子好多都没有门牌号,也许是我记错了,我再去转转。”他心道不虚此行,院内的五六个人应该是上海站从苏北调来的第三纵队的士兵,准备参与转运药品的行动。
跟踪余浩辰的老钱直到晚上十多才回到监控站,汇报道:“田中君,那个姓余的从棚户区出来就去了修车厂,没想到他还是个大行家,为了赶进度,自己也动手了,干了好几个时,天黑了才离开。”
闻听此言,田中胜荣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军统要用这辆车,向船上运输药品。
二十三日凌晨一,李士群到了监控站,召来田中胜荣、丁林杰,询问了这两日的情况,心下沉吟:不错,一切顺利,可是是不是太顺利了?对唐、余二人,李士群不仅从未相识,也没有听过这两个人,想来在自己离开军统,投靠日本人之前,这两个人资历、军衔都不高,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是这两年才渐露头角的。不过能被周成斌留在身边,想必也不是酒囊饭袋,数日来毫无察觉,这种可能性有多大?生性多疑的李士群患得患失,游移不决。
在窗边监控的老钱突然道:“好像有人来了。”
田中胜荣走到窗边,晚了一步,只见到茂盛丰棉布店的大门又关上了。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老钱答道:“一名中年男人,穿着一件灰色夹袍,头戴礼帽,压得很低,带着眼镜,中等身材……没有什么明显特征。”
田中胜荣看了看手表,心道已经是二十三号了,难道是周成斌回来了?他对李士群到:“李主任,属下怀疑来人有可能是周成斌,我想去监听组那里看看。”
李士群答道:“田中君,你对周成斌和陈劲松的了解都很有限,我亲自过去监听,你在这里留守。丁处长,你陪我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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