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一日中午十二,刘泽之开车离开上海去了南京,抵达南京后直接去了秦淮酒家赴宴。由于只是个散生日,只摆了四桌,出席的都是周佛海的亲属家人、身边的亲信等,刘泽之算是比较疏远的客人。周佛海的秘书曹思源中规中矩的接待了他,收下了寿礼,既不格外热络,也没有任何失礼之处,韩瑞天的是更是一句没提。宴会后,曹秘书送刘泽之走出饭店,笑道:“刘先生回上海后请转达周副主席和夫人对李主任的谢意。”
刘泽之就势道:“言重了。刘某临行前,我们李主任命我转告:韩先生的事他很抱歉,可是野将军执意如此,实在是爱莫能助,还请周副主任见谅。”
“韩瑞天不过是周副主席的远亲,他的事情只能由他自己负责,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李主任太多心了。”
刘泽之陪笑道:“周副主席大人大量,身居高位,却能深明大义、体恤下属,实在是令人高山仰止、钦佩不已。”
曹思源淡然一笑,答道:“哪里,哪有李主任大权在握,春风得意?在仕途上深得日本友邦的倚重。昨天下午韩瑞天被抄家,可怜他一个财政部的处长,家徒四壁,清贫得近乎寒酸了。大上海遍地都是黄金,倒让那些别有用心、敛财自肥的人看笑话了。”
这话听起来东拉西扯不着边际,刘泽之如何能不明白弦外之音?他笑道:“不怕曹先生笑话,我们搞情报的,对财政一窍不通。谁敛财自肥?发国难财最让人痛恨,财政部应该好好查一查。”
曹思源意味深长的笑道:“曹某万没想到刘先生也有此意,俗话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可见李主任一清如水,传言不足信啊。”
“是啊,人言可畏,捕风捉影的流言,让人防不胜防啊。曹先生留步,刘某告辞,以后有机会到上海,一定要赏光给我个机会,容我尽地主之谊。”
九月十二日清晨五,天刚蒙蒙亮,刘泽之启程赶回上海,中午向李士群汇报了南京之行。李士群思忖片刻,问道:“你觉得这个姓曹的是空言恫吓?还有确有把柄?”
刘泽之很老实的答道:“属下也搞不清楚,意诚商贸公司的事我有一段时间没有介入了。”
“不能不予作防范,那里的事情最近我也无暇过问,你这就去看看。能提出来的现金都提出来,该出手的货物尽快出手,或者运到别处、转到其他公司名下都行。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授人以柄。”
九月十二日下午六,一直吃住在工地,监工赶进度的绵贯义一在工地上来回巡视了一圈,叫过来几个人道:“今天半夜要把这些垃圾运走,你们四个过来,先别刷墙了,看见没有——”他用手一指:“那边那些地砖,就是那些大的,大理石做的,原来大厅里铺的,你们把它挑出来,单独放在一边。”
这四个人就是戴如和余浩辰等三名部下。一身建筑工人打扮,毫不起眼的戴如答应着:“太君您放心吧,包在我们几个身上,准保一块都坏不了,除非以前就碎了的。这么好的东西,准能卖个好价钱。我刚看了,有些换下来的门,也是好木头做的……”
绵贯义一一瞪眼,呵斥道:“哪来这么多的废话!干活去!”
戴如陪笑头哈腰:“太君息怒,我们干活去了。走吧,手脚勤快,太君一高兴,没准就能赏我们酒钱。”
两个时后,天色暗了下来,绵贯义一看了看挑出来可以卖给回收公司的东西,拿出几张钞票塞给戴如,道:“不错,拿着喝杯茶吧。地下室里的东西你们也去挑一挑。等车来了,你跟车去,别忘了让收货的把收条写清楚,办完了我还有赏。”
戴如拿着钱眉花眼笑,连连头:“太君放心,交给我们兄弟几个了。哥几个,跟我来吧。”
四人来到金库原来所在的地下室里,戴如命令一名部下警戒,另外一名部下去挑选可以继续使用的东西,自己和余浩辰两人来到墙角,取出一把锋利的特制的带金刚钻的钢刀,看准预先预留的很不起眼的缝隙,连划带撬。几十刀后,戴如心翼翼的起出一块五十公分宽的正方形水泥块。
余浩辰看了一眼,水泥块下还是实心的,预留的勾了低标号水泥的缝隙和上面的并不重合,前后错开了一公分。戴如继续操作。余浩辰问道:“原来还有一层,这以前是什么地方?”
“这座大楼建于前清光绪年间,那个时候大家都信风水,奠基开工的时候,挖了一个竖井,放置镇物息壤。建筑示意图上没有标注,汇丰银行也只有前后几任大班知道。定下计划后,我们又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扩建了这个竖井。原来周站长计划在天花板下修建一个夹层,有了这么一个竖井,省事多了。”突然,咔嚓一声,戴如手中的钢刀折断。
没等戴如话,余浩辰递上了自己随身携带备用的一把同样材质的刀,戴如又起出一块水泥块,余浩辰暗道这加起来快一米厚了,76号的人再精明也不能掘地三尺。
在余浩辰的帮助之下,戴如心翼翼的取出一块伪造成地砖的金砖,余浩辰叹道:“咱们军统真是人才济济,除了重量,和真的地砖没有一区别。”
“你才知道?干活吧。”二人先后取出四十八块金砖。戴如道:“过一会运垃圾的车来了,记住两辆德制旧货车是自己人的,装车后你和我分头跟车,路上有人接应,卸下来交给他们就行了,其他的不用咱们管了。”
余浩辰头答应:“放心吧。可是一趟运不完吧?”
“原来安排的就是分三趟,76号无意中帮了我们的大忙,把这里糟蹋的污七八糟,建筑垃圾三辆卡跑三趟才能全部运出去。”戴如对另外一名部下交代道:“等第三趟车出发后你们两个找个机会离开工地,回舞厅等候我的通知。”
一个时后,三辆敞篷卡车停在了工地下,绵贯义一指挥装车,嘱咐道:“今天一个晚上要跑三趟。一会一个车派一个跟车的帮着卸车。别忘了装完车用帆布车篷罩上,沿途遗撒要罚款的。”
戴如和余浩辰等人混在工人群中装车,十钟,三辆卡车驶出了工地。十几分钟后,其中的两辆车和另外一辆分道扬镳,分头赶往不同的垃圾处理厂。
半个时后,车子驶到近郊一条僻静的马路上,两辆车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陈劲松带着一名部下早已在此等候,众人未交一言,配合默契的卸下一部分货物后,车子继续启动,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几分钟后,葛佳鹏开着一辆运输批发蔬菜的卡车开了过来,跳下车和陈劲松会面,三人一起把货物装上了车。陈劲松低声道:“路上心。两个时后再过来拉第二趟。”
葛佳鹏答道:“放心吧,两三公里的路,不会出事的,卸完货我继续去菜市场,等时间差不多了再过来。”
九月十三日凌晨五,戴如把最后一批金砖卸在路边,陈劲松拍了拍他的肩膀,二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戴如和余浩辰上车离去。
几日来,郁郁不得志的张胜宇满腹牢骚:李士群食言不放他走,好的巨额奖金更是不见踪影。想既来之则安之吧,倪新连个工作都没有给他安排。怎么办?处境如此尴尬,他只能去赌场消遣,又接连败北,输了个底掉,囊中羞涩,只好借酒消愁,在酒馆、苦力出入的二荤铺消磨时间。这一日凌晨两三,喝的醉醺醺的张胜宇被忍无可忍的酒馆老板“请”除了店堂,他晃晃悠悠的信步走着,分不清东南西北。
天还黑着,马路上空无一人,偶尔驶过一两辆汽车。仲秋的凌晨,寒意袭来,不知过了多久,东边泛出鱼肚白,张胜宇清醒了许多,这才发现自己走了七八里的冤枉路,越走距离76号越远。想着回去还有十来公里的路,醉后乏力、两腿发软的他站在路边,想雇一辆三轮代步,转念又想到囊中羞涩,这个时候的三轮开价低不了。唉,怎么混到连三轮都坐不起的地步了?。
突然前方一百多米远的地方一辆卡车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两个人,和路边的两个人会和,开始卸货。货物似乎很沉,必须两个人抬着才能卸下车。其中的一个人看起来很眼熟,似乎是军统局本部行动处的戴如?是他吗?他怎么会在这里?没等张胜宇想出办法,看清楚此人究竟是不是戴如,车上下来的两个人又上了车,车子开走了。
张胜宇向前走了十几米,隐身在一颗大树后面,继续观察。很快驶来一辆运菜的卡车,之前卸货的两个人和司机一起把货物装上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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