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冷歌才知道自己中计了。
大哥欲擒故纵,诱他入局,迫他承认白离堇,然后理所应当地借众人之口,继续掌管祭荆家族,还跟白离堇成秦晋之好。
可谓一举两得。
“……”
怒气忽地升腾而起,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看到大哥眼角递来的含着某种意味的余光,抿起了唇角,但既然白离堇生下大哥的孩子,以前的事又是一场误会,这件事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
只是,真的需要相当长一段时间。
冷哼一声,命人撤走。
隐卫们看着欧大少主,等待最有决定权的吩咐。
“都回去吧!回到祭荆家族的原址去,照着一千年前的建筑图,把该变的,变回老样子。”
欧别洛淡淡吩咐,也不管还有人在场,手指挑起迦月公主的下巴,轻轻摩挲,“你不该拒绝我陪着。”
“不然?”女人幽怅地望着虚空,“我要去陪我的丈夫。”
“我才是你真正的男人。”
欧别洛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经过了这么多事,你还不明白吗?”
迦月公主移开目光,“我想安静一段时间。”
“我陪你。”
仍是这句话。
我陪你,我不想再留你一个人,我一个人。
我很害怕,你知道吗?
“不用。”
迦月清冷回拒。
她想挣开他,他却拥她更紧,“阿堇,别。”
“我去祭奠我的丈夫。”
她缓缓吐出几个字,“你无法体谅到我这份心情,欧别洛。”
“我懂你。”
欧别洛语气杂了一抹痛,像他的姿容一样苍老而凄美,“可世事无常,由不得人选择,我们能做的,就是守住彼此。”
她不再挣扎,看着虚空的眸子一派苍茫,像回忆起了及其遥远的事,时光古老,人世荒疏,一个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一个人始终如一,两个影子在脑海中交替着浮现,楼铮逝去的情景让她眼睛一疼,欧别洛老去的景象让额头眩晕,为什么从来是这两个人,为了她都或快或慢地迈向死亡?
蓬迟域中,她和楼铮住过的那栋别墅冷冷清清地立在淡雾中,微风拂来,雾气轻缓地流动,却始终氤氲不走。
是他么?
他思念这个地方,所以流连不舍。
本来无神论的她,在楼铮离世之后,开始一些超乎寻常的想象,她恨那所谓的神,但又希望鬼神的存在,这样,他就可以随时来看她了。
“别发呆了。”
身边的男人在叹,“不过是雾气而已。”
雾气而已么?
离堇从恍神中醒过来,停住脚步,蹙起眉头,“我去看看他。”
“好。”
欧别洛看着她,“我等你。”
他想问她,是去看哪个他,或者先去看哪个他,但话到喉咙,终究又咽了下去。
那些都是过去了,他还能拥有她,就是莫大的幸事。
雪山山腰,白色肃裙身影立在墓碑旁,久久不动。
纤美的手指,停在玉碑中央那个“铮”字上,偶尔,有轻微的颤抖。
“铮。”
开始有了润色的唇开启,缓缓呼出那个字,“你告诉我,我还有没有选择,我还可不可以重新来过?”
没有任何人回应她,风过处犹如凝噎。
“我从十三岁爱上你,慢慢爱上,细水长流,温馨平静,那个人虽然来得有点晚了,可却爱得刻骨铭心,也恨之入骨。”
“上苍让我拥有两种爱情,是恩赐,也是残忍,他老了,不能再与任何人长相厮守,我究竟要怎么做?”
“你是我的铮爸,是我的丈夫,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泪水源源不断地从她脸上滚落下来,她的唇颤抖得更加厉害,“楼铮,楼铮啊!楼铮。。”
她哭喊得越来越大声,她匍匐下来,不顾雪地的冰凉,“你为什么要离我而去,为什么?楼铮。。”
楼铮,楼铮!
短短几日,像隔了几个世纪,明明他才离开,尸骨未寒,她却愈来愈思念他,越来越害怕。
楼铮,你是最无私的,却又是最狠心的。
后背一暖,像是贴上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双温凉的手,慢慢将她扶起,男人的声音又柔又怜,撩拨着耳垂,吐气如兰,“不要受冻了。”
他将她揽入怀中,身体散发出阵阵热气,将她包裹,“他一定不希望你这样折磨自己,我明白你的顾虑,可以等你。”
是啊!楼铮才离世,无论有什么强大的理由,都不应该逼她在这样的情况下做出选择。
可是,他要让她知道,他在等她。
“回去吧!”
她怔木木地望着墓碑中央的那一个字,“我想多陪他一会儿。”
“好。”
他温声应,“我会给你时间,三年后,再见。”
三年后。。
她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要去哪里?”
“当然是处理祭荆家族的事务了。”
他勾唇,笑,拂去她眼角的泪,“你安安静静地待在这儿也好,冷歌和那些隐卫,不会再来干扰你。”
她还是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一时接受不了他的态度变得这么快。
仿佛是看出她的疑问,他继续道,“我也一直陪着你,心心想念,就是陪伴。”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不愿太卑微,作为祭荆家族的大少主,他为迦月公主白了发,如果再对她死死相缠,不但会让她为难,家族内外一定颇有微词。
点到为止,及时收住,这是最恰当的方式。
让她明白他的心思和执着,为以后留足可能性,这便也够了。
“好。”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我为我的丈夫,守灵三年。”
三年,太短了,本来她打算余下所有的岁月,三百年。
可为了这个人,终究不过三年。
世事无常,连初衷都可以改变,谁又说得清?
“今晚一起吃饭。”
他看着她的眼睛,“你一定饿了,我要看着你吃饱了,才离开,你这样的状态,叫我怎么放心得下?”
“难不成我会饿死?”
她轻轻嘲讽,折了一条树枝,扫去楼铮墓碑上新的积雪,“这个地方太冷,我会把他迁到温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