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不懂,也不准备懂。”林煜峰说着帮张木鬓角掉落下来的几缕碎发别在了耳后,动作轻柔细腻。
本就觉得有些碍事,但奈何腾不出来手,林煜峰这不费力气的一下可是帮了大忙,张木含着肘子扬起脑袋对着林煜峰“嘿嘿嘿嘿”地笑着。
看着张木的傻样,林煜峰也情不自禁地会心一笑。
“吃完了?”林煜峰接过张木扛在脸上,圆圈舔了一遍的盘子,放回食盒里,随口问道。
张木舌头绕着嘴唇转了一圈,露出孩童般满足纯真的笑容,点点头。
“高兴了?”林煜峰看着张木的样子继续问道。
张木继续点点头。
“你可是又欠了一份,要怎么谢我?”林煜峰眉峰一挑。
张木眼珠子一转,表情急转直下,满腹忧愁地答道:“还说呢,本来这阵子没吃,都快要忘记什么味道了。好不容易快要戒掉的东西,就这么被你一勾搭,之前的功夫,便全都给白费了。唉,你可真是害人于无形啊。”
林煜峰无可奈何地轻笑一声:“难得宠你一次,倒成了害你的罪人了。”
“可不?!”张木伸长了脖子,直挺挺地俯视着林煜峰。
林煜峰轻叹一声,提起食盒,站起身走到了桌子旁,把食盒放了上去。
“待会儿清明会过来取么?”看着林煜峰不愿意和自己一般见识的高冷模样,张木又伸着脑袋对着林煜峰的背影搭话道。
“嗯。”林煜峰用鼻音应了一声。
“不过……嗯……”张木双手隔着薄被子在双腿上搓来搓去,身体也跟着上下前后蠕动,支支吾吾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吃了啊……”
自从那个孙大夫叮嘱过之后,张木的饮食,确切的来说,是油腻类饮食便受到了控制。每天关在这个小屋屋里,也见不得旁人,除了香儿明白自己如饥似渴的心情之外,想必是没有人知道了。自己也自认为没有在林煜峰的面前流露出半点儿模样,毕竟面子大于天,自己之前便吃了这么大的亏,断然不能再这么轻易被林煜峰抓住弱点了。
虽然在美食面前,一切防线砰然崩塌,一切原则皆是浮云……但其他情况下,张木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自信的。
香儿不是喜欢在背后嚼主子舌根的人,素来不会与其他人一起搬弄是非,更何况自己与香儿可是命悬一脉,非一般的主仆关系。纵使香儿知道自己一直因为此事郁郁寡欢,恨不得到泔水桶里翻出个骨头抱着睡觉,但却也不敢私自送食物给自己,更加不会随意说与别人听,尤其是现在善恶不明,害自己于此地的林煜峰了……
“算出来的。”听到张木的疑问,林煜峰顿了下,漫不经心地答道。
“算?”张木一愣,这个家里面对这个字眼最有发言权的不应该是自己么。
“是啊。”林煜峰转过身,理所当然的表情。
“用……我的塔罗牌?”张木拧着五官不可思议地问道。
“掐指一算,你命里缺肉。”林煜峰突然一改往常的冷峻,伸出左手,微握拳,大拇指在其他四指上戳戳点点,眼睛眯成一条线,眼珠子上翻,透过眼缝只看得到白眼球和那忽闪忽现的小黑色。
“你去死吧!”张木随手抄起枕头就朝“算命瞎子”状的林煜峰砸去。
林煜峰随手揪住飞来的“横祸”:“你这般是非好歹不分,殴打救命恩人,恐有大祸将至啊。”
“我!……”看着林煜峰依旧没有把眼珠子放下来,张木抄起床上的另一个枕头准备朝林煜峰砸去,却突然又住了手,收回了自己胸前。
“怎么?知道害怕了?”林煜峰握着枕头,双手环抱于胸前。
“看在你多次搭救本姑娘的份儿上,姑且饶你一次。”张木朝林煜峰努努嘴。
大祸将至?别说林煜峰是不是真的会算,张木可是信了。若是林煜峰一个恶趣味起来,自己最大的灾祸就是再也没有肉吃了。
偌大一个将军府,放眼望去,敢多次偷偷违背长辈的意思,又有能力渡自己过江的人,也就只有林煜峰一人了。
张木细数着三个对自己人生影响最大的三个人。第三位,当是这位无缘无故冒出来说自己油腻吃多了的孙大夫,第二位,便是在自己出生之时赐予自己这个拿不出手的名字的算命瞎子,第一位,哼哼……
张木失落得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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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张木自然不知道,林煜峰并不通五行八卦之术,偶有所想,也全都是拜她的“指点”。
昨日三更过后,原本已然熟睡的张木突然之间呜咽起来,随后一脚蹬开了被子,四脚朝天打着把式,对着空气大叫着:“不要离开我啊猪肘子!!”
一阵悲鸣过后,张木两腿一夹,裹着被子一个翻身,正对着林煜峰,五官全部拧成一团,万般难受的样子,嘴唇微微抽动。
习惯了战场上的厮杀,林煜峰本就警惕,即使是睡觉的时候也不轻易放松分毫,一点儿风吹草动便能够觉察,张木这一番大动作下来,林煜峰可算是彻彻底底地清醒透了。
对于自己这位新婚“娘子”,林煜峰除了无奈,徒有无奈。
只可惜当时的人,并不懂得有相机这种东西,否则在林煜峰的面前,张木可又少了些骄傲的资本,在维护自己骄傲的尊严时,底气怕是要更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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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时节,天已渐凉,原本开遍红莲的荷花池畔,如今寂静一片。唯有那荷花池边的那亭,那人,那景,依旧。
无事秋风悲画扇,何处话凄凉。
许是应着这伤秋的景儿,夏日里那悠扬婉转的笛声,已然不见。亭边端坐着那白衣男子,望着握在手里的,红穗白玉流云百福玉佩出神。不私往日里把微笑挂在嘴角,而是眉头轻蹙,愁容满面。
“我一猜你就在这儿。”张木信步朝亭子中间走了过去,把自己手上捧着的一摞书放在了桌子上,对林念岭说道。
方才想事情想的入神,一听到张木的声音,林念岭微微一怔,有些慌乱地把手里的玉佩收了起来。
“长嫂有礼。近日长嫂身子不爽,念岭未能前去探望,还请长嫂不要见怪。”林念岭起身对张木行礼。
“二弟说笑了。我病的这些日子,多亏二弟送来的这些书,供我打发时间,不然我可当真要急坏了。”张木连忙回礼。
“若是合嫂嫂的心意,这便是这些书的福气了。”林念岭轻笑着言道。
“合意合意,自然是合意的。我可是欢喜的不得了。”张木眯着眼,笑的殷勤。
对于林念岭的苦心,张木自然是合意的。
初阳剪影,清风拂面,一抹端丽倩影独坐窗台,手持诗书,眉眼浅笑,好似墙壁上的名工巧匠的画作。
然而这一切场景只是张木自己的想当然,现实总是与理想相去甚远,甚远,远……
大多数的情况之下,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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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儿听他这么一说,扑哧一声就笑了……”
“呵……呼……呵……呼……”
听见这若有若无的酣睡声,香儿抬起头,便看见张木爽快地吐着鼻涕泡泡,嘴巴一张一合,睡得香甜。
“少夫人……少夫人?”
香儿对着张木轻轻唤了一声,见张木果然没有反映,只得无奈地摇摇头,把手中的书本搁向一边,细心地给张木盖好被褥,轻手轻脚地收拾好房间,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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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中的画面回放完毕,虽然并未亲眼见证这一切,但每次眼睛一睁一闭,再一闭一睁,便是另一番光景,张木用脚趾头都能脑补出来这看似刹那的时间段里,发生了什么。
张木止不住地抽了抽嘴角,对着林念岭尴尬地笑着。
倒真是多亏了林念岭的“故事书”,才让她每一天的觉睡都如此香甜。儿时因为父母工作忙,张木嫌少能够像其他孩子一般,享受到父母讲故事哄孩子入睡的感觉,这会子倒是着实体验了一把。
“嫂嫂看完,遣人与我送过来便是,怎得还亲自送来了。”见张木对自己的笑容里有些稀奇,林念岭倒也不在意,轻笑着对张木言道。
“派其他人送来怎的能显示出我对你的感激之情呢。”张木脑袋一歪,灿然一笑,“再说也不是什么力气活儿,我在屋子里呆了许久,想来这亭子里转转,也许久未见过你了。”
“我很好,有劳长嫂记挂了。”林念岭稍稍低下眼眉。
“今日倒是未见你吹笛子。”张木含蓄地问道。
方才远远眺望过来,张木就看到林念岭一个人望着个玉佩出神,一见自己到来,反倒是收了起来。
“我的雕虫小技,长嫂若是记挂,我便回去取来,吹与长嫂听,今日并没有将笛子带在身边。”林念岭似乎在故意躲避着什么,张木问到哪里,他便答到哪里,并未多言。
“你那个要是雕虫小技,恐怕过不久那空中路过的南飞的鸟儿,都不敢啼叫了。”张木恭维道。
林念岭低眉轻笑,并未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