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木端着药碗一仰脖,一饮而尽,干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嗯。”张木用力伸出手,把空碗递回给林煜峰,另一只手豪气地蹭了下嘴边,抹掉流露出来的汤药。
林煜峰接过碗,看着张木猛然把含在嘴里的药给咽下,“咕咚”一声,怕是差点连喉咙都给撑破了。
知道张木是在跟自己别气,林煜峰嘴角轻扬站起身来,弓下|身子靠近张木,近距离看着满腹怨气的脸。
“我既没有断你一只手,也不曾伤你一只脚,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就知足吧。”说罢,林煜峰又用力地弹了张木的脑袋一下。
这一弹不要紧,可是把张木额头上顶着的淤青给刺激了起来。
“嗷嗷哦嗷嗷嗷——”满屋子里飘荡着张木杀猪般的哀嚎。
而林煜峰却是心满意足地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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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张木把手中的书册随意地放到腹部,哀怨了一声。
“怎么了少夫人?这书不好看吗?”香儿看张木愁容满面,似有心事,抬起头问着,手上还在给张木敲着腿。
好不好看的,我都不喜欢看,密密麻麻的繁体字,眼睛都要看花了。我想看电视,我想玩电脑,给个手机也行啊……这一天到晚的,憋都要憋疯了。
“看久了眼睛疼。”张木面露难色地言道,“而且……这些字,看起来都好复杂,有些我也不是太认得。”
张木这么一提,香儿才想起来,当初张木与自己签订契约的时候,可是连自个儿的名字都不会写。这一下子撞到了脑袋,时不时就会头晕,夫人心疼的紧,便让张木这几日卧在床榻上休养。女红针线张木可是素来都不爱,每日这样坐着,除了吃就是睡,真真是无趣极了。幸好林家二少爷林念岭心里惦记着,给张木淘来了些闲书来打趣儿,只是这书看的久了,也是闷。
一时也想不到与张木解闷的乐子,香儿灵机一动,对张木提议道:“若不是二少爷送来的这些闲书,少夫人这日子怕是要更无聊了。不如这样,少夫人且坐着休息,香儿念与少夫人听如何?”
张木抬起眼睛看着香儿。
“书上的东西,到底是要比咱们言语上乏味一些,香儿虽不敢自称口齿伶俐,但也可试着帮少夫人念得有趣儿些,这样少夫人不会闷,眼睛便也不会累了。”香儿笑着言道。
“伶俐伶俐!这方圆百万里,就属你这丫头最伶俐了!”说着张木就把手上的书递给了香儿,欣喜地夸赞道。
“只是你若累了,就告诉我,咱们便不念了,你我之间不必拘着礼。”看香儿接过书,随意地翻了起来,张木还不忘这样叮嘱。
香儿抬起头看着张木,笑道:“香儿知道少夫人疼我。”
“你跟你家小姐的感情一定很好吧?想来她也是个大好人,不然怎得会让你跟着看书写字。”张木看着香儿低头看书的样子,自个儿嘀咕着。
香儿正看着,似乎在消化书上的内容,听张木这么一说,不禁蹙了下眉头:“小姐一直待我很好……”
见自己的无意之言,似乎惹到香儿不开心了,张木不由得恨自己多话。
“对不起啊,是不是思念你家小姐了?”纵使自己对待香儿算是好的,但也不及她们主仆自小在一起的情分吧,张木满是歉意。
“少夫人没有什么对不起香儿的,反倒是香儿……”香儿低垂着眼眸,“若不是香儿怕事,当初擅做主张,少夫人现在也不会到这里来,受这份儿罪。也不知道我家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江映雪……
香儿这么一说,张木也不禁忧思起来。
那个笨蛋牌古代大小姐,虽与自己仅有一面之缘,但自己却是顶着她的身份活了这么久,即使再府内处处受刁难,却终究抵不过一个什么都不会,又没经过世事的大小姐在外头的辛苦吧。
不知道她现在逃到了哪里,可有受坏人欺负,每日能不能吃得饱肚子,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做了这样错误的选择,会不会回来--
回来?
想到此处,张木一怔。如果哪天真正的江映雪回来了,自己该如何偷梁换柱地把属于她的一切还给她,自己日后又该如何安身立命呢。
“唔。”张木一阵头痛,忍不住地闷哼了一声,手撑着额头。
“少夫人怎么了?可是又想什么烦心的事情了?”香儿连忙放下书,与张木轻轻揉着太阳穴,使她放松,“大夫特意叮嘱过,少夫人近日不可忧思的,都怪香儿,引得少夫人不开心了。”
“无事。”张木拉着香儿的手,示意地不用揉了,“香儿,你可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家主子回来了,你该如何应对?”
香儿愣了楞,摇了摇头:“不瞒少夫人,香儿经常担心小姐在外风餐露宿,祈祷着她有一天能回来,可是她若真的回来了,必又是一揽子的事儿,香儿预知不到,也不知该如何处理。”
“我知道你跟你家小姐感情深厚,她不见了,你着急,却又没有能力,也没有名头去寻,也是自责,定是难受得紧吧。”张木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什么都做不了,自己不能去寻人,亦不能派人去寻……”
张木与香儿都沉默了。
“罢了罢了,咱们都别想了,多想亦是无益,只是徒增忧愁。只盼得你家小姐能真的过上自己想要的自由生活,要不哪天迷途知返,再回来跟我把身份换回去,也是好的。”
张木打气精神对香儿勉励道。
“少夫人所言香儿都明白,只是……不知道小姐现在过得好不好,她一个女子,从未自己出过门,能不能照顾好自己,能不能吃饱穿暖,会不会发生意外……”香儿低着眼睛蹙着眉头轻声嘀咕。
“不会的不会的。”张木连忙劝解道,“我的好香儿,你家主子是个顶好的人,又有你这样的人心心念念地挂想着,定然会吉人自有天相的。”
香儿一拧眉头,抬起眼睛,与张木相视一笑。
香儿何尝不知张木只是在宽慰自己,该担心的事情还是有可能发生,只是不教张木替自己为难罢了。
而张木又何尝不知道,香儿知道自己只是在宽慰她而已。
更何况--世道轮回,天理纲常,当真会,吉人自有天相么……
“少夫人头疼,就别坐着了,躺会儿吧,我给少夫人念书。”香儿把张木的身后拿软枕垫好,又绕到张木身前,拿起了书。
张木笑着点点头。
“这书当真是有趣儿的,香儿才疏学浅,倒是没有见过这样子的故事。”香儿边给张木讲解,边忍不住自己乐呵。
“二少爷看的东西,自然是好的。”张木言道。
“说起来,二少爷对少夫人,也是极好的。”香儿扫了眼房中的陈设,随口说道,“自从少夫人病了,他便想着怎么让少夫人宽心些。这房间的鲜花,都是二少爷亲自挑的,每日还送来这些书,还有些小玩意儿给少夫人解闷,真真的有心呢。”
“是啊,兄弟两个,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张木感慨道,说到“地下”的时候,还不禁加重了语气。
“二少爷确实是好,待人亲和,处事周到,好像什么都能洞悉却不戳穿,只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帮衬着似的。”香儿忍不住赞叹,“不过大少爷也有大少爷的好啊。”
“比如?”张木半挑着眉毛看着香儿。
“呃……”香儿歪着脑袋用力思考,竟也一时给噎住了,“额,这一下子,香儿也说不得了。不过大少爷是外冷内热,其实对府中众人也都是挺好的,除了--”
“除了我……”
看着香儿连忙闭口的模样,张木颇有自知之明地接道。
“少夫人,香儿不是那个意思。大少爷对少夫人,有时候……是有些奇特……但是,也是把少夫人放在心上的……”香儿解释道。
“呵,我真求他不要那么把我放在心上。”张木哭笑一声。
他最好根本不知道我是谁,这样也不用天天变着法儿子怎么整我了。
“虽然少夫人受伤……”香儿迟疑了一下,把后面的话隐了过去,继续言道,“但是自从少夫人受伤之后,大少爷也是挂念着少夫人的,那天不还亲自给少夫人喂药么。少夫人不知道,您当时晕倒的时候,可把大少爷给吓坏了。一个箭步冲过去,就这么一下,把少夫人给抱了起来,吩咐清明去请大夫,香儿都能看出来大少爷对少夫人的心疼。”
看着香儿还这般比划着,张木只能在心里暗自感慨,林煜峰,实在是好莱坞最佳男主角,坐拥一屋子小金人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