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过往(1/1)

萧晗还觉得脑袋有些发晕,虽然没有摔着碰着但确实让她惊了一大跳,此刻听到马车外的声音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谁会拦了马车来找我?”

萧晗眉目凝重地看了一眼叶衡,入了京城后他们各人便分散回府,太子自然是往东宫而去,叶晋兄弟又分别去送叶蓁与赵莹莹她们了,所以此刻也只有他们夫妻在马车上,而这又是在近侯府的街道上,到底会是谁拦住了他们的马车?

“我先去看看,你在马车上等着。”

叶衡拍了拍萧晗的手安慰了她两句,这便撩帘子跳下了马车。

马车外,袁彬正一脸忐忑地等候着,见着撩帘子跳下马车的是一个身着华服一脸冷肃的男子,他心里也拿不定主意,只揪紧了自己衣摆,又往马车里张望了一眼,紧张地问道:“这位大爷,请问马车里坐着的是世子夫人吗?”

“你是谁,找我夫人做甚?”

叶衡眉头紧皱,眼前的少年穿着落魄,人又长得清瘦腊黄,若不是一身补丁衣服浆洗得还算干净整洁,他都要以为是哪里的乞儿找上门来。

“原来是世子爷!”

袁彬反应过来,赶忙向叶衡拱手作揖,又走近了两步道:“还劳烦世子爷转告夫人,故人寻访,但求一见!”

“哪位故人?”

叶衡还未说话,车里的萧晗却是提起嗓音问了一句,她眉心隐隐发跳,连神思都有些不守,这样的感觉从前没有过,眼下自然分外关注紧张。

袁彬听着心中一喜,暗想这世子夫人果然是在马车里,便又压住心里的激动道:“世子夫人,您可还记得当年的云姑?”

袁彬话音一落,车帘已是“嗖”地一下被人撩了开来,萧晗那张娇艳的脸庞带着惊喜地望了过来,“云姑在哪里,我要见她!”

萧晗此刻已经顾不得这少年说得是真是假,当她已经对寻找云姑快要失望时,却不想还有人知道她的消息,甚至更可能是云姑自己找了过来,她怎么能不见?

她巴不得此刻云姑就在她的眼前!

“你慢些!”

叶衡赶忙扶稳了萧晗,又叮嘱她道:“人来了总归是走不了的,什么时候都能见到!”又转过头一脸审视地看向袁彬,眸中布满了层层疑惑。

当初他们锦衣卫都遍寻不着这云姑,要么是因为她已经过世,要么是她隐姓埋名,可今日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城?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萧晗想见昔日故人的心情他可以理解,但不能因为这般就被有心人给利用欺骗,至少他不会冷眼旁观。

萧晗扶着叶衡的手下了马车,又将袁彬看了又看,这才迟疑道:“你当真知道云姑的消息?她眼下在哪里?”

袁彬怔怔地看向萧晗,还没有从她惊艳的美貌中回过神来便接触到叶衡那暗含警告的一瞥,猛然惊醒了过来,连连点头道:“我娘就在巷子里,因为怕见不着世子夫人所以我没让她出来,再说她行动也不便……”

“你娘?”

萧晗原本抬起的步伐倏地一顿,又警惕地看向袁彬,斩钉截铁地说道:“云姑不可能有儿子!”

云姑当年是未嫁之身,自梳后便决定要侍候莫清言一辈子,没有嫁人,更不可能有眼前这般大年纪的儿子。

“我是她认下的干儿子。”

袁彬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萧晗,“您见到她自然就一切分明了。”

“走吧,有我在任谁都耍不了诡计!”

叶衡扶了萧晗一把,这才率先往巷子里而去,眼下已经在长宁侯府范围之内了,应该没有哪个宵小该随意生事,他也不怕这个少年会有什么企图,护卫们都在左右,若是这少年使诈,他和他的同伙一个都跑不了。

萧晗看了袁彬一眼,带着几分迟疑跟上了叶衡的脚步。

袁彬倒没有怪他们的意思,任谁对陌生人都是谨慎小心的,不过只要等他们见着人了,一切也就明白了。

瞎眼妇人此刻正倚在巷子里的墙角边上安静地等待,听到巷口有了动静立马竖起了耳朵,待听到一共有几个人的脚步声时她才有些慌了起来,又大声唤道:“彬儿,你在不在?”

“我在呢,娘!”

袁彬立马越过了萧晗等人,快步上前扶住了瞎眼妇人,又托着她转向了萧晗等人,开口道:“娘,我将世子夫人给请来了,还有世子爷也一道来的。”

“真的?”

瞎眼妇人一阵紧张,却也有些不敢相信,只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挥了挥,却茫然地找不到方向,只是面色却是希冀而紧张的,一是怕自己的希望落空,一是也有些不敢相信。

袁彬找来的可真是她从前侍候过的三小姐,真是萧晗?

然而萧晗却有些不确定了,眼前的妇人不仅瞎了眼,头发也过早地变作了白灰色,容貌上或许有些相似的地方,但声音却不像了,整个人比她记忆里的云姑要苍老了不止十岁。

“你真的是云姑?”

萧晗迟疑地踏前一步,却被叶衡牵住了手,轻轻对她摇头,“若是云姑还在,也只是三十多岁的年纪,而这妇人看起来已经老迈,我觉得不是。”

“晗姐儿,你真的不记得云姑了?”

瞎眼妇人双手颤抖着,眼泪却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奴婢好不容易回到了京城,虽然眼睛瞎了,嗓子也哑了,可奴婢没忘记小姐的嘱托,奴婢回来了啊!”说罢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小姐,定是您在天之灵才保佑三小姐与二少爷长大成人,如今三小姐嫁得如意郎君,您在九泉之下可安息了?”

“云姑……”

瞎眼妇人这话一出口,萧晗的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又拂开了叶衡的手道:“她是云姑,虽然样子变了,声音哑了,可她是我的云姑……”走上前来扶起了瞎眼妇人,心痛道:“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一言难尽!”

云姑哽咽着被萧晗搀扶着起了身,一旁的叶衡始终警惕防备着,瞧见她们这副模样不由对萧晗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有什么事咱们回府再细说。”又扫了袁彬一眼。

也许这个叫云姑的瞎眼妇人暂时没什么威胁,可这少年却是一脸的机灵,他回府后该好好问话,断不能让萧晗被人给骗了。

回到侯府后,萧晗急急地将人领到了“庆余堂”,她是想要寻求一个答案,而这一天她已经期盼了好久,原本找不着云姑她都要放弃希望了,却没想到云姑又回来了。

“云姑,你快坐下!”

萧晗拉了云姑便往软榻上带,又吩咐兰衣上了茶水点心。

云姑却僵持着不肯坐,连连推辞道:“奴婢这一身的脏污,如何能坐得,小姐快别折煞奴婢了。”

“当年我与哥哥小时都是你一手带大的,你就是我半个娘,如何坐不得?!”

萧晗这样一说,云姑的面色也软和了几分,缓缓坐了下来,“想到当初你们年幼时,那才是最好的日子……”话语中也有许多的怀念与不舍。

“云姑,你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了,我娘去世后发生了什么事?”

萧晗细看着云姑的模样,刚才一头灰白头发遮掩着她看不真切,眼下离得近了才发觉那五官样貌的确是她认得的那个云姑,只是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那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看着便让人心疼。

“三小姐,这事说来话长……”

云姑摇了摇头,面色中有些追忆与悔恨,缓缓道出了莫清言离世之后的遭遇。

原本莫清言去世后不足百日刘氏便入了门,云姑当时并没有想着离开,因为她身负莫清言所托,还指望着她好好地看顾萧晗兄妹俩。

可好景不长,她原本就是小心翼翼地避免犯错,最后还是被刘氏连同一干莫家下人给打发了回去,她连留下都找不到借口。

“奴婢身负小姐的嘱托,如何就能一走了之,可刘氏容不下奴婢,奴婢又怕她迫害三小姐与二少爷,只能先行离开再想办法,却没想到这一走就差点没能再回来……”

云姑说到这里眼泪又涌了出来,刘氏遣走了莫家原有的下人后,她也趁势假装与他们一同离开,最后却半路返回,想在京城郊外住下。

却不知是她的行踪一直被人知晓,还是那些人早起了害她之心,她被下了毒的汤水泼到了眼睛而瞎了双眼,喉咙也因喝进了一些汤水而被灼伤,却又在被这些坏人带走的途中意外地摔落悬崖而保住了一命。

害她的人她心里有数,不就是刘氏或是刘家的人吗,没有其他了。

“奴婢跌落悬崖后昏迷了许多时日,幸得好心人相救才活了下来,可眼睛瞎了找不着路,又一路辗转各地,最后遇到了身为小乞儿的袁彬便与他相依为命了!”

云姑一番话语说得跌宕起伏,萧晗却觉得一颗心都揪紧了,“竟然还有人想要害你,可知道是谁?”

“定是刘家的人!”

云姑说到这里暗自咬了咬牙,一脸深入骨髓的恨,“他们害了小姐还不够,还想将奴婢给灭口,以免他们的丑事外扬,可苍天有眼,奴婢终是活了下来!”

“这么说,我娘的死也与他们有关?到底是如何的,我恍惚记得一些,可娘去世前的那些日子也不怎么见人,我根本不知道她病得有多重……”

萧晗听得泪如雨下,又攥紧了云姑的手,眸中闪动着猩红的光芒,片刻后才咬牙道:“将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是。”

云姑点了点头,面容悲戚,不无伤感,“小姐的身体一直是很好的,不说小病没有怎么生过,大病又如何会有,还不是被那起子奸人所害,中了毒!”

萧晗点了点头,手中的锦帕却不觉握得更紧了,这是她一早的猜测,只是从云姑的口中说出又是另一番心情。

“我娘也知道是有人给她下毒了吗?”

萧晗问云姑,“可那时刘氏根本还没进门,连我都不知道她们母女的存在,难道我娘早已经知道了这一切?”

“小姐聪慧通透,自然看透了一切,可笑她还希望老爷迷途知返,却不知道那起子坏了心眼的人家已经着手要她的性命了!”

云姑越说越激动,面上的表情几乎纠结在了一起,似愤似恨,若是那仇人就在眼前,她一定会将他们给剥皮拆骨!

“是刘家人做的?是谁?”

萧晗面色紧绷,整个身体却是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刘家,果真还是刘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她定要他们血灾血偿!

“应该是起复为官的刘敬,小姐说刘家只有他才有这样的远见,刘氏做不出来!”

云姑咬了咬牙,嘴里渐渐渗出一丝血腥味,却又不无悲痛地说道:“小姐虽然查出了事情的真相,可她中毒已深无力回天,她也知道凭借刘家的势力刘氏总有一天会进门,便交待好了奴婢一切,却没想到小姐过世不过百日,老爷便将刘氏给迎了进来!”

“刘敬!”

萧晗的拳头死死地握着,胸中却如怒海一般翻滚了起来。

那个不声不响的刘敬,那个就算刘家人被整治,任凭刘氏被送回娘家都一直不动声色的刘敬,原来他才是那个掩藏最深的人。

为了给刘氏铺路,毫不留情地杀了莫清言,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们这对莫清言留下的儿女会如何?!

若是没有再世为人,他们兄妹的命运必定是凄惨的,而莫家受此牵连也会不得善终。

原来一切的一切竟然是因为刘敬!

萧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眸中燃起了熊熊烈火,若是刘敬就在眼前,她恨不得能够剖开他的心看看,问问他为什么能对素未谋面的莫清言下此毒手,为什么他就不曾有过丝毫的怜悯之心?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冷血,便是冷酷到了极致,他的眼中只有利益的权衡和得失,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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