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已经放弃挣扎了。
把当初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没有刻意辩解,也没有隐瞒什么。
“你是说,当时他要杀你,所以你才反击的?”
李卉云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便点了点头。
将一切都记录下来,陈伟继续道:“当初你为什么会留下那地址,指引我们找到那笔钱?”
李卉云突然感觉到陈伟的身上有丝丝杀气,这杀气可比陈浩聪强烈多了。
他知道陈伟到底在担心什么,非常上道地没提起南冥:“我其实并不知道那笔钱存在,只是我父亲曾经给我留下了一套房子,我觉得很可能会有东西在那里。而且我不想重复我父亲的道路,所以就留下了地址。”
“那你为什么要逃?”
“我害怕。”李卉云道。
陈伟轻轻地点了点头,这家伙算是上道,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然后他话锋一转:“我们调查到了你的身世,你出生于1998年12月17日?你的母亲是刘玉花?”
“是。”李卉云道,他没想到陈伟竟然连他的身世都扒出来了,如果当初那些毒贩有这种能耐,他说不定早就死了。
“你五岁那年,你母亲去世之后,你就跟着你父亲离开了老家,然后你在做什么?”
“跟我父亲东躲西藏。”李卉云吞了吞吐沫。
母亲的去世,是一次转折点,就是那时候,父亲觉得自己再怎么抛头颅洒热血,竟然都保护不了自己的家人,加上被梁三发蛊惑,这才走上了邪路。
而在那之前,尽管很少见到父亲,但生活却幸福美满,就算是现在,偶尔午夜梦回时,他也会回忆起当初和母亲一起看父亲照片的日子。
照片上那个人,英武,伟大,是个英雄。
而现在,死了的那个人,他是个人渣。
陈伟又问了几个问题,李卉云一一回答了,然后陈伟把自己做的笔录递过去,道:“如果上面所写的都属实而且没有遗漏的话,就签名按手印吧。”
李卉云认真看了笔录,很配合地按上了手印。
他已经不打算再挣扎了,他决定接受自己的命运。
陈伟把笔录交给跟着他一起来的警察,关了摄像机,等到其他人都出去了,这才道:“阿云,你今年还没满16周岁。”
“没有吧。”李卉云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几岁了。
陈伟看着眼前的李卉云,他没想到李卉云竟然比陈浩聪年龄还小。
看起来,却是成熟多了,眼中都满是沧桑。
若不是南冥挖出来了这条线索给他,怕是他还找不到办法帮李卉云脱罪。
李卉云出生时,李土斌还在部队服役,所以他是出生在军区医院的,记录相对比较完善。
陈伟看着李卉云,看着看着,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同情。
李土斌那个人渣,让自己的儿子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啊!
不到十六岁的年纪,就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
如果换个环境,如果换个父亲,现在的李卉云会是什么样子?
这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如果有人引导的话,他说不定也会走上正途,正在校园里,过着自以为苦逼,但在很多人看来,却非常幸福的日子。
现在的一切证据都表明,李卉云杀人完全是出于自卫,属于防卫过当。而他的年龄不到16周岁,会从轻量刑。
有了这些,李卉云的未来,或许会有些转机。
“明天我就会把你移交,你还有什么要做的事,要见的人吗?”陈伟问道。
那一刻,李卉云是多么想要见一见齐茗莱,但是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
没有人关心他,也没有人会想念他。
这样就很好了。
他何必再连累别人?
“那就走吧。”陈伟打开了李卉云的手铐,李卉云站起来之后,很自觉地双臂并拢,让陈伟给他上铐子,但是陈伟只是把一件上衣搭在了他的手上,叮嘱他道:“别想跑,明白吗?”
李卉云沉默地点了点头。
跑,他还能跑到哪里去?
“上车。”陈伟开了警车过来,让李卉云上了副驾驶,然后打电话给家里:“孩子他娘,晚上我带个朋友回家去吃饭,你多做点饭。”
挂了电话,陈伟对李卉云道:“我问过朋友了,你这种情况最轻可以减刑到2年。”
李卉云没说话。
“2年时间,其实并不长,我会让人帮忙关照你,在里面不要学坏,多学点知识,出来之后就去上学,到时候……我去接你。”
李卉云还是没说话。
“还有,你给我的那个地址,一直是在你母亲名下,等你出来了,可以补个手续。”
李卉云依然没说话。
陈伟也就不再说话,打开了收音机,一首歌从音响里飘了出来:
“向前跑,迎着冷眼和嘲笑。
生命的广阔不历经磨难怎能感到。
命运它无法让我们跪地求饶,
就算鲜血洒满了怀抱……”
李卉云突然很想哭,但是他还是没有哭。
开着警车停在了自家的房门前,陈伟下车,指着面前一块空地,道:“就在这里。”
李卉云蹲下,伸手抚摸着那片土地,终于哭了起来,稀里哗啦的,像个孩子。
这哭声是最后的告别,从今天开始,我的世界里,再没有你。
……
送李卉云上了囚车,陈伟心中也百味杂陈,因为李土斌的关系,陈伟不想插手对李卉云的最终处理,为了避嫌,还是把李卉云移交给了青阳的警方,毕竟这本质上是一次围绕毒品开始的争端,不论是杀人还是其他的什么,都是其中的一部分,还是交给青阳那边处理吧。
而他到了武北之后,第一桩杀人悬案,也随之告破,他神探陈伟的大名,也越发响亮了,本来对他还颇不服气的一些人,变乖了不少。
这倒是意外之喜。
囚车还没到青阳市区,就拐进了一个偏僻的小院子,李卉云感觉到了不对,顿时警觉起来。
难道,现在还有人胆敢在这里劫囚?
车门打开,几个手持枪械的警察把他押了下来,拖拽着进了一间审讯室,把他铐在了桌子上。
不过这几个警察人人身上带伤,看起来很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