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毫无悬念的战斗结束了,万贵妃与玉珠皆被缚上囚车。
王师回朝,浩浩荡荡的队伍往京城走去。
路上偶遇一段小小插曲,那时队伍行至半路,竟遇上了一队送嫁队伍。
花轿停在路旁,新郎官手忙脚乱的扶出新娘,两人刚要跪伏在地,便被唐娇止住了。
“地上泥泞,别弄脏了嫁衣。”唐娇从头上拔了根簪子下来,让人送过去,“这簪子便当我的贺礼吧。”
鲜红的盖头掩了新娘的面孔,粗糙的手指接过莹润的玉簪,颇有些受宠若惊,以至于连句道谢的话都忘了说,直到唐娇的马车驶远,才在背后不停的喊着谢谢贵人。
这段小插曲很快便被众人抛之脑后,而唐娇坐在马车内,转过头来,欲言又止的看着天机。
天机瞥了她一眼,又瞥了她一眼,终于忍不住问:“什么事?”
“天机。”唐娇扭扭捏捏道,“你家住哪里?”
“我是京城人士。”天机眼神一闪,“但这些年来,一直住在锦州。”
“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去看看?”唐娇低着头,玩着衣角。
“那地方没什么可看的。”天机淡淡道,“只有穷山恶水和刁民。”
“好吧……”唐娇泄气了,她本想委婉一些,可对方根本是截木头,只好吐了口气,认真看着他的眼睛:“我想见见你的父母。”
天机微微一愣,然后迅速转过头去,装出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啊,是吗……可我父母已经过世了。”
“那总有长辈在吧?”唐娇急忙道。
“年纪比我大的,辈分比我低。”天机似笑非笑道,“辈分比我高的人……是有一个,但年纪却比我小。”
“你绕口令呢!”唐娇有点被他绕晕了,拉着他的胳膊摇了摇,“好啦好啦,反正无论年纪大还是年纪小,辈分高还是辈分低,都是你的家人啊,你带我去见见他们吧。”
岂料天机想都不想就摇头道:“没这必要。”
“为什么?”唐娇楞了。
可天机却闭上了嘴。
唐娇一路软磨硬泡,却怎么也撬不开他的嘴,最后怒从心头起,冷哼一声:“行了,不去就不去吧,你摆脸色给谁看呢。”
天机立刻转过头来,平板无波的脸上浮出一丝惊愕:“我并没有……”
唐娇却懒得听他解释,马车渐渐停靠在行馆旁,她掀开帘子,一言不发的下了车,朝行馆内走去。
天机急忙下了车,快步追上她,两人一前一后,看起来亲密无间,却始终保持半步距离。之后漱洗,用饭,面见本地官员,花去了半天功夫,这半天里面,两人再没一句对话,彼此之间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最后受不了的人还是唐娇。
看着窗外夕阳,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有些可怜,喜欢上一个人之后,渐渐变得不像原来的自己,喜怒哀乐皆被对方掌控,仿佛从一个自由自在的人,变成了他怀里的一把琴,根根心弦,被他所拨。
轻轻摇摇头,唐娇坐在椅内,朝旁边的侍女招招手,然后对走近的侍女道:“跟我换身衣裳,我要穿你身上这件。”
侍女吓得跪了下来:“奴婢不敢。”
“我这不是跟你打商量。”唐娇露牙一笑,“这是命令。”
面对这等蛮不讲理的主子,侍女还有什么办法,只得跟她对调了衣裳。
“你替我睡半个时辰吧,半个时辰以后,我就回来。”唐娇整了整身上的竹青色侍女服,然后端起桌上的杯盘,对侍女笑道,“你要是去告状,我会很不高兴,其他大人们也不会领你情,说不定还要怪你没阻止我。你若是乖乖的,我就会很高兴,回头会重重赏你,拿你当我的心腹看,你觉得怎样?”
侍女顿时心潮澎湃,若能成为这位新贵的心腹,成为人上人指日可待,立刻卑谦的答应了下来,然后替唐娇躺在了床上,面对墙壁假寐。
“你太任性了。”天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是啊,我很任性。”唐娇笑着承认了下来,“可只要一想想,这次回到京城,我就再也不能迈出宫中半步,无论吃饭,睡觉,洗澡,都要被许多人盯着,再也没有自由可言……我就忍不住想任性一次。”
她忽然转过头来,对天机微微一笑:“但你没资格说我,你也很任性啊!”
天机微微一愣。
“你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跟我商量。”唐娇捡起桌上的杯盘,端在手里,朝门外走去,面上冷冷淡淡的说,“而且从来不给我解释。”
无论是做《三更话本》替她复仇,做《美人话本》替她夺宫,还是埋伏于万贵妃身边当内应,事先他都不会跟她打商量,事后也不会给她什么解释,她总是要到一切尘埃落定之时,才能从旁人嘴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天机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却透出淡淡的失落,“你不相信我了吗?”
唐娇咬了咬嘴唇,她不忍心说伤害他的话,可也不想他继续这个样子,呐呐半晌,最后低下头去,压抑道:“我信你……是你不信我。”
天机双眼一眨。
“是,我承认,你比我聪明,比我手段高明,比我世故比我厉害,你样样都比我强,但这不是你事事都瞒着我的理由吧?”唐娇与天机擦身而过,声音低沉,“……我已经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了。”
说完,她推门离去。
留下天机站在原地,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唐娇一路垂着头,朝行馆外走去,,所幸认得她面孔的人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远远看着她,最后竟真叫她成功混出行馆,松了一口气之后,看了看背后,见天机没有跟过来,竟有些怅然若失。
一直以来,她对待这份感情都是小心翼翼,唯恐天机离她而去。可是温柔过,体贴过,撒娇过,痴缠过,最后他还是原来的样子。
他很聪明,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万一他遇上一个比他更聪明的人呢?万一遇上一个手段比他还莫测的人呢?唐娇不敢赌,也不敢想,她很怕有一天他会飞得太高,然后摔得很惨,而她却离他太远,赶不到他身边。
就像这些日子以来,她不停从噩梦中惊醒,然后抱着胳膊发抖,怕他被万贵妃或者王师所杀。
“别讨厌我。”她一边朝街上走去,一边热泪盈眶道,“更别死。”
此地乃华州,离京城已经很近了,街上繁华富丽,眼看着太阳便要落山,街上依旧行人接踵,卖糖人的老人身旁围着一群喧闹的孩子,豆腐摊烧烤摊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姑娘,我观你印堂发黑,怕是命不久矣啊!”一个声音忽然在唐娇身旁响起,她转过头,见是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人,手里还举着面杏黄旗,旗上写着神算两字。
唐娇用袖子擦了把眼睛,然后掏出一锭银子,端在指尖,在他眼前晃了晃,淡淡道:“会算姻缘吗?”
中年道人眼睛里差点伸出两只手,把那银子抢了去,嘴上不迭的喊着:“会会!不瞒您说,老道我专业算姻缘三十年!从无一次失手啊!嗯!待我看看……哎呀,姑娘,您眼泛桃花,脸带红晕,显是红鸾星动了!得算,一定得好好算算!”
你刚刚还说我印堂发黑,命不久矣呢……唐娇嘴角抽了抽,但也没太跟他计较,反正她又不是真的想算什么姻缘,只是想从这江湖术士嘴里听些好听的话。
在他摊子前蹲了下来,中年道人殷勤的端来签筒,可是唐娇无力的摆摆手,示意不用,然后叹息一声道:“我要你算我跟一个人的姻缘。”
“好咧。”中年道人摸着胡须道,“敢问姑娘要算谁?”
“那个人啊……”唐娇捧着脸,恍惚道,“身材高大,身手矫健,飞檐走壁毫无压力,十步之内杀人于无形。”
“……”中年道人小心翼翼的打量她半晌,“姑娘,您说的是飞贼吧?”
“飞贼?”唐娇想了想,忽然笑着摇头道,“没他这样的飞贼,飞贼夜盗百户,他却只盯着我一个人……”
至少以前在平安县的时候,只盯着她一个人,只守着她一个人。
想到过去美好的时光,唐娇不由得眼圈又红了。
“……姑娘,县衙就在那边。”中年道人忍不住说,“我看您还是去报案吧,您遇上的不是飞贼,是采.花贼吧。”
“你胡扯什么呢?”唐娇将眼泪忍了回去,“他不是飞贼,也不是采.花贼,他就是个……性子古里古怪,成天没个笑脸,只会惹人生气,做错了事情还不知道悔改的人。”
顿了顿,唐娇忍不住低下头去说:“他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啊,我为什么会喜欢上这种人呢……”
“姑娘啊……”中年道人怜悯的看着她,语重心长道,“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无论是飞贼还是采.花贼都嫁不得啊……你不能因为他对你……那啥那啥了,就对他死心塌地啊!你这也不是真感情,你这根本就是认命了吧!”
这家伙究竟在说什么呢?唐娇无语的看着他,觉得他们完全在鸡同鸭讲。
索性重新拿出银锭,在他眼前一晃,对他说:“说点好听的。”
中年道人刚想教育她一番呢,见了钱,立刻舌头打了结,搓着手开始琢磨起好听的话来。
却不等他开口,一双黑靴就出现在唐娇身后。
那人身材高大,身上披着一件黑色斗篷,兜帽压得很低很低,一身打扮在中年道人眼里,简直是飞贼亦或是采.花贼。
他俯视唐娇,慢慢弯下腰,蹲在她身旁,伸手掰过她的脸,对她说了一句极好听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甜腻腻的一章啊滚了个动。。
回头看了眼温少。
温少:“法海借我力量!进化吧。。。。我就是法海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