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韩家是西南的世家大族,族中子弟大多都在益州路各府县为官。
韩家在益州路经营多年,姻亲故旧遍布西南,是以这么多年,韩家子弟进京考科举的人实在不多。
韩氏子弟大多都是参加益州路的府试,取得了举人的功名,便由韩家举荐,开始踏入仕途。
但韩云韬和徐玉知却不是这种情况。
他们俩个在取得举人的功名后,韩云韬的父亲,益州路成都府知府韩兴国却没有安排他们为官,而是一力坚持让他们进京参加考试。
当时这在韩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毕竟韩家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子弟进京赶考了。
几个韩家族老甚至提出了不解与抗议,但韩兴国却力排众议,派人送了他们俩个进京。
徐玉知挠挠头,“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你从小读书就好,有益州神童之称,舅舅想让你出来见见世面。”
韩云韬三岁开蒙,六岁却已经能诗解文,被人誉为益州小神童。
韩云韬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如果是这样,为什么父亲还非要让你和我一起进京呢?”
徐玉知:“……”
他一直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读书不如表哥,可表哥也不用如此打击他吧?
“我是捎带的那个行了吧?”他闷闷的摸了摸鼻子。
韩云韬失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缓缓开口,“我们离开成都府的时候,父亲曾对我说了两句话,当时我没在意,以为父亲是随口交代,现在却觉得或许父亲有其他含义也不一定。”
徐玉知疑惑的眨眨眼,“我怎么不记得舅舅还特别交代了什么?”
他们不是一起接受的教诲吗?
韩云韬没好气的睇了他一眼,“你当时兴奋的恨不得立刻把腿就走,要去见识游历一番,哪里能记得我父亲说了什么。”
好吧,徐玉知呵呵一笑,“舅舅到底说了什么?”
“父亲说,”韩云韬想了想。“他说若是我们有了功名,朝廷必会安排选官,我们不一定非得回益州路。”
舅舅说过这句话吗?徐玉知又挠头,半晌也没有回忆起任何印象来,索性放弃了,反正表哥说有,那就肯定有!
“那表哥的意思是我们都不回益州?”
韩云韬没说话,慢慢的摩挲着手上的茶盏。
烛光下他一向如朗星般明亮的眸子有些迟疑迷茫。
父亲当时说的话他也就是随口一听,并没有放在心上,但今晚六皇子的一番话,却让他一下子想到了父亲的那句话。
六皇子言语间暗示朝廷对益州路可能会有大动作,父亲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
朝廷会有什么大动作呢?
韩云韬一时有些想不明白,但既然有大动作,那就说明益州路的人事肯定要有大变动,或者大换血。
变动人事一般是因为朝廷要有新的事务要推行,或者益州路有人已经引起了朝廷的不满!
韩云韬脸色微微一变,想到后一种可能,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如果是后一种,那父亲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牵扯到了什么?
“表哥,你怎么了?”徐玉知见他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不由惊讶的问道。
韩云韬摇摇头,“没事,我就是有些事突然想不明白。”
徐玉知没问什么事,表哥比他聪明多了,表哥都想不明白的事,他就更不可能想明白了,问了,只会自寻烦恼。
“那我们到底还要不要回益州啊?”
韩云韬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子,脸上的神色渐渐由迟疑变成了坚定。
“不回益州了,我们去和益州路相邻的荆州路。”
既然父亲也不想让他回益州,那么他便不回,荆州路与益州路毗邻,他能够第一时间知道益州路发生的事情,万一有什么事,他也不至于鞭长莫及。
去荆州路?徐玉知愕然,半晌,迟疑的问:“表哥,这选官也不是我们说了算,不能咱们说想去荆州路就去荆州路吧?”
荆州路不比益州路,益州有韩家帮忙安排,荆州路可没有人帮他们安排,若是荆州路没有空缺呢?
韩云韬抿嘴笑了笑,“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六皇子既然提出希望自己能去他的封地为官,那就说明他已经在谋划封地了。
荆州路虽然不比两年富庶,但也不是皮毛之地,若是能说服并助六皇子谋划到荆州路作为封地,那么他去荆州路的事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看来还得找时间悄悄去拜访六皇子才行。
夜色渐渐深沉,三月的金陵已经开始有些闷热。
穆瑜烦躁的翻了个身,片刻仍然没有睡意。
白日里隔着围墙听到外面新科三甲跨马游街的热闹声不觉又回荡耳边。
她使劲咬了咬下唇,又将身子翻了回来。
外头值夜的丫头听到响声,不耐烦的嘀咕了一句,“四娘子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明天是穆老太君的六十大寿,他们要过西府去给老太君祝寿。
穆家两房闹着分家,打闹了一个多月,终于在半个多月前分完了家。
本来按正常的分家来说,大房应该要占大头,因为大房还要为穆老太君养老送终。
但穆老太君主动提出来她要跟着二房生活,李氏以此为由,坚持要对半分家产。
所有的田地,庄子一分为二,关中的银子一分为二,可二房李氏仍然不知足,坚持要整个穆家大宅,要求长房的人搬出去,理由是穆二老爷仍然在朝中为官,穆家大宅更符合他为官的气派。
王夫人气不过,请了娘家长宁侯府的人来坐镇,最后才将穆家大宅一分为二,中间砌了道墙,穆老太君跟着地方在西边的院子里生活,称为西府。
一想到明天要去西边,穆瑜更加烦躁了,却又不好冲外面的人胡乱吼。
外面的丫头是从王夫人身边拨过来伺候她的,她原先的贴身丫鬟素琴在分家的时候跟着老子娘去了二房伺候。
这两个多月穆瑜过得日子是最煎熬的,一方面恐惧于今生与前世的差异,一方面又不甘心过眼下的日子!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穆瑜咬了咬牙,必须得想个法子改变眼前的境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