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恒道:“谢均明一天不惹点事是不是就难受?”
叶右笑了一声,低头吃着师兄为他夹的菜。
他眼上的布条还没摘,根本不知道自己夹的是什么,好在闻人恒知道他的口味,不用他开口便把菜放入了他的碗里——其实闻人恒本是打算亲自喂的,可叶右不干,闻人恒也就没有勉强他。
不过那张脸实在太祸害,所以出门前闻人恒为他易了容,他如今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瞎子,旁人看了一眼便对他没兴趣了,继续讨论江湖大事。
叶右饶有兴致地听着,咽下嘴里的东西,说道:“他原本就是闲不住的人,现在整天和一群白道待在一起,若不找点乐子就不是他了。”
闻人恒道:“以后你我的事传开,他们还不知会说什么,你短短几个月连换三人。”
叶右笑道:“别人说什么与我何干?”
闻人恒无奈摇头,就知道会是这样。
作为和谢均明齐名的叶教主,他家师弟淡定地被白道诅咒了这么多年,显然也是个不在乎的主。
叶右道:“你若不喜欢听别人编排我,咱们让他们换个说法便是。”
闻人恒恰好正想到这一点。
谢均明既然敢坐初一,他就敢坐十五,他绝对要给谢均明挖个坑,让别人知道是谢均明不懂得珍惜,而不是叶教主风流多情、三心二意。
叶右没等到师兄的回话,问道:“在想到时该怎么办?”
“没有,”闻人恒暗忖自己若收拾不了一个谢均明也就不用混了,摸了摸师弟的手,温和道,“这事你不用管,吃饭。”
饭后二人休息一晚,转天早晨等了半个时辰,等到了赶来的刀疤男。
之前闻人恒甩开白子的人赶往少林,刀疤男则留下来牵制对方,如今才与自家门主会合。他见门主扶着一个人出门,神色顿时一变。
虽然这人换了一张脸,但他一眼便能认出是晓少爷。
晓少爷那么厉害怎么瞎了?真的假的?先前的坠河失踪一事不是在唱戏么?怎的几天没见就成了这样?难道这也是装的?他张了张口,震惊地望着他们。
闻人恒看了他一眼。
刀疤男急忙回神,为他们撩起车帘。
闻人恒把师弟扶上马车,回头看向手下,问道:“最近有什么动静?”
刀疤男道:“没什么动静,就是慈元方丈他们还有魏公子、丁公子这几天都送过信,询问可有找到晓少爷……”他停顿一下,终是忍不住道,“门主,晓少爷这是?”
闻人恒道:“受了点伤,过几天就好,这事别往外说。”
刀疤男于是放心了,招来双极门的人准备出发。闻人恒则进了马车,见师弟已经坐好,便走过去把人抱起来揉进怀里。
叶右放松地靠着他,察觉被他握住双手,笑道:“承认吧,你就是喜欢我现在这样。”
闻人恒道:“我是看你挺听话的。”
叶右道:“我一直蛮听话。”
闻人恒不置可否。
他喜欢的其实是师弟依赖他的模样。
以前他们还没有摊开说清的时候,每当被师弟气狠了,他都想把这人绑了关着,让师弟只能对着他一个人,何时听话老实了,他何时再放人。如今这人暂时失明,凡事都靠着他,让他特别满意。
他看着师弟的侧脸,凑过去在嘴角亲了一下。
叶右的伤不重,又养了两天便把布条拆了。
一行人赶去与白道会合,半路便接到了消息,慈元方丈他们晚了一步,赶到胜音城时盟主家已经被烧,他们在断壁残垣上转了转,半点线索都没发现。
叶右对此一点也不意外。
哪怕烧房一事会让白道的人考虑盟主有帮手的可能性,白子都得走这一步棋,不然铁定暴-露。
他说道:“回信吧,就说找到我了,让他们先在胜音城等等咱们。”
闻人恒也是这么想的,便差人去送信,然后吩咐刀疤男取来布条,细细为师弟缠好了。
抵达胜音城时恰好是傍晚。
慈元方丈一行人正在吃饭,突然见他们进门,纷纷站了起来,丁喜来和魏江越等少帮主们更是直接跑了过去。丁喜来双眼通红:“晓公子,你没事太好了!”
叶右道:“让你们担心了。”
葛帮主也走了过来,问道:“身子怎么样?受伤了么?”
叶右道:“还好,当时被水冲走,昏迷了几天才醒。”
闻人恒补充道:“之后连续发了三天烧,这才刚刚好点。”
众人一听,连忙扶着他坐下,生怕他再磕着碰着。
先前晓公子生死不明,白道的士气大减,连他们当中都有不少人神色凝重,如今人还活着,即便真是黑子的人,他们也觉得有他在身边很不错,也很踏实。
谢均明坐在不远处看着白道这宝贝的样子,心里“啧啧”了一声,暗道叶右的身份若能有一天揭开,白道们估计会羞愤而起,抡起刀剁了这人。
他笑道:“晓公子回来了就好,这几天光听他们念叨你,”说罢看向旁边的人,“宝贝儿,这便是我与你提过的晓公子,你先前不是还好奇呢么,快看看。”
“……”百里长老顶着教主的面具,嘴角挂着“教主式”的浅笑,沉默地看向自家教主。
他的内心沉痛不已。
早知后面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他当初就不该一时悲愤呈口舌之快。这些天下来,要不是知道谢均明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他真的会怀疑这魔头看上了自己。
但如今想这些没用,样子还是要装装的,他微微一笑:“晓公子,久仰大名。”
叶右道:“不敢当,叶教主好。”
百里长老懒洋洋地“嗯”了声,余光扫见谢均明为他夹了他不喜欢吃的菜,还一脸宠溺地看着他,不禁再次沉痛,忍着和这货同归于尽的冲动,夹起来吃了。
谢均明玩了几天差不多也玩够了,只夹完那一下便转开视线,对叶右招招手:“晓公子吃饭了么?没吃过来一起吃。”
叶右道:“不了,我和师兄一起。”
谢均明道:“好办啊,闻人门主可以一道来。”
叶右客气地推掉,以身子不适为由,示意小二把饭菜送上楼,这便走了。
他们进的是白道给他们预留的房间,刚坐下没多久,丁喜来和魏江越便敲响了房门。任少天则端着饭菜,跟进来把盘子一一摆好,打量一眼晓公子,通过他的双眼看出他的精神还算可以,放心地退到了一边。
叶右看着他们:“有话说?”
丁喜来道:“没有,就是想陪你吃饭。”
叶右看向魏江越:“你呢?”
魏江越是真的有话想说。
一方面他与晓公子的赌局输了,他想听听晓公子会说点什么,任何都可以。
另一方面,他这些天过得非常痛苦,只要想到这人或许已经落到白子的手里,他便寝食难安,前几天没消息的时候,他一直在做噩梦。如今见着人,他简直有种泫然欲泣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把人狠狠抱进怀里,诉说他这些天的心情。
然而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无论是丁喜来和闻人恒都在旁边,还是他目前危险的处境,所以他只能哑声道:“也没有。”
叶右自然不信,看他一眼,没有深究。
丁喜来安静地陪了他一会儿,问道:“钟叔叔家被烧了,他有没有可能是被冤枉的?比如说他家里原本什么都没有,白子一烧,故意让人觉得他家里有点什么。”
叶右很意外:“你竟能想到这一层。”
丁喜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少天说的。”
叶右看着任少天,赞道:“蛮会哄人。”
任少天笑了一下,仍是往日那般不怀好意的感觉。丁喜来则懵了,看看他们,询问这是何意。叶右便道:“肖先生是盟主的人,这怎么说?”
丁喜来:“……”
“还有,他若真是清白的,黑子为何死咬着他呢?”叶右看看他的表情,说道,“不管怎样,盟主不干净,这一点是真的,只是涉事多少的问题。”
丁喜来的肩膀塌下来,清楚是这些天他被接二连三的事打击到,少天这才故意安抚他,便郁闷了一阵,问道:“那钟叔叔会去哪儿?”
叶右道:“嗯,这倒是得好好想一想。”
他的想法没变,还是觉得盟主是去找魔头了。
魔头若得知白子想把自己弄成药人,应该会来找白子算账,到时所有人都会知道白子的身份,这个白子也能猜到,但奇怪的是白子的反应很平静,不仅没紧张,还有心思在他们离开少林时算计一招。
因此他想要么他们是有依仗,要么便是魔头藏的地方另有玄机,他们笃定盟主进不去,这两种无论哪一种都很值得思考。
丁喜来问道:“你有想法么?”
叶右道:“没有,这些天黑子有动静么?”
丁喜来道:“也没有。”
叶右笑道:“那我是黑子的嫌疑又大了。”
丁喜来一惊:“你是说黑子想把白子的怀疑引到你身上?”
叶右道:“嗯,反正我现在不管干什么,白子都想杀了我。”
“无耻,”丁喜来很气愤,“亏我觉得黑子还挺好,他怎么能这样?老大,咱们抓完白子就抓黑子吧,都弄出来,好叫他们知道谁厉害。”
叶右重复道:“老大?”
丁喜来反应一下,解释道:“口误。”
叶右挑眉。
“……好吧,”丁喜来道,“你失踪那些天,我有一次心情不好喝醉了,对他们说你是我老大,他们都知道了,”他忍不住抓住叶右的手,“老大你就收了我吧,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让我跳河,我绝对不跳崖,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哦不行,死了我估计还是得被埋进丁家的坟头,这我做不了主呀。”
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