虑虒山土名芦虎山,状如伏虎。山麓出泉曰伏虎泉,即虑虒河发源之地。这里有一个巨大的山谷叫做虑虒谷,是虑虒县所在地。
穆桂英带着徐达和常遇春,还有刚刚加入军中的一个名叫张辽的青年,以及两万幽州铁骑,还有徐荣的长水营,两天前就到了虑虒谷,悄无声息地隐于其中。
徐荣很不满。他到并州来是为了杀敌立功,是为了扬名天下,而不是为了藏在这人迹罕至的山谷里,饱受毒虫的叮咬。他嘴里没有说,但心里已经把李翊骂翻了。
现在句注山的战斗非常激烈,两万多铁骑不到句注山去击杀鲜卑人,却在这山谷里养精蓄锐,他觉得太荒唐了。
说要伏击敌人,难道就在这虑虒谷?他怎么看这虑虒谷都不像是伏击鲜卑人的地方。如果要伏击敌人,也应该在虑虒山北面的广武城,那里才是鲜卑人南下的必经之路。
常遇春看到徐荣在虑虒谷内焦躁不安,长吁短叹,一副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样子,非常好笑。
常遇春眼珠子一眼,对徐荣说道:“徐校尉,你最好去河边泡泡冷水,清醒清醒头脑,降降火,免得在这里骂人,听着心烦。”
徐荣闻言大喜,欢天喜地地带着几个侍卫跑到河里洗澡,结果被穆桂英抓住了。穆桂英说他们违反了隐藏形迹的军令,一人十军棍,毫不留情。
徐荣气得把常遇春的祖宗骂了无数遍。
徐荣不敢骂穆桂英。穆桂英虽然是一个女人,但武功高,而且还是他们这些骑兵的主将。圣人曾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要是把她得罪了,肯定没他好果子吃。
………………
这天下午,李翊终于带着从句注山撤下来的骑兵也进了虑虒谷。
两军会合之后,骑兵人数达到了三万人。在这些天的战斗中,幽州铁骑损失了三千多人。
徐荣知道不用再等了,大战即将展开。他在兴奋和激动之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鲜卑人到达了广武城,他们十分小心,在几百个斥候的数次侦查确认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越过了广武城。
鲜卑人刚刚离开广武城。李翊便带领大军离开虑虒谷,抄小道翻越虑虒山,绕到了胡族大军的背后。
三万大军沿着滹沱河一路而下,呼啸奔腾,气势雄浑。
徐荣置身于千军万马之中。第一次深切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力。他就像河滩上的一粒细沙,微不足道,无足轻重,他就像河面上漂浮的枯叶,奋力挣扎在倾覆的边缘。
他被巨大的轰鸣声淹没了,他的意识在逐渐消失,他完全失去了自我,他无法思考,他无法停顿,他身不由己地被裹挟在沸腾的滚滚洪流里倾泄而下。他只知道自己要去杀敌。要去打仗,他的万丈雄心在这瞬间被击了个粉碎。
几万大军对阵,十几万大军搏杀,自己一个人能干什么?杀敌立功好像转眼之间成了一个笑话,一个欲望,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
徐荣着看自己的周围,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全部都是铁骑士兵,大家神情或兴奋。或麻木,或悠闲,或昏昏欲睡,或战意盎然。没有胆怯,没有畏惧,没有死亡前的恐慌。大家纵马飞奔,汇成一道波澜壮阔的洪流,一往无前。
徐荣突然间知道了自己的归宿。
汉军铁骑的前进速度保持得非常稳定,好像并不急于追上鲜卑人。
“穆将军。我们什么时候发起攻击?”徐荣靠近穆桂英,大声喊道。
“原平,我们到原平。”穆桂英大声叫道,“沈正南现在正在那里阻击鲜卑人。”
“为什么不快一点?”徐荣心里一急,叫喊的声音更大了,“为什么不急速前进?
穆桂英指指湛蓝的天空,大声道:“等信号,要等沈正南的求援信号。”
徐荣疑惑地看看蓝天,接着恍然大悟。李翊打仗,不但神出鬼没,连吃人的时机都把握得那么恰到好处。
真是一头令人恐怖的猛虎。
想到马上就要开始的血战,徐荣激动不已,浑身上下竟然有点轻微的震颤。
“走啦,杀敌啦……”他猛踢马腹,纵马扬鞭,连连狂吼,“杀敌去……”
………………
到龙门山的当天晚上,张飞到营地看望自己的部下。
他这一军五千士兵经过四天的血战之后,只剩下了一千多人。士兵们都很激动,叫嚷着要报仇,要下山和鲜卑人拼个你死我活。
“将军,我们没有时间掩埋死去的兄弟,他们的遗骸都被我们丢在路边的树林里。”卞喜两眼通红,伤心地说道,“他们的头颅一定让鲜卑人割下做了战利品,将军,我们要报仇啊。”
张飞心情沉重,尽力安慰了大家一阵。张飞说,你们不要急,我们马上就要下山和鲜卑人再次开战,但我们不是打伏击,而是阻击,还是惨烈的阻击。
“主管带着骑兵在滹沱河沿岸伏击鲜卑人的先头部队,我们到广武城阻击敌人的援军,给主公他们争取彻底消灭敌人的时间。”张飞叹了一口气,说道,“广武城地势平缓,无险可守,我们用方阵阻击敌人的骑兵,估计伤亡比在句注山的时候还要大。”
“我们只有两万四千步兵,但鲜卑人至少有三万铁骑,而且广武城的地形也合适骑兵军的冲击。”张飞忧心忡忡地说道,“主公要求我们坚守一天,我们感觉非常困难。”
原本,经过句注山阻击战,幽州军的步卒只剩下了不到两万人,但是李翊直接把从并州北方几个郡撤下来的郡国兵补充到了幽州军中,让大军的规模恢复到了两万四千人左右。
………………
士兵们围坐在一边,神色凝重,沉默不语。
“根据我们多次和胡人骑兵作战的经验来看,用密集的步兵方阵加上巨盾和巨矛虽然可以暂时挡住敌人,但只能坚持一段时间。如果鲜卑人的后续大军陆续抵达之后,他们在人数上将超过我们,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挡不住鲜卑人了。”田豫看看四周的士兵,问道,“大家可有什么更好的阻击办法?”
周围的士兵交头接耳,小声讨论着。
“可以用拒马。”卞喜小声说道。
卞喜的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给田豫听到了。
“你说什么?”田豫指着他问道,“你再说一遍。”
张飞闻声抬头向他看去。
卞喜胆怯地看了他们一眼,嘴里嗫嚅了两句,声音更小了。
“你说大声一点。”张飞笑道,“你要知道,如果你的办法管用,可以让无数的兄弟活下来,可以让主公从容地指挥大军击败鲜卑骑兵,可以把鲜卑人歼灭在句注山以南,所以你不要有什么顾忌,大胆地说。”
卞喜想起死去的战友,胆气蓦然一壮,站了起来,“我们可以用拒马迎敌。”
“拒马?”张飞和田豫彼此交换了一个惊异的眼神。周围士兵的议论声音忽然大了起来。
拒马,对于士兵们来说,太熟悉了,可以这样说,只要有军营的地方,就有拒马。
所谓的拒马,就是用三根长木,多根短竖木,按一定的规则捆绑扎成的三角型器物,其中一排竖木较长,斜刺前伸,顶端削尖,摆在营门前或寨栅前,专门用于阻挡敌人骑兵的冲锋跨跃,所以这东西又叫“拒马”。一般大军扎营的时候,为了预防敌人袭营,都要在大营四周设置几十步距离的拒马阵。
“你坐下,坐下。”张飞冲他招招手,笑道,“你能仔细说说吗?”
卞喜舔舔嘴唇,想了一下,说道:“我过去是黄巾军。在广宗的时候,我们的大军和北军打仗,吃了北军长水营的许多苦头。后来,我们想了个办法,用拒马在大军阵前摆下了一个大大的拒马阵,结果长水营被我们杀得大败。”
“哦?”张飞愈发感兴趣了,他兴奋地说道,“你们用拒马阵打败过长水营?太好了,你快说说,你们是怎么打败长水营的?”
“我们在适合骑兵冲锋的开阔地上用大小不一的拒马,摆成一个个的方阵,这些拒马方阵有高有矮,参差错落,前后不一。这样原本开阔的空地,就变成了由无数个拒马方阵组成的蜿蜒崎岖、曲里拐弯的拒马大阵,而我们的士兵们则躲在拒马阵里待机而动,伺机杀敌。不论是骑兵还是步兵,要想进阵攻击,就必须在拒马阵中穿插迂回,都要遭到来自前后两个方向的同时攻击。”卞喜连说带比划,声情并茂,“当时长水营想攻进拒马阵,毁掉我们的阻击阵势,但他们的骑兵在阵内施展不开,结果被我们的弓箭兵、长矛兵和手刀斧手杀得鬼哭狼嚎,狼狈而逃。他们一撤,我们就随后掩杀。等到长水营重整队形再次杀来时,我们就跑进拒马阵,引诱他们来攻。如此反反复复,终于把长水营打跑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