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淡淡地扫了郭氏兄弟一面,语气不咸不淡:“你们又来做什么?”
“都怪舍弟不懂事,他现在知道错了,想当面跟那位小姐赔礼道歉。”郭胜拉着垂头丧气的弟弟,摆明了赔罪的谦逊态度。
“赔礼道歉?哼,江尔蓝当不起,郭小少爷见了面,不打她就算不错了!”
陆子航揶揄了一句,转身就进屋去了,把他俩晾在门口。
一夜未睡,临出门前,陆子航特意洗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衣服。他的蓝蓝那么娇气,说不定会因为身上有味儿,不肯见他。
韩毅在客厅坐了好一会儿,才等到陆子航出现,整个人已经焕然一新,沉静地招呼他:“走吧。”
门口处,郭氏两兄弟还痴痴地站着,寒风从洞开的大门吹进来,饶是穿着厚厚的羊毛大衣,两人也冷得嘴唇青紫,脸色苍白,像是两只瑟瑟发抖的大熊。
陆子航本已从他们身边掠过,想了想,就算是为今日能见到江尔蓝积点德,还是发话了:“你们也走吧。”
“哎,走哪里?”被冷风吹了个痛快,郭胜一时脑子僵硬,没有反应过来。
陆子航已经径直上了车,还是韩毅领会了总裁的意思,冲他们招了招手,小声提醒:“不是说,要向江小姐赔礼道歉吗?跟上吧。”
郭氏两兄弟也开了车来,赶紧奔上车,颤抖的手一直哆哆嗦嗦,好不容易才把钥匙插进去,陆子航的车已经一溜烟开走了,他们赶紧跟上。
“哥哥,咱们又不求华天集团赏一口饭吃,为什么一定要讨好陆子航?我看那个陆子航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当我们是猴儿,耍着玩呢!”一双眼愤恨地盯住前面那辆奔驰,郭定愤愤不平。
郭胜牢牢地跟住陆家的车,单手往郭定的头上狠拍了一掌,恨铁不成钢:“你知道个屁!咱们家是不用求着陆子航吃饭,可他要是生气了,就能让你吃不了饭!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一点没长进,到处去惹祸!”
郭定把头深深埋下去,昨日一天挨的打,可比他前二十年加起来还要多!
今天是周日,江尔蓝起了个大早,用小烤箱做了曲奇饼,这是她在泰国学会的手艺,酥香爽脆,江一诺很是喜欢。
果然,一闻到曲奇饼的香气,江一诺就丢下了变形金刚,小兔子似地蹦过来。
江尔蓝弯下身子,把装满饼干的盘子捧过去,看见儿子欢悦的笑脸,她的心情也像是春雨洗过的晴天:“来,尝尝好吃吗?”
江一诺拿了一块,伸长了手臂,踮起脚尖,努力往江尔蓝嘴里送:“妈妈也吃。”
一大一小,嘴里都塞了酥香的曲奇饼,腮帮子微微鼓起,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走,我们装一点,给邻居家尝尝鲜。”江尔蓝把围裙取掉,拿了一个绘了卡通图案的盘子,装了一些曲奇饼。
一来,她想借着这个机会,与邻居打好关系,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二来,也是想问一问这附近的学校,总不能老把孩子往沈家送,进入幼稚园,有自己的朋友圈,才能给他一个完整的童年。
刚搬到幸福里,江一诺对一切都很好奇,乖巧地应了一声,帮妈妈端住盘子,叩响了对面的门。
这是一栋五层的自建小楼,已经有些年头了,听说被划入了拆迁范围,具体的拆迁时间还没排出来,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像旁边的几栋房子一样,被挖掘机铲倒。
江尔蓝也是无法,在东南亚,她是黑户,打工受限,又拖着一个孩子,生活举步维艰。
也就是这一年多,经济状况才好转起来,实在囊中羞涩租不起更好的房子。
她甩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抛开,既然保证过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把诺诺照顾好,她就一定要努力做到!
诺诺对她来说,最初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这五年来,已经变成她的勇气之源,让她能够鼓起勇气,从泥沼里爬出来,正视和改变被贱人们折腾得千疮百孔的人生!
“阿姨好,我们是刚搬来隔壁的新邻居,这是我妈妈亲手烤制的曲奇饼,希望你们能喜欢。”江一诺虽然只有四岁多,但口齿清晰,自我介绍的姿态也落落大方。
那白净乖巧的模样,看得邻居阿姨心里一喜,连忙接过盘子,把两人迎进来。
与江尔蓝租住的房子不同,这一间是两室两厅的格局,住了一对年轻夫妻,和一个五岁的孩子。
租住这房子的时候,江尔蓝就打听过了,这户人家的男主人在附近菜市场卖猪肉,妻子在家照顾孩子,是很老实本分的一家人,还养了一条小巧可爱的泰迪犬。
江一诺向来喜欢小动物,一看见棕色的泰迪犬,就再挪不开眼去,高兴地拍手:“妈妈,它好像一块会动的巧克力啊。”
“小家伙也喜欢狗啊,跟我儿子去玩吧,虎子,有新朋友来了。”邻居给江尔蓝端了茶水,朝小房间的方向一喊,就冲出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
虎子这个名字,真是极为合衬!
“大姐,看你家孩子,好像跟我那个差不多大,在哪儿上学啊?”看着两个小孩,围住一条狗玩的开心,江尔蓝也没忘记此行的目的。tqR1
邻居大姐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当即竹筒倒豆子,说了个清清楚楚:“虎子现在上幼儿园大班,就在幸福里入口左拐那条巷子里,有个公立幼儿园,附近的小孩都在那读书,挺好的!”
说着,她打量了一番江尔蓝,一张清秀的瓜子脸,不施脂粉也能看出水灵清透,一双眸子极为明亮,仿佛沉沉夜色里的一星烛火,不由问道:“这真是你的娃?看你年纪还挺小嘛。”
“小什么啊,都二十七八的人了。”江尔蓝腼腆一笑,即使放在现在这个开放社会,十九岁怀孕生子,仍是太早,她故意把自己的年纪说大了两三岁。
“噢,那还真看不出来,你挺会保养的。孩子他爸呢,做什么的?”
“嗯……我跟他爸离婚了……”江尔蓝的语气有点低落,眼前闪过陆子航那张冷峻的脸,鼻尖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哦哦,对不住啊,我不该提这个话题。”邻居大姐一脸歉意。
江尔蓝宽慰一笑,吸了吸鼻子,腹诽一句:陆子航这个阴魂不散的!
昨夜居然做梦,梦见他拿着一捆绳索疯狂地追着自己,吓得她五点多就醒了,再睡不着,这才起床做了曲奇饼。
“妈妈,我和虎子想去外面玩,可以吗?”
两张小脸微微扬起,像是田野里向上生长的向日葵,黑白分明的眸子亮若晨星,江尔蓝怎么忍心拒绝。
“去吧,注意安全。”
得了赦令,两个小孩仿佛是放虎归山,牵了那只活蹦乱跳的小泰迪,犹如离弦的箭一般射出了家门。
十二月的c市,寒风猎猎,温度很低,但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朝思暮想的那个人,陆子航的心就火热起来。
他领着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城北的幸福里入口。
的确如韩毅形容的那样,是一个待拆迁的小区,处处可见断壁残垣,显出一种荒废的颓势。
不远处,楼房被推倒后的平地上,有两个小孩牵着一条小巧的泰迪犬,正在与一条大狗对峙。
那条大狗土黄的毛色,纠结成一缕一缕,身上还凝结着大大小小的土块,一看就是条脏脏的流浪狗。
泰迪犬也是不怕事,仗着有两个小主人护住,小小的个头也敢一马当先,顶在最前头,冲那条凶神恶煞的流浪狗“汪汪”大叫。
两个小孩儿虽然只有膝盖高,看样子不过四五岁,但还算镇定,面对流浪狗的威慑,没有哭爹喊娘地丢下泰迪犬奔走。
“走,咱们过去看看。”陆子航唇边浮着一丝笑,缓缓走过去。
“不是来找人的嘛,一个小屁孩,有什么好看的。”郭定白了一眼那两个小孩的背影,低声嘟囔。
安静的氛围中,郭定的话更显清晰,听得郭胜眉头一皱,又是一个爆栗敲上他的脑袋,低声斥道:“你给我安分点!”
“安分安分,真是厉害了我的哥,敢不敢说点别的?小爷我就是个不安分的性子,从小就这样,改不了!”郭定把脖子一横,真是听够了他哥的安分论,拔腿就冲到了一队人的前面去。
横竖不影响自己的大事就好,陆子航才懒得管他,连个眼神都没抛过去。
眼看已经接近了两个小孩,流浪狗大约被一群人的到来激怒,变得暴躁起来,喉咙里发出“嗷嗷”的低吼,狗爪子不断在地上抓挠,扬起一片细尘。
其中个子稍高的小孩,缓缓蹲下身子,拣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握在手里,紧张得手指都在颤抖。
“江一诺,怎么办,大狗会不会咬我啊?”虎子已经吓得快哭出来了,泪花含在眼眶里,心里止不住地埋怨身边这条泰迪犬,干嘛非要去招惹流浪狗呢!
虽然年纪还比虎子小上半岁,但江一诺此时颇有大将风度,往前站了半步,捏紧了手里的石头,把虎子护在身后我,沉声道:“别怕,我会保护你,我数三二一,就把手里的石头扔出去,然后你就跑,知道吗?”
“嗯……”虎子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
“三,二,一!”
“一”字话音刚落,江一诺就扬手,把手里的石头狠狠地扔了出去,紧张得闭上眼睛不敢看!
只听一声石头砸到肉上的闷响,有个郁闷的声音在呐喊:“嗷——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帮你们赶走野狗,还要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