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淑仪没想到秦亦峥竟会如此自然接下了自己刚刚的那句话,顿时僵着表情,半响没有反应过来。
秦亦峥并不想和母亲因为这事撕破了脸,他们母子感情一直都挺好的,何况这事,他认为是有缓解的余地,现在很多事,对于自己而言,也不算是完全的确定,又何必先在母亲这里弄了个不好的开端?
这样对慕霏也不好。
他沉吟了片刻,声音轻缓道:“妈,我不想让你不高兴,但同样,你也知道,我做事有自己的主张,并不喜欢别人来干涉我的私事,尤其是这方面的问题,我大约也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慕霏,说句更好理解的,你并不是不喜欢她,而是不喜欢她是慕浩林的女儿。”
季淑仪脸色稍稍变了变。
一时间看着对面儿子的眼神忽明忽暗,透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味道来,秦亦峥低垂着眼帘,并没有瞧见季淑仪几秒时间的异样情绪来,只有季淑仪心里有些不确定地想着,亦峥说着那句话,到底是带了百分之多少的了解?
他是真的全都知道,还是——知道的也就是一些表面上的,浅显的东西?
秦亦峥抬起头来,季淑仪表情已恢复正常,他抬起手来,轻轻按了按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也不打算周旋太长时间,索性就直接切入正题,说:“妈,你给我的一切,我都能守护好,我当然知道你最在意的是什么,如果你相信儿子的话,就不要为难慕霏,这算是我和你之间的协议,行吗?”
季淑仪不高兴了,反问:“儿子,你和妈妈谈协议?就为了一个慕霏?”她非常笃定地说:“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不会接受她。你也会说我最在意的是什么,我现在就告诉你,就凭她有一个坐过牢的父亲,我们秦家就不可能让这么一颗老鼠屎坏了一整锅粥。”
对于这样的比喻,秦亦峥本能地紧锁眉峰,不悦已流淌在眼角眉梢间。
“妈,你何曾讲话如此随意?这样的形容,我并不喜欢。”他看上的女人是老鼠屎?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季淑仪而是任何一个外人,他都不可能轻易放过。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季淑仪心头一沉,自然瞧得出来,秦亦峥有多在意慕霏,不过就是一句话不对,他已经对自己冷下脸来,这是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情况,她心里惶惶然,只想着不妙,太不妙,这样下去,到时候必定更没有自己说话的地步。
其实换成是别的女人也就算了,可这人为什么偏偏就是慕霏?慕浩林的这个女儿,真是让自己不省心。
“亦峥……”
“今天暂时不谈这事。”秦亦峥忽然站起身来,这会儿居高临下俯视着季淑仪的气场强大,那种与身居来的傲然一览无遗,季淑仪这才恍恍惚惚察觉到,儿子的翅膀早就已经硬了,他不过就是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的身边而已,可他要真想飞走了,谁都拦不住,她心里苦涩又不甘,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一时神色有些落寞。
秦亦峥见季淑仪这样,想想还是不忍心,他从小生活在秦家,父母感情如何不谈,但他是在一个健全的家庭之中长大的,父母给自己的爱,很完整,尤其是母亲。
他叹息了一声,伸手提了提笔挺的西裤,蹲下身来,视线和季淑仪平视,终于还是收敛了眉宇间的厉色,温和道:“妈,你最起码应该相信你的儿子对不对?这都还没有怎么样呢,你就非得让我表态做什么,这可不是你的做派。”
季淑仪叹息了一声,心里思量着,眼下是绝对不能逼得太急了。索性就在自己的宝贝儿子面前妥协,声音还染上了几分委屈,“真还没有怎么样?”
“当然。”秦亦峥失笑,忽然说了一句,“人家还瞧不上你儿子呢。”
季淑仪冷哼一声,“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她还当自己是当年的那个慕家千金小姐吗?还配瞧不瞧得上你了?”
秦亦峥皱眉,季淑仪就看出来儿子又不高兴了,这颗心是直直下沉,越想越是不对,但也没有再表现出什么来,指了指他身上的这件衬衣,叹息,“你这样子,刚刚还在外面闹了一场,明天估计又都是你的新闻了,你先回去吧,这边妈先应付着。”
秦亦峥也不愿多待,站起身来,“那我先回去了。”
等那挺拔的背影转身走出了房间,季淑仪却是愣愣坐了好一会儿,最后看着时间,这才拿出了手机来,似乎是犹豫了片刻,最后才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手机响了好几声,那边的人才接起,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些意外,“有事吗?”
季淑仪抿了抿唇,开口,“大哥,是不是打扰你了?”
“刚刚在开会,什么事?”手机那边的男声一听就是低沉严谨的。
季淑仪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说,好像……那个,快出来了。”
那边显然是愣了一下,旋即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慕浩林?”
“嗯。”
“怎么了?”那边的人无所谓笑了笑,语气倒是轻松的,“你担心什么,这事都过去很多年了,怎么也和你们秦家没多少关系,再说了,现在永慕不是慕榆阳做主吗?慕浩林怕是也难以翻天,现在的局势和当年的局势不一样了,别瞎操心。”
季淑仪红唇蠕动,好几次都想说什么,不过欲言又止的,手机那边是她的亲大哥,这会儿才感觉到她吞吞吐吐的,不耐烦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没有。”季淑仪终于开口,声音已恢复平静,只是说:“我也就是闲着了,打个电话给你,阿淮马上就要做寿宴了,你过来吗?”
“我不太方便亲自过去,不过到时候礼会到的。”
“我们自家人,谈什么礼?”
“一点点心意,再说也不是给你的。”对方淡淡一笑,道:“给我的外甥的,我也有段时间没见过亦峥了,回头让他出来和我喝喝茶。好了,里面的人催我了,我挂了。”
季淑仪面色凝重收了线,又是坐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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