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的最南面,有一片风景如画的地方,却人烟稀少。
将车停在小路边上,叶展眉便搀扶着言止沿着草地上唯一的小路朝里走去。
这里,是半山腰上,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很小的用竹篱笆围起来的一方空地,两边,两颗相依而生的枫树,枫叶红似火焰。
而院落里面,种满了满天星,随着细微的山风,轻轻的摇曳着。
看见如梦境中的景色时,叶展眉的眼泪险些落了下来。
她不敢去想,南瑾是如何在几天时间内,找到了一个这样的地方。
“这里很美。”一旁,男人的声音响起,比周围的景色还要雅上几分。
帮她完成梦境的男人,他也该放心了。
叶展眉陡然回神,她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二人朝前方的两栋小房子走去。
房间内的陈设,很整洁,却又透着一股温馨。
叶展眉将言止搀扶到床边坐下:“里面安排了氧气机,还有美蓝液制成的胶囊,你不舒服一定不要硬撑着……”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言止困惑,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以眸光询问她为什么不接着说下去了。
叶展眉眼圈微红,她转过头去:“言止,以前我这么多话,你总会说‘现在就这么唠叨,老了可怎么办啊’!”可是现在……他都不说了。
听罢她的话,言止似乎也愣住,良久他笑了笑,伸手,轻轻抓过她的手,用手心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背,依旧冰凉:“现在这么唠叨……”
他顺从着她的意思说了下去,可说到这里,却停顿了两秒钟,“……以后没有我,可怎么办啊!”声音朦胧,恍若叹息。
叶展眉呆呆望着他,他没有说“老了”……
可是,他会老的,她会让他有老去的那天。
“好啦,”叶展眉笑了笑,“关茗发现我们留下的信,一定很着急。”信上,只有一句话:我们私奔了,勿寻。
似乎想到女人在病房留下字迹时难得的俏皮样子,言止同样笑了笑,关茗自然是聪明的,就算一时着急,也会很快便反应过来。
“对了,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啊?”叶展眉一拍手,眼底闪烁着光芒,“你饿不饿,要不要我先去做……”
“不饿。”言止笑了笑,“还不到用餐的时候。”
“那我们做什么?”
“睡觉。”言止轻轻将她拉到床上,她的眼下一片青黑,分明是长久未休息的结果。
“睡觉?”叶展眉很诧异,她不想他们仅有的单独相处,浪费在睡觉之中啊。
“嗯。”言止的声音依旧不容置疑,临了却最终软了语气,“我陪你。”说完,已经掀开了床上的被子,让出一人的空间。
叶展眉笑了出来,凑近到他的身边。
他身上的药香似乎更加明显了,似乎这种味道,伴随血液而生一般。
“治疗性血液成分置换手术,只有这种方法可以救他,也就是你们常人口中的换血,只是……他需要的血量太过庞大,而用多人的血液很有可能造成排异,只能用一人的血液……”
严教授的声音,似乎就响在叶展眉的耳边,她的睫毛忍不住颤抖了两下。
“怎么了?”身边,言止敏锐的察觉到身边女人情绪的变化。
“没什么。”叶展眉调整了一下姿势,“早安,言止。”她说,而后,轻轻闭上眼睛。
此刻,方是清晨。
也许真的累了,不多时,她的呼吸便已经变得均匀起来,沉沉睡去。
言止却了无睡意,他偏首,望着身边的女人,良久……
“早安,”他轻道,“早安,早安,早安……”
他一连说了好多个早安,似要将余生的所有“早安”全部道尽一般。
说道后来,最终停下,声音喑哑,呼吸急促。
他伸手,从一旁的消毒箱中拿出美蓝液胶囊,直接干嚼两口咽下,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呼吸,总算是平静下来。
最近,他病发的似乎越发频繁了。
转头,静静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女人,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祥和。
从得知生病的那一刻起,他的脑海中唯一害怕的,似乎只有——她该伤心了。
所以逼她离开。
可是他的展眉总是这么聪明的,她回来了,那么,他便自私的让她陪自己最后一程吧。
以后,她终会幸福。
当初,他本打算去寻顾开颜的,可是,顾开颜身边的柳如眉让他知道,顾开颜无法照顾展眉一生一世。
所以找到了南瑾,这个和自己本质相似的男人,哪怕再故作风流,心底却固执的可以。他对南瑾唯一的要求便是,展眉不喜背叛,他须得做到无二心。
事实上,南瑾果然没让他失望。
伸手,他轻轻抚摸着身侧女人的长发:“你会幸福的。”他低语。
而后,他起身,走出门外,安静站在门口,远处,朝阳升起,金色的光泽浸润山川,他身体本凉,竟觉得山风都带着暖意。
那一刻,他似乎终于懂了那句话:
那一瞬,我飞羽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
“那一瞬,我飞羽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言止轻声低喃,莫名心底竟有了暖意。
冰凉的肢体,第一次感觉到温度。
不知多久……
“砰——”身后猛地一声巨响,床边的矮椅倒在地上,叶展眉满目惊惶的站在那里。
言止转身,眸光依旧带着刚刚的温柔:“怎么了?”他低声问。
叶展眉愣愣望着他,没有说话。
她怎么能说,刚刚有一瞬间,她觉得言止似乎就要这样离自己而去了,就像是……羽化的仙人一样,随时可能消失……
最终,她只是摇头,目光慌乱的四处扫视,而后拿过一旁梳妆台上的梳子,递到言止面前:“你帮我梳头发吗?”她说着,笑了出来。
言止的目光一愣,看着梳子长久没有反应。
生怕被拒绝般,叶展眉快速补充:“你欠我一次梳头的。”那一次,在医院。言止上前,轻轻结果她手中的软齿梳子:“好。”他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