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人都散了,就余下沈长歌还在焦急的等着周异瞳回来,他负手来回的踱步,不时的探着脑袋朝着外面张望。
等终于见着面无表情的周异瞳走进来时,他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算是放心了心。
周异瞳迎上他,加快步伐过来,没等他说话便问了句:“师兄,沈乔和元堇呢?”
沈长歌一愣,温和道:“我刚才过去看了看他们两个,正玩儿在兴头上呢。”
沈长歌四下看看确定没人之后便拉着他问,“人呢?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我已经手下留情了。”被打成一滩烂泥,跪着说了一百句服气,周异瞳走的时候,他嘴里还没停。
沈长歌听他说的轻松却知道根本不会这么简单,他嘱咐道:“还是别太过了,他虽然出言不逊,但毕竟我们是凌云派的弟子,适当的出出气就行了,真出了事也脱不了干系。”
之前由于师父限制行动,师弟基本没在江湖中露过面,被人低估看清也是正常的。所以这些人可能不知道,他这师弟年纪不大,悟性却极高,又勤恳性子也坚毅,凭他估计,现今武林年轻一辈的,能和他对抗的一个手可以数过来。
“嗯,我知道。”周异瞳说着瞥过视线来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
沈长歌见他这一眼有些奇怪,不由问道:“怎么了?”
周异瞳却停下步子,半垂了垂眸才又看向他,神情静静的道:“我不是因为他出言不逊教训他。”
“什么?”
“他是逍遥宫的秦实。”
沈长歌失语片刻,十分意外,“师弟你这应该是第一次见他,怎么会认得?”
一个模糊的猜测在心里形成,他却实在不敢去相信,可是……周异瞳接下去的话证明,他并没有自作多情。
“他脸上的疤痕。师兄第一次参加门派弟子比武的时候就是被他破坏规矩用暗器暗算中了毒,而他脸上的疤也是师兄你当时为了防卫他的阴招,一时失手划伤的。我方才一开始便注意他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巧,真的是他。”
秦实刚才故意针对他恐怕也是因为一直怀恨在心,不敢直面惹师兄,便准备捡他这个软柿子捏。
谁知道,软柿子没捏到,却一脚踢到了块几乎要了半条命的铁板。
沈长歌犹在震惊,“我中毒……师弟,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
周异瞳唇动了动,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表情,“从二师兄那里听来的,师兄既然想瞒我,我便一直当做不知道。”
他小时候因为身世的原因,极度想要学习武功保护家人,但是罗云天虽然听了师兄的建议收了他当徒弟,但从未真正的管过他。
他的武功,甚至他现在所用的这把云霜剑都是师兄给予他的。当年他被禁止去参加比武大会,所以并不知道沈长歌中毒的事情,等沈长歌回来之后他急于长进便十分迫不及待的缠着师兄要教授武功,师兄当时仍旧是耐心又温和的指导他,除了面色微微苍白之外,并无其它异样。
所以等很久以后周异瞳无意间从二师兄他们那里听来这件事情的时候,心里愧疚难过了许久。
沈长歌其实也就比他大五岁,但是对周异瞳来说既是师兄也是师父,周异瞳对他感激尊重,对名义上的师父罗云天并无太大的感情。
这次周异瞳之所以出来为罗云天寻药,其实只是想一路上帮帮师兄而已,除此之外并无太大的想法。
“所以……”沈长歌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心头像是沸水浇过,滚烫又灼人的温度让他有一瞬间的无所适从。
但是他却也清楚,周异瞳此番举动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某种意味。这份清醒最终让那滚热的温度缓缓的熄灭下去,趋于平静。
他牵了牵嘴角,轻声道:“所以你是为了我,帮我出气?”
周异瞳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道:“是他不自量力,自找死路……你放心吧,我没杀了他,只是让他在心服口服而已。”
沈长歌却明白秦实的这个心服口服恐怕是付出了些代价,不过再三向他确保秦实性命无虞之后,沈长歌才稍稍放心。
沈长歌正和周异瞳一同往后院去,他们今晚住宿的地方就是安排在那里,谁料刚走了一半,便有仆人急急惶惶的跑来,冲着两人道:“你们,你们快去看看吧,小公子爬到阁楼上看星星摔了!”
沈乔?!沈长歌和周异瞳皆是眼神一震,两人心慌意乱的推开那人便运气轻功急急朝着后院掠去。
沈长歌之前来看过陆子清和周元堇两个,见他们两人自得其乐玩儿的很好便放心的来前面等周异瞳了。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走了没多久,何湘湘不知怎的混进来了,周元堇因为认识她,又心地单纯,并没有对她有防备心,而陆子清现在是个脑子坏掉的,就更不用说了。
两个小傻子被何湘湘几句话一糊弄,便兴奋答应了跟着她去阁楼上看星星。
何湘湘因为沈长歌的绝情和周异瞳“不要脸”的阻碍存了十分的怨毒心思,那股怨气有毒一般堵在心口,散不掉不说,还越发的浓烈灼人,直烧得她五内俱焚,痛苦不堪。
她现在不敢直面周异瞳,便将歪心思打在了周异瞳的妹妹周元堇身上。
观星台是完全露天的,上面布置着小几和蒲团,跪坐便可,四周是矮栏,还没有半人高。
何湘湘咬牙冷眼看着站在矮栏边上凑在一起仰着脑袋看星星的两人,一股冲动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于是趁着他们没注意,何湘湘悄无声息的靠近,鬼使神差的朝着周元堇伸出了手。
结果陆子清好像是看到了流星一下子兴奋了,循着流星滑落的方向小碎步走了两下,周元堇很有默契的朝旁挪了两步给他挪窝,于是就这样何湘湘的手来不及收回就顺势将陆子清给推了下去。
事情发生的太快,何湘湘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惊惧的向下看了眼已经摔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陆子清,只觉得浑身冷的发抖。
……
周异瞳和沈长歌赶到房间的时候,周元堇正站在床边抹着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蛋涨得通红,而陆子清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面色苍白,额头上的伤已经被祁钰的手下清理包扎了,胸前的衣襟沾满了血迹。
周异瞳的视线触及到陆子清这幅了无生息的样子时,心口几乎疼到窒息,他僵冷了一瞬快步走过去,一把握住陆子清垂在身侧的手,飞速检查他胸前的血迹是什么导致的。
给陆子清看伤的是被祁钰拉来应急的,虽然不是正经大夫,但是略通医术,先行处理一下伤口还是可以的。
这人见周异瞳上来便是握住床上之人的手,又紧张的检查他的胸口,噎了一下才想起来解释,“别急别急,这血是从额头上滴到衣服上的,身上其它地方并无不妥。”
周异瞳闻言胸口猛地起伏两下,怔然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陆子清的脸看,一口气要吐吐不出,就这样窒闷在喉咙里,堵的发酸发慌。
他将陆子清的手攥得紧紧的,像是怕稍微松一下他就会不见了似的。
沈长歌也是满心焦乱,这里是祁钰的地盘,他当把两个小的留在这里会比较安全,没想到转眼的功夫还是出事了。弟弟旧伤未好又添新伤,目前还昏迷不醒,沈长歌现在恼的想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他们两个本来在院子里举着灯笼四处掏蚂蚁窝挺专注的,怎么可能会突然想起去看什么星星呢?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内情。但是看着哭得满脸无措的周元堇,沈长歌还是暂且按下心底的疑虑,摸摸她的脑袋,轻声安慰了好一阵。
她似乎也吓坏了,一抽一噎泪水横流,却因为发不出任何哭音,那费力又急促的喘息听得更是让人难过。
没过多久祁钰派人去请的大夫来看了,大夫给陆子清仔仔细细检查又把脉之后,惊奇的咦了一声。
床边的三人被他这意义不明的一声弄的皆是神色一紧。
“大夫,怎么了?我弟弟可有不妥?”
大夫转过脸来见沈长歌的忐忑不已的样子,按了按手笑着示意他冷静,“老夫开始听说小公子是从三丈多高的地方跌下来,还以为伤的比较重,没想到他除了额头上的伤,其它地方并无其它的伤处。这真是非常万幸了,不过以防万一,等小公子醒来之后,老夫再来给他检查检查。”
周异瞳和沈长歌来之前只听说陆子清摔了便急匆匆赶过来,根本不知道他竟然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的,沈长歌当即有些后知后觉的流了阵冷汗,俯下身去怜惜的摸陆子清的脸。
周异瞳更是满心的惊怒无处发泄,用力抓紧陆子清凉凉的手,面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可怕。
虽然他知道这个人傻了之后平常喜欢瞎折腾玩儿,但是如果不是有人带领,他不可能爬到那么高的地方去还摔下来。
肯定是有什么人……
周元堇也听到了大夫说的话,这才心绪稍微镇定了些,她抬手抹掉了眼泪,挪着步子走到周异瞳身侧,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打着手势开始跟他解释刚才的事情。
“何湘湘?”周异瞳眼中酝酿着暗黑的怒火,他咬牙,“是她?是她推的沈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