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敢背着本公主逛青`楼,老娘今天不宰了你我就不叫叶卡青!”嘶吼之声如雷贯耳,叶卡青手中的砍刀已经朝他飞了过去。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个个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眼看着那寒光闪闪的砍刀便要落在断章头顶,千钧一发之际,他却身轻如燕地飞身闪避,咔擦一声,醉香楼的大门瞬间裂作两半,断章正好在叶卡青身边落了脚。
他一把将他揽进怀里,在她耳边低道,“夫人,我今日来此确是有事,大庭广众的,你给我留点面子可好?”
叶卡青却全然不吃他那一套:“什么事非得上青楼说不可,废话少说,看鞭!”她将腰间的鞭子抽出,二话不说便往他身上招呼上去。
断章顾忌她的身子,哪里敢真的跟她动手,他一边招架着一边急得额头直冒冷汗:“打我不要紧,你肚子还怀着咱们的孩子呢,可得当心点!”
叶卡青累得气喘吁吁,“知道老娘肚子里有你们南家的骨肉你还敢出来偷腥,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本公主今日非得替天下的女子教训一下你们这群臭男人不可!”
“说得好!”人群中突然有人鼓起了掌,众人循声看去,却见是个眉清目秀的公子,他站在人群之中,又跳又笑地拍着手:“好!打得好!女人就该这样,夫人好样的!”他连声叫着,却不知一个人早已疾如闪电般落到了身后。
“各位夫人小姐们,还愣着干什么啊,这样的男人就该被臭鸡蛋熏死,被唾沫淹死!”龚璃喊出声,弯身抓起一把菜叶便朝着断章扔了过去,周围的妇女受了鼓舞,抓起手上的物事便都朝他抛去,龚璃心中大呼过瘾,弯身又要去抓菜叶,肩膀却被人自身后一把按住了:“哪个不要脸的色魔,敢吃你姑奶奶的豆腐!”
莫寒好笑地瞪她一眼,“姑奶奶,你这挑事的本领都够当太奶奶了。”
龚璃眼见是他,陡地气得怒目圆瞪,“好你个混蛋,竟敢将本姑娘扔在一边自己去寻快活,看我……”
“公主!”
她话未必,却教一声惊叫打断,回过神却发现面前尽是黑压压的人头,稍倾南断章突然抱着晕过去的叶卡青冲出了人群,龚璃惊得张大了嘴,却被莫寒拉着跟了上去。
“喂,去哪儿?”
“去看看。”
“你说什么?”
“去将军府!”
莫寒头也不回,只紧紧抓着她,脚下加快了速度。
宁寿宫。
薛嬷嬷扶着太后走在前面,身后跟了两个抱着被子的丫头。
四人方走出了宁寿宫的大门,却教一人凭空出现堵住了去路。
“母后这是要去何处?”
萧玄景沉声相询,身后,两个丫头瞬间惊掉了手中的被褥,噗通一声跪地,浑身只打颤。
太后不由自主蜷紧手心,暗暗压下心中恐慌,温眉低道,“皇上不是去将军府了吗?”
萧玄景冷声一笑:“朕是要去将军府,只是听说母后身子抱恙,便想来看看。”
太后轻咳一声,面上勉强挤出了个笑容,“听说大将军喜得千金,哀家听了也高兴,身子已无大碍了。”
萧玄景状似无意地剔了一眼她身后两个哆哆嗦嗦的丫头,徐徐凝了眸子,沉声道:“虽无大碍,毕竟还是季节更替之际,朕看母后还是少出门的好。”
太后咽了一口气,方平息了心底后怕,连连点了头:“皇帝的话,哀家记下了。”
“既如此,朕便不打扰母后休息了。”
眼看着他踏出宁寿宫,太后心有不甘,终于还是追了上去。
“皇帝,不管怎么样,她也为你怀过一个孩子,你便当真这般不念旧情?”
萧玄景转身,丝毫不为所动,“母后错了,朕的孩子,只能是南妃所生。”
太后心下大震,不由低吼出声,“可是她已经死了!”
萧玄景面色一寒,轻挑了眼角,“那又如何?”
“如何?”太后怒不可遏地吼叫着,“你莫要忘了你的身份,为大夏朝延绵子嗣是你的责任!”
她眼底迸溅出仇恨的火花:“阿影一心为你你将她打入冷宫,南倾歌那小狐狸精不但不检点,还怀了姘头的孽种,你却对她念念不忘!而今竟为了她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怎么对得起哀家对你的抚育,怎么对得起大夏朝的列祖列宗!”
“母后。”萧玄景猛地打断她:“人都死了,您就口下积德吧。”他的眸底迸溅着两团熊熊火光,“您当真了解南倾歌吗?您只说她诸般不好,却不知上次微服朕几番遭萧宸景袭击,宁疏影为朕挡箭命在旦夕,是她深夜瞒着众人只身独上昆仑!她为了求得冷面书生救宁疏影,不惜用自己的记忆与他交换!宁疏影是朕身边的妃子,是与她争宠的女人,她死了,与她南倾歌何干?她是女人,她心底便不会心痛酸楚吗?她做这么多,不过因为她心里有您的儿子,宁疏影是为了朕才受伤的,她不希望朕自责!
“在梓州朕遭受袭击那回,她不甘受辱纵身跃下悬崖,为了躲避萧宸景的追杀,她不惜以自己的身子着地,背着朕滚进丛林,后来又徒手挖出坎壑将朕背出,朕醒来时,她十只手指血和着泥全都血肉模糊了,若不是因此朕与她的孩子也不会掉,她只是个女子,她便不痛吗?”
萧玄景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随着呼呼上下张鼓,“母后常说宫中的其他妃子贤德,可母后又何曾知道,南倾歌全身上下都是伤痕,半数以上都是为了朕受的,她做这些的时候,那些贤德的妃子又在何处?”
铺天盖地的情绪在心中翻腾着,他的手指骨节捏得嘎吱作响,眸底一瞬竟充斥了温热,他徐徐望向太后,喉咙满是艰涩:“这一年多以来,日日夜夜,恩宠荣辱,是她一直在朕的身边不离不弃,朕与她之间,若说相欠,是朕欠她的,是您的儿子对不住她!”
仿似五雷轰顶,太后陡地抬眸,不由自主地脱口道,“皇帝,这些,你从来没跟哀家说过……”
辛辣的讽刺一瞬爬上眼角,萧玄景冷声一笑,“朕说了,您会听吗?只怕您又会觉得朕是受了她的唆使,故意挑拨朕与您之间的母子关系。”
“可是,宫人百口,总不至于人人都在陷害她。”
萧玄景冷哼一声,“他们当然知道怎么说于他们而言最有利,”话到此处,他却缓缓凝向了她,眸底尽是讥讽,“即便没有宫人碎嘴,母后便不会针对她了吗?”他反问出口,不等她开口,又继道,“当年柳贵妃蓄意谋害朕,事情败露之后又诬陷母后,父皇大怒,将您幽禁在长春宫,母后认定父皇因为南妃的娘亲才对柳贵妃十分宠爱,所以,您才对她格外憎恨,儿子可有说错?”
一抹久远的记忆突然浮于心底,太后扶着心口急促地低喘出声,那久别重逢却依旧生生植根于心底的嫉恨,狠狠地煎熬着她,压得她面目狰狞:“那又如何,哀家就是恨她!她和她那个母妃一样,都是专门魅惑君王的狐媚子,都该死!”
萧玄景一把抓住她的肩,陡地逼视着她,厉声质问出声:“所以您不惜将当年父皇在围场误食情果后临幸了您的事说给宁疏影听,只为了使南妃落下不贞骂名,一旦她与人干下苟且之事,届时,朕再怎么宠她又如何抵得住世人悠悠众口?母后啊母后,你当年要是把对付您儿子的手段用一半在父皇的那些妃子身上,只怕也不会白白受那幽禁之苦了!”
“你这个不孝子!”
“啪”的一声,萧玄景的脸被她扇得陡地侧向一边,太后扬手直指着他,气得声形颤抖:“你竟这样跟母后说话!想当年哀家为了你能顺利登上皇位,花了多少心思,受了多少苦!你,你怎么敢这样指责母后!那个贱人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药……”
“够了!”萧玄景冷声打断她,眸底早已染满怒恨,“母后,适可而止吧,朕不想有一日亲口下令让您自此在宁寿宫中安享晚年。”
太后猛地抬起了头,眸底的冷怒瞬间转作不敢置信,她怔怔望向了他,摇着头久久说不出话,及至触到他眼底的杀伐寒气,眸子方微微一动,低喃道:“皇儿,你,你说什么?”
萧玄景仰头深吸了口气,转眸不再看她,只沉声道:“以后无事朕便不再来宁寿宫请安了,母后好自为之。”
话毕他不再停留,甩袖大步离去。
一阵风起风落,席卷着地上的枯叶飞腾,太后身子一软,直直倒在地上。
“太后!”薛嬷嬷连忙上前扶她,却被她一把握住了手腕,抬眸便撞进了她泪意迷离的眼,薛嬷嬷一怔,心底一阵哀戚,却只见她神色恍惚,只怔怔盯着空旷的大门喃喃道,“薛嬷嬷,哀家是不是……真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