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歌未及起身,他便弯身同她见了礼。
说话间,眉眼含笑,明明身着普通小太监的衣服,那唇角勾起的那抹笑意却竟无端给人几分神秘之感,只一眼,便让倾歌心底蔓延出来一股子怪异。
她微微蹙眉,恰在此时,脑里莫名浮出萧玄景不让她出宫门的话,她一怔,收回眸光,胡乱朝那人摆摆手,转身便要离去。
然而,方踏出两步,身后便传来了那人的声音。
“南家遭此变故,娘娘便不想知其原委吗?”
脚步顿下。
兀地凝眸,倾歌暗暗咬牙,转身,那人便朝她微微一笑,似乎早料定她必定会转身。
倾歌咬牙,沉沉盯了他半晌,终究强自压下了心中的不安,平静地开了口。
“本宫既已入得皇宫,生死便都注定是皇家的人,皇上是个明君,若南家果真于皇恩有私,他自当秉公办理,若其间有甚隐情,想必皇上也会明察秋毫,还南家一个公道。”
那人似乎没料到她会这般平心静气答他,眼皮微微一抬,然而,眸里的惊诧只转瞬即逝,继而,便赞赏一笑:“南妃娘娘果然是聪慧之人。”
倾歌眉头皱得越发紧。
方才只凭直觉觉着此人必不简单,及至此番,心里不安越发加深。
“娘娘相信前世今生吗?”
倾歌顿步,咬牙转身,不再掩饰心中的疑惑,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到底是谁?”
那人温眉浅笑,眉眼间的神态仿似超脱出了尘世,亘古了千年。
“娘娘,此话,不妨问问你自己。”
问她自己?
她是谁?
倾歌大惊,恰在此时,身后隐隐约约传来了她的丫头寻来的声音,她还待再问清楚,只觉得眼前一晃,待得睁眼细看时,只看到湖面水波微漾,眼前早已是空空如也。
“娘娘,原来您躲到这儿来了,教奴婢好找。”
倾歌怔怔然看向了面前正跑得气喘吁吁的夏蝉,整个人还没从方才的迷梦中醒来。
她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脱口而出便道:“丫头,你掐我一把,使劲些。”
“娘娘,奴婢不敢。”
夏蝉说着,已吓得连连后退,一张绯红的脸上瞬时爬满了惊慌。
倾歌皱眉,索性将手轻握成拳,毫不犹豫便往嘴里送去。
“嘶~”她倏地痛呼出声,愣愣地看着虎口上那两排深深的牙印,将牙龈咬得生疼。
暗暗咬紧了唇角。
日升殿内。
袅袅茶香弥漫,小塌上一左一右堆着两叠一高一矮的奏折。
从前挂在窗前的朱雀鸟连同笼子一起,被放在了离小塌不远的勾栏上。
翻看着奏章的人浓眉凤眸,看完一本奏折便随手放到了右边的那一叠上面,再顺手自左边拿起一本奏折,继续翻着,期间时不时逗一下笼里的朱雀。
如此重复好几番,约摸一炷香的时候,终于响起了蔡康的声音。
“皇上,高大人来了。”
萧玄景凝眸,看奏折的动作不变,将手中最后一本奏折放到了右边,此时此刻,右边的奏折已碟成了整整齐齐的两摞。
他看了一眼笼里吃饱喝足了正上蹿下跳的朱雀鸟一眼,端起茶杯轻饮了一口茶,旋即沉声道:“让他进来。”
“是。”
萧玄景抬头,才发现跟在高云何身边的,还有萧元景。
他眸光微变,恰在此时,萧元景已率先开了口:“皇兄,臣弟是听说玄舞这几日被你关了禁闭,所以特来看看。”
萧玄景闻言,嘴角当即牵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他点点头,没作深究。
赐坐之后,他将眸光从笼里正喥喥啄着金丝笼的朱雀鸟身上收回,转而看向了一旁面有忧色的高云何。
“关于南断章之事,云何,你有何看法?”
高云何一进门便一直将目光放在了那笼子上,准确说来,是那笼里的朱雀鸟身上,这时闻言,捏杯的动作一顿,迎上了萧玄景打来的眸光,淡淡道:“臣觉得,此事其中必有隐情,想必皇上也猜到了,否则那日在朝堂之上早将他捉拿了。”
大门敞着,萧元景一颗心自打进门起便全部附在了院外的仙降草上,那仙降草名草实花,植株不大,开出的花朵也极其娇小,颜色似黄蕊,香味淡淡的,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出来。
然而,整个大夏朝,却只有日升殿才有这种花,他看着,脑里陡地闪过一抹黄蕊梨衣的倩影,却只转瞬即逝。
此时一听,刹那将神思收了回来,遥遥看向了萧玄景,“皇兄这是打算将计就计,引那幕后之人到得前台来?”
萧玄景浓眉微抬,眸里一抹暗黑闪过,手指一遍遍叩着檀木桌面,悠悠开了口:“奏章最先是礼部尚书朱炳奇递的,接着便是昨日朝堂之上那群人的众口一词。”
他说到这里,已悄无声息沉了声:“看来,朕这兄长在朝中的局势已经不可小觑了,这棋步儿走得是又稳有准。已经一点点地逼了上来。”
高云何放下茶杯,起身一拜,继而道,“皇上,此番,也正表明南家与他之间,必定没有瓜葛联系。”
萧玄景闻言,唇角隐约见了一抹笑意,久久还未散去。
“此时下定论为时尚早,且走着瞧吧,云何,你也别太紧张,你处处为她紧张的那人,脑子里装的东西,怕是比这宫里大部分人还精怪。”
高云何一愣,有些不确定地看了他一眼,却只见他正捏了茶杯在指尖把玩,终究,至此欲言又止。
倒是萧元景察觉到他说话间眸里似有若无的光影时,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