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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妧在两个小女孩面前, 十分随和的模样。
月见和忍冬对视了一眼, 然后抬头看向苏妧。
苏妧在苏府的仆人之中, 口碑本来就好。月见和忍冬在孙氏的屋里是虽然跟苏妧的近距离的接触不多,但看着每次苏妧到夫人的屋里后, 屋里都是欢声笑语, 心中对她也十分有好感。
从前的时候觉得能在小主子身边, 简直是天上的殊荣, 不知道要修多少的福分才能砸到自己的头上来。
可忽然有一天,孙氏问她们是否愿意到小主子的身边,为小主子尽忠。
两个小丫头既意外又惊喜, 她们年纪虽小,但也早早尝过了世态炎凉,唯一得到的温暖, 是苏家人给的。
因此听到孙氏要将她们拨给苏妧的时候, 两个小丫头感动得泪眼汪汪,跪下跟孙氏磕头说她们日后一定为小主子尽忠,肝脑涂地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她们年纪虽小, 但却是忠心耿耿。藿香说主子让她们出去玩, 她们就真的出去玩, 并且玩的时候耳听八方,尽量多的收集八卦。大概是两人年纪较小, 在外面的时候性格活泼外向嘴也甜, 居然也套了不少八卦回来。大多数的八卦, 仅仅只是八卦而已,苏妧听了并不放在心上。
只是当忍冬说到关于李绩家的八卦时,苏妧留了个神。
忍冬:“听说李家的两位小娘子被兄长带回府里之后,一直没有出过门。昨个儿的时候,听说他们的祖父病情加重了,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李绩正快马加鞭,要赶回长安。”
苏妧愣住,这么严重?
月见在旁边搭话,“因为李姑娘的兄长是东宫属官,听说太子殿下平常出去的时候都会带李侍卫随行,所以我和忍冬姐姐听到这事儿的时候,格外留意。”
苏妧微笑,“你们做得很好。那有没有打听到李侍卫的祖父是为何病情加重的?”
月见和忍冬两人不约而同地摇头。
月见歪着头想了想,“说不定,是跟李侍卫忽然从永乐园带两位小娘子回去了有关系。不然怎么会在李侍卫带着两个妹妹回去之后,就传出了他们祖父病重的消息呢?”
旁边的藿香闻言,笑着轻斥:“不知天高地厚,有这么胡乱猜测的吗?说不定,是因为他们的祖父本就病重了,所以李侍卫才会来永乐园将她们带回去呢?”
月见“哦”了一声,低头。
苏妧见状,笑了笑。李震的祖父一直缠绵病榻这个事情苏妧一直都有耳闻,现在忽然说病情加重了,大概是李震回去之后将李晶在永乐园的所作所为告知了家人。纵然李晶是庶女,也会影响家中姐妹的婚嫁。
背着家人与其他男人有了私情,那个男人还是自己未来的姐夫,后来有因爱成恨,居然要加害亲姐……这样的事情一旦传出去,李府的名声会毁于一旦。
古人重名声,难怪老人家会被气出个好歹来。
李绩都已经从并州赶回来了,估计李震的祖父撑不了多久。
生死有命,都不是寻常之人所能左右的。
苏妧心中暗叹了一声,让绿萝拿了一两个小玩意赏给月见和忍冬,“这次你们做的不错,但是以后可以做得更好一点,要怎么做,我会慢慢教你们。”
月见和忍冬双手拿着苏妧赏的小玩意儿,欢天喜地的神情,尤其是忍冬,看着苏妧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兴奋,可又有些羞涩。
那模样,看得苏妧有些莞尔,在打发忍冬离开的时候,她还忍不住问了一句,“我看你在外面活泼外向,又会哄人高兴。怎么到了我这儿,会害羞呢?”
忍冬闻言,低头,脸色赫然,“忍冬在外面玩的时候,是为主子干活,若不是那样,不讨别人喜欢。”
苏妧奇道:“那你在我跟前,为何不讨我喜欢?”
忍冬:“夫人说了,在娘子跟前,不要装腔作势,原本是怎样,便是怎样,这样娘子才能放心。”
苏妧一怔,阿娘为了她付出了很多的心血,处处为她打算,即便是侍女,也是经过她亲自把关教导后,才交到自己的手中。
想到孙氏的用心良苦,苏妧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回去之后,得再去翻一翻百里夷留下的那箱医书,其实百里夷说过,只要阿娘的腿疼发作时,按照他的针灸之法和坚持按摩,是可以减缓许多。但百里夷所学既广又深,说不定他留下的医书里还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加以改善,她看有没有法子在入宫前,即使不能令阿娘的腿疼之疾完全根治,至少也能好个七八成。
苏妧还在盘算着回府之后的事情,长乐公主那边就已经派人过来,说是想请苏妧过去一趟。
苏妧站起来让藿香和绿萝帮她整理衣裙,一边问绿萝:“公主可有说是什么事儿?”
绿萝抿着嘴笑,说道:“我就知道娘子会问,所以刚才悄悄问过牡丹姐姐了。牡丹姐姐说不是坏事,是谯国公的女儿颍川县主到了公主那儿,说这几日都没顾上正式与娘子认识一番,因此特别去找了公主,希望公主能代为引见。"
代为引见?
苏妧眨了眨眼,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颍川县主是谯国公和平阳昭公主的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女儿。平阳昭公主没得早,在颍川县主刚出生后不到一年,就去世了。李世民心情哀恸之余,又心疼阿姐的小女儿没有了阿娘,又没个姐妹当玩伴。所以颍川县主年幼的时候,被李世民接进了宫里,吃喝用度,跟长乐宫公主无异,到了七岁的时候,才回了谯国公居住。
早前两天,颍川县主还没来永乐园,后来听说太子殿下也到了永乐园,昨天也来了,刚好赶上长乐公主赏花之行的尾巴。看得出来长乐公主跟颍川县主的感情很好,颍川县主来了之后,长乐公主原本花在苏妧上的心思,全都转移到颍川县主身上去了。
今天早晨的时候,还听说长乐公主特别邀请了太子殿下和李泰两人一起到她的院里一起用早膳,而颍川县主当然也在此列。
又是一个年幼的时候在宫里长大的,苏妧觉得李世民和长孙皇后这对夫妻,怎么弄得皇宫跟个高级收容所一样?
该不会来一个李绩之女李蕴还不够,还要来个颍川县主又是跟李承乾是什么青梅竹马的吧?
苏妧心里想着,出门前还绊了一下门槛。
苏妧:“……”
出师不利,说不定今天所有不祥的预感都会变成现实。
颍川县主,谯国公和平阳昭公主之女,年过十四未满十五,比苏妧年长了几个月。
苏妧见到颍川县主的时候,她正与长乐公主坐在樱花树下翩然起舞。这时的大唐流行胡旋舞,后世已经失传。得益于穿越的缘故,这辈子的苏妧终于可以一睹胡旋舞的真貌。
苏妧看着在樱花树下轻快旋转,仿若足不沾地的少女,十分惊艳。
弦鼓—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
说的大概就是如今眼前这个在樱花树下的的少女了。白色的花瓣从天而降,少女白色舞衣的衣带随着她的急速旋转而在半空中飞快掠过,身若飘雪。
忽然一个人在她耳旁小声说道:“她很美,对不对?可我很讨厌她。”
耳边鼓声急促,眼前美景如画,所以苏妧没留意到有人靠近她身后。这个声音猝不及防地在她耳旁响起,她吓得差点叫起来。有些恼怒地回头横了一眼鬼鬼祟祟出现在她身旁的杨宜歆。
杨宜歆却盯着前方的颍川县主,跟做贼似的趴在苏妧身上咬耳朵:“她以前总说自己一定是太子妃,这次来肯定是要给你好看的。苏妧,你要挺住,别怕她!”
苏妧:“……”
果然,李承乾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祸水!
苏妧木然着脸:“不,我怕她,我怕死了她。”
杨宜歆一听,着急了,揪着她的衣袖,晃啊晃,悄声说道:“你别怕,你千万不能怕,你要是怕她,那我们就都倒霉了。我可不想让她当我的太子表嫂!”
苏妧闻言,扬了杨眉,“那你就想我当了吗?”
杨宜歆默了默,然后有些羞赧地低头,十分不好意思地揉着那双肉嘟嘟的小手,“我原本也不想你当的,可今时不同往日了,你帮了我,又帮了蕴娘。虽然你当太子妃我觉得有点勉强,但其实还是很愿意的。”
说着,杨宜歆抬手,双手捧着因为跟苏妧表明心中所想而通红的脸,“我还是第一次这样跟别人表明心迹,感觉好害羞哦。”
苏妧:“…………”
果然还是她对杨宜歆这位小萝莉的想象过于贫乏了。
秘书丞苏亶之女已经是当今圣人定下的太子妃一事,一夜之间,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多少知好色而慕少艾的贵女们心碎了一地,又多少辛辛苦苦栽培女儿想让女儿入主东宫,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王公大臣暗中捶胸顿足。
家中跟随苏亶进宫的仆人飞奔回来向孙氏报信,眉飞色舞。
“圣人说,等太子殿下加元服,咱们家姑娘也及笄之后,便可以举行册立太子妃大典了!”
孙氏闻言,也弯着眼睛笑,让身边的嬷嬷拿了赏银给仆人,另外全府上下的仆人都给了赏银。苏氏之女将来要入主东宫,那是何等的荣耀,不管孙氏心中是否真的高兴,该赏的,自然是要赏。
而此时,苏妧正带着绿萝和藿香两个贴身婢女在摆弄草药。
孙氏带了人过去,看见女儿穿着一套藕粉色的常服站在花草丛中,映衬着少女精致的容颜,透着无尽的清新脱俗之意。十三、四岁的少女,正直是含苞待放的年纪,说不上雍容华贵,可言行间,已尽是自小养尊处优所养成气定神闲,。
苏妧见孙氏过来,朝她露出一个笑容,“阿娘。”
绿萝和藿香两人朝苏妧行了个礼,“夫人。”
孙氏看着苏妧手中的小刀片,语气有些无奈,“怎么自己动手了?这些事情,让绿萝她们做就行。”
苏妧笑着将手中的刀片递给了绿萝,上前挽着孙氏的胳膊往外走, “其实平时都是绿萝她们动手的,我今天看阳光正好,也想动一动。阿娘放心,我都小心得很,看我的手一点都没伤到。”
说着,她还将自己的手举到孙氏的眼前。
孙氏没好气地将她的手打了下去,语气听不出叹息还是安心,“瑶奴,圣人跟你的父亲提亲了。虽然不是正式的,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怕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要是别人,听到自家主子要当太子妃,怕且早就喜上眉梢,忙不迭地要道喜。
可绿萝和藿香两人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主子的神情,默不作声地跟在身后。
苏妧陪着孙氏进了孙氏的屋里,此时苏亶还没回来,苏妧坐在母亲前方的脚踏上,仰头跟孙氏说:“阿娘,或许也未尝是坏事。”
这可是当太子妃,又不是什么侧妃。
孙氏话中有话,跟苏妧说道:“虽然你的曾祖父是前朝重臣,可你的父亲在朝廷是个从四品的秘书丞。”
皇家婚姻,大多数是为了平衡势力,譬如李世民为魏王李泰所选的王妃,便是当朝宰相和知名画家阎立本的侄女。女人嫁入宫中,也得有娘家依仗,才能过得好。
苏氏在长安也算是名门,可名门不过是个噱头,重要的是权势。
苏妧也听出孙氏的话了,但此刻苏妧心大如斗,并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她不反对未雨绸缪,但坚决反对事情还没来就杞人忧天,往自己心中添堵。
于是,笑着将额头抵在了孙氏的膝盖上,跟孙氏说道:“阿娘,别愁。这两天又在下雨,您的腿感觉怎样?”
孙氏看着女儿那贴心撒娇的模样,心里头又是一阵发软,放柔了声音,“好多了,百里大夫不亏是民间圣手。”
苏妧笑了起来,之前的时候孙氏腿疼犯了,百里夷还特地让她帮孙氏针灸,第一次针灸的时候,孙氏都吓得脸色发白。百里夷在旁边捋着胡须,跟孙氏说夫人莫怕,有我在旁边把关呢。孙氏想了想,觉得反正扎不死,就牙一咬,随苏妧折腾了。谁知苏妧一下手,穴位便找得十分准确,银针入穴,她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种事情,一回生两回熟。
苏妧扎多了,也就顺手了。
她穴位找得准,针灸和穴位按摩双管齐下,确实能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孙氏的腿疼之疾。苏妧低着头,手中力道不轻不重地帮孙氏按摩着膝盖处的穴位,笑着跟孙氏说:“如果我真的入宫,日后就不能像如今这样替阿娘按摩了。”
正在给孙氏按摩肩膀的大丫鬟芙蓉笑道:“姑娘不都教会芙蓉了吗?我每日都有按照您教的,给夫人按摩穴位。”
孙氏歪着身子靠在旁边的大迎枕上,“日后这些事情让芙蓉做就可以了,再让你亲自来做,不合适。”
苏妧仰头,有些调皮地朝孙氏眨眼:“为人子女者,服侍母亲,有什么不合适的?”
孙氏失笑,然后跟她说道:“明日陈王妃设宴,陈王府让人送了请柬来,你明日便与我一起到陈王府去见王妃。”
陈王是当今圣人李世民的异母弟弟,他的王妃是当今宰相戴冑的女儿。
陈王妃戴氏跟孙氏年少时有交情,还玩过歃血为盟、义结金兰的戏码。后来两人各自嫁人了,走动也还算频繁。苏妧每个月都会跟母亲一起去见陈王妃,在苏妧眼里,陈王妃是个十分随和可亲的女人,长得好看,举止端庄。
陈王妃看见穿着一身淡樱色高腰长裙的苏妧出现在眼前的时候,眼中一亮,将她拉到跟前打量着,眉间堆满了笑意,“有些时日不见,瑶奴又变得更水灵啦。”
以前的时候,陈王妃对苏妧还是一般的喜欢,可近一年来,是特别喜欢,提到苏妧,就眉开眼笑。
这说起来,要归功于苏妧的入梦技能。
她每次跟孙氏去陈王府,陈王妃都要跟孙氏说悄悄话,要么就是陈王又收了个妾侍进门,要么就是她平时看不顺眼的妯娌在皇后殿下摆的家宴上给她难看……诸如此类的事情。说起那些事情到时候,端庄大气的陈王妃能恨得牙咬咬,孙氏能说什么呢?只能是笑着安抚陈王妃稍安勿躁,别气坏了身体。
可苏妧就不一样了,护短是人的本性,能跟孙氏说上话的贵夫人不多,陈王妃是其中一个,而且陈王妃贵为皇室中人,听说跟长孙皇后的妯娌感情很好,可她从不在孙氏和苏妧面前自持身份。
苏妧听了陈王妃的那些糟心事,就想起了自己的入梦技能,然后她终于知道自己的入梦技能除了坑她之外,还有什么妙用了。
因为她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改变别人的梦境,所以每次孙氏见陈王妃的时候,苏妧就在旁边高高地竖着兔子八卦耳,争取将陈王妃吐槽的事情都记下来。当天晚上苏妧就入了陈王妃的梦。不仅让陈王将那些妾侍全都送走,还让他心甘情愿为陈王妃鞍前马后,要服侍吃饭洗澡,要陪散步说笑话,然后晚上临睡前还得唱歌哄睡觉。翌日早上,陈王妃是笑着醒的,一整天都是好心情。
每次苏妧见完陈王妃,当天晚上陈王妃就是一夜好梦。
美梦谁也不嫌多,虽然是假的,但做了美梦能令人心旷神怡一整天。
陈王妃还发现每次做美梦的时候,都是见了苏妧之后,这怎么能让她不喜欢苏妧呢?岂止是喜欢,要是孙氏愿意,陈王妃都恨不得能将苏妧养在陈王府。
苏妧早不久前还觉得入梦这个技能坑了她,可如今又觉得这实在是个好物,因为古人还比较迷信,有时候他们笃信梦境肯定是预兆着一些事情,否则,又如何解释人为什么要做梦呢?
她俏生生地站在陈王妃面前,行了个礼,甜言蜜语,“瑶奴见过王妃姨母,姨母比从前又更年轻漂亮了呢。”
孙氏看着女儿的模样,失笑,她上前想向陈王妃行礼,被陈王妃制止了。
孙氏笑着说道:“王妃,礼不可废。”
此时还没到宴会开始的时间,孙氏和苏妧是提前到陈王府的,这都是惯例了,只要陈王妃设宴,孙氏都会提前一些到陈王府,与她说说话。否则等到那些邀请的夫人都到了,周围就都是人,想说句体己话都没有空间。
陈王妃横了孙氏一眼,语气里尽是亲密,“什么礼不可废,在我的地方,我说了算。”说着,她又打量着站在眼前的苏妧,笑着说:“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咱们瑶奴有出息了。”
孙氏:“那不过是圣人在宴会上与我家郎君的口头之约,日后如何,还说不定呢。”
陈王妃:“君无戏言,还有假的么?”
陈王妃说着,从自己的手腕上捋下一串色彩温润的南海珍珠给苏妧,“这是姨母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