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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润别庄,是容昐陪嫁庄子之一,建山脚下,这片划过来还占着一亩左右山地。
时值冬日,山上积雪皑皑,一眼望去天高地阔,苍茫一片。
容昐一行人是下午才到,整理了内务后,到了傍晚才松下来。
长沣极喜欢这里,一下车就绕着别庄转了一圈,到晚饭时又央求容昐把饭摆长廊上。容昐坐了车后食欲并不大,就看着他吃,长沣比公府里足足多吃了一碗饭,松软白胖米粒沾了一嘴,看容昐也食欲大开,要了一碗。
到了翌日,长沣是早早就起来,容昐才刚醒来,他就来请安,等她梳妆完了,他已经跟着几个小厮去山里挖笋。
难得看他这么兴致勃勃,容昐也不想拘着,只多吩咐了几个小厮跟着他。
到了午膳时,容昐等大门口,等了一盏茶时间才见着长沣背着一个小筐随着一群人雀跃走来。
李管事不放心,一路随行,见着容昐亲自等门口,立马步上前,行了个礼,擦了擦额头汗,拘谨道:“太,太太,是,是大公子执意要背……”李管事大约五十岁上下,穿着一声青黑色长袍,留着胡须,面上皮肤坚实,两颊微微泛红,看得出是个常年劳作人。
长沣也已经跟了过来喊了一声:“太太。”
容昐朝李管事笑了笑:“没事。”李管事正有些担心,却听她柔和声音,不由抬头去看,只见她被众婢女包围中间,看不清容貌,只是隐约感觉是个极美女子,他心下不由平静了下来。
冬卉已经上前摘下长沣小筐,稍微翻了一下,咦了声。
容昐正给长沣擦掉额头上汗珠,回过头:“怎么了?”
冬卉扬起一个花环:“大公子筐儿里有一束花环。”说着走上前,递给她。容昐接过,看了一眼,低头看向长沣:“你编?”
长沣两颊顿时绯红开来,目光转向别处,尴尬咳了声:“嗯。”他声音极小声,旁人几乎听不见,容昐却听得一清二楚,心下顿时跟吃了蜜一般。
这孩子,还是第一次送她礼物。
她交给冬卉,微蹲□子,冬卉拨开她头上珠翠,小心替她戴好,感叹道:“真好看。”
长沣害羞拿眼看太太,心下亦是喜滋滋。
容昐拉住他手,笑道:“我喜欢很。”长沣手她手掌心还极小,却因行路很是热乎,容昐却站门口等了他许久,双手已经有些冰凉。
母子两人走了几步,长沣忽然道:“山里花都谢了,这些都是小野花……等来年开春了,我再给您编一个大花环。”说着他挥着手,示意了一下。
容昐点点头:“好。”
中午毫无悬念两人吃到了冬笋,冬笋炒蘑菇,冬笋鸡姜汤,肉末冬笋菜,酒糟冬笋炒肉。
母子两人一人都吃了两碗,等长沣走了,容昐外晒太阳时候,才捂着肚子对冬卉喊肚子疼。
“您可劲吃了那么多,也该悠着点才是。”冬卉替她冲了一杯橄榄茶。
秋香拿了软垫出来靠她背后,替她支撑起腰部力量,太阳暖呼呼晒她身上,好像也僵硬身体都灵活了不少。容昐自己揉搓了一会儿,打了个饱嗝我:“看他吃香,我也觉得肚子饿了。”
众人哪里不知道她说是真话还是假话?却也都不揭穿她,只是看她懒洋洋模样,心下也高兴很。
午饭后,来旺亲自来了一趟。
容昐正窝院子下榕树下看书,长沣一旁和冬卉下洋棋。
来旺四处看了一圈,才上前作揖,笑问:“太太,您什么时候回去呢?”
容昐眯起眼,怒道:“这不刚来吗?”
来旺笑脸今天看着特别碍眼,容昐觉得他简直是来催命。
“是,是,这才刚来。”他笑着,但容昐和长沣一致觉得他不笑比笑跟好看,这模样感觉有些欠抽。
“您住还舒服吗?”来旺一人孤零零站院中,感到四处西风嗖嗖,他寻摸了好久词,问道。
容昐极其诚恳点头:“嗯,很好。”
“是,您好就成。”来旺揉搓着手儿,拿眼四处乱瞄,心里却不住冒冷汗。
爷原本还想太太住不惯这乡下,住了几天估计不用人接自己个儿就得回来。可看如今这架势,树下都搭好了秋千,院子里也有了梅花。
那小桌子搭着,就往那一坐,就能舒舒服服窝上半天时间。
就这样儿,他看着都享受。
怎么劝回去呢?这两口子生起气来,府里都要抖上三抖,别提那位虽然嘴上不说,但脸上那冰冷劲儿,眼底是时不时冒着一股怒火。
哎,心里都惦记着,说起话来怎么就这般狠?
来旺眉头皱都可以夹死苍蝇了,直接秋香来说:“太太,该死吃药时辰了。”来旺这才连忙问道:“太太,您这打算住上几天?”
“十来天吧。”容昐接过药碗,开保胎药,吃了几天,晚上入眠倒是好多了,也不会多汗醒来。
“这样啊。”来旺挝耳揉腮:“府里人都想着您。”见太太终于放下书了,来旺赶紧道:“主要是爷一直念叨着您,担心您外面过不好……还,还有小公子。”府里简直都要成冰窖了。
容昐知晓今天若不是庞晋川点头了,来旺也不会来。
她也不想他为难,于是道:“我住几天就回去,你若是方便,下次再来时候就把小儿替我带来。”
“……”来旺笑容立马僵硬住,这,这话要是让爷知道,估计不太妙。
再说了,一个两个乐不思蜀也就算了,再赔上一个?估计一府人都完蛋。
来旺是坚决打定主意这话绝对不说,他目光精明闪动了下,又恢复平静,待转过头见太太正看他,连忙压低了身子笑着回道:“知道了您呐,太太还有什么吩咐?”
容昐想了想,这才问道:“府里可都好?”
“就是都想您。”说完就干瞪眼了,他心中腹议着,怎么正主儿不问问?
他正泛着嘀咕,容昐已经问道:“爷可好?”
来旺正等着她这话,当下话就跟车轱辘一样,倾泻而出:“昨夜还是您屋里过,今早天才没亮就被宫里就去了,这不临走前还交代小过来看看您。”
“嗯。”容昐点点头:“知道了,让他放心。”
“这便没了吗?”来旺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她再问其他,不由尴尬笑道。
容昐嗯了声儿,转过头问长沣:“你可有要交代?”
长沣站起,呼哧哧跑开,不一会儿出来了,后面跟着一个小厮,手上提着个篮子。长沣道:“这是给父亲,你带回去。”
容昐补充道:“是他亲自上山挖,也算是一点心意,你带回去,叫小厨房煮了吃。”
来旺接过篮子,左右翻看了下,心想好歹也有个能带回去,也算是能交差了,便不再多留,当下就坐了马车走。
容昐和长沣目送他离开。
天还清朗很,太阳射出光芒把人照暖洋洋,长沣脸上也似乎被镶上了一层金光。
“晚上想吃什么?”容昐笑问。
长沣眨了眨眼:“唔,炒饭。”容昐重重点头:“好,我炒给你吃。”说着拿了书往屋里走,长沣跟她后头:“太太也会煮饭?”还没走几步,已经欢蹦蹦跳跳。
容昐说:“是啊,你要旁边看吗?”长沣莞尔:“要。”
母子两人说着,笑声渐渐大了起来……
到了酉时,天渐渐阴沉下来,浓厚云层覆盖住了阳光,冷风刷刷直吹。
容昐炒了饭加了两颗鸡蛋,长沣抱着吃了个精光,等他们开始喝茶时候,天已是阴沉到了极点。
冬卉抱着一叠画纸匆忙跑进来,打着哆嗦:“外头眼看就要下雨了,今晚太太可得加一床棉被。”
容昐伸手接过画纸,递给长沣。
长沣擅长绘画。
“那等会儿,你叫人仔细些,雨若是下大了就别出来了。”容昐嘱咐到,冬卉连声应下。
秋香上前换了一盏明亮灯,容昐挑拨来了几下,支着手听秋意给她读书。
吃了药后,就总想着昏睡,秋意声音又绵柔,一本世俗小说愣是被她读成了催眠曲。
容昐昏昏沉沉之间,陷入了昏睡。
只听啪嗒一声,她猛地惊醒过来,却见那红烛已经燃到了一半,屋里众人还坐着针线女红。
她再一动,身上披着斗篷飞滑落,长沣见她醒了,道:“太太好睡。”
秋香走过来:“若是困了,便回床上吧。”
容昐打着哈欠,也实熬不下去了,扶着腰起身,秋香连忙上前扶好,长沣看着她往床榻走去。
还没走几步,就听有人撩帘子进来。
秋意身上还披着蓑,脸色被冻得煞白,她先是捂着手忽出一口热气,后才道:“太太,李管事说外头来了一对主仆借宿,问要不要留下?”
这时候,下着雨,天已经全黑了。
容昐看了一眼窗外,问:“可有带官籍?知道是何人?”
秋意道:“李管事查看仔细。是一个进京来赶考书生,皇上登基明年要开恩科,他是当地举人有文书身。”容昐点了点头,秋意又道:“只是那先生脸色煞白很,看来是染了风寒,李管事来问太太是何意?”
容昐低头想了想:“与人方便既是与己方便。你让李管事带他们去西厢房住下,好生服侍就是了。”
秋意闻言连忙应下。
当夜便不再此事,只是外头风雨飘摇,雨势极大,雨声啪啪啪砸窗户上,听着便觉得生冷。
容昐担心路上滑,便不让长沣回去。秋香则担心长沣晚上会踹容昐肚子,便又拿了一床被子,两人隔开了睡。
小孩子一沾枕头就睡了,容昐支手脑后,听着雨声,恍恍惚惚之间意识也渐渐飘远……
这夜却是睡极好,容昐一觉睡到了天亮。
容昐蹑手蹑脚起身,秋香赶忙上前服侍,替她衣梳妆。
镜中,气色比昨日好了许多,两颊自然透着一股红润,容昐叫秋香拆掉繁琐头饰,只梳了一个坠马鬓。简单发饰让她双肩都轻松了不少,看着人也自然了许多。
秋香道:“外头雨停了。”容昐打开窗户望去,可不正是旭日东升了?除了地上树上都是湿,竟看不出半点昨夜下雨痕迹,空气却越发清醒,呼吸间感觉身体都跟着舒畅了许多。
容昐吃过饭,长沣才醒来,他呆床上闷头想了好一会儿,看向容昐微微红了脸,可脸上却是既高兴。
容昐朝他招招手:“收拾了,来吃饭。”长沣松了一口气,笑容满面,阿蓉连忙进来,捧着今日要穿箭服。
“今天,你要做什么?”容昐替他夹了一口青菜问。
长沣想了想:“还想去山上走走。”
“你这几日还气喘吗?”她问,她什么都不担心就担心他发病。
长沣摇摇头,也偷偷她已经吃完碗里夹了一口冬笋,眯着眼笑道:“不会。”容昐本来不打算吃了,看他偷偷摸摸模样,又重拿起了碗筷陪他又吃了一次。
待用完早膳,李管事来说:“昨日那对主仆现已经醒了,说是来给太太谢礼。”
容昐指着长沣道:“我就不便出去了,可人家一大早特地来感谢也不好不见,你便带着大公子出去与他见见吧。”
说着,长沣从椅子上跳下来,容昐很顺手替他整理好领口,一边嘱咐道:“等会儿见完人,不要去山上了。昨夜刚下完雨山路难行,你今天就陪我身边写大字,你看可好?”
长沣点点头:“好很。”容昐拍了拍他胸膛,从香囊中取出一枚金牛项链替他挂胸口。
长沣抓起默默盯了许久,容昐道:“早去早回。”短短四个字,已经让他喜笑颜开。
容昐看着想,长沣是一个极易满足小孩。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是用手机看文话会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