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青葱岁月(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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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容昐用过膳往庞晋川书房走去。

昨夜洋洋洒洒下了一夜雪,今天天气倒是极好,眼光明媚,微风,比前几日气温还回暖了一些,容昐便穿了一件玄色五彩金遍边葫芦样鸾凤穿花罗袍,外面罩着一条长襟没膝银红比甲,头上饰样简单,青丝挽成凌虚髻,插着上回兄长送梅花钗,面容微施些薄薄胭脂。

听说昨夜夫人叫了庞晋川去了屋里,两人不欢而散,说了什么,她倒是没探听到,不过总归不是好话就是。

容昐抿了抿嘴,梅花样坠子映着她冻得透明耳垂,透着一股粉嫩。

走过月亮插洞门,两个丫鬟守哪里,连忙向她请了个安道:“请太太安。”容昐点点头,一个穿红戴绿,五官平凡小丫头笑道:“不巧,爷刚让一个先生叫走议事,现不书房中。”

容昐顿住脚步问:“屋里可有人?”

小丫头清脆笑道:“正是呢,小公子屋中习字,太太可要进去瞧瞧?”说着迎着容昐往外走去。

刚过洞门,只瞧正中央一道假山似石壁挡着,两侧是走廊,再往里走去上了台阶便是书房。

小丫头领到这儿就不敢再进去,连忙俯身行了礼就往外走。

容昐刚撩开帘子,就觉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她不由搓了搓白皙双手,呼出一口热气,回过头对林嬷嬷等人道:“这儿等着。”庞晋川乖僻,书房内极少让人进,侍候人常年也就只有来旺几人,众人也熟知他忌讳。

她穿堂而入,果真见小儿端正坐于一方桌之后,左手执笔,右手按纸,面容认真严肃,一笔一划描摹着字帖。

“太太!”听到声音,小儿抬头,见到容昐大眼顿时出彩。来福连忙低下头,请了安,默然倒退出门。

小儿蹬下高高椅子,跑上前拉住容昐手,惊喜问:“太太来看我吗?”容昐莞尔,摇头笑道:“不是,来找你父亲。”

小儿脸上明媚笑容骤失,瘪着嘴儿,歪过头别扭哼了一声。小样儿好像吃醋样子,容昐忍不住摸了摸他松软头发,目光柔和望他。

“我长大了!”他没看见,背对着她,下巴微翘哼道。

“嗯,我知道。”容昐点了点头,继续摸,小儿头发柔软不行,摸手上质感犹如锦缎一般,让人欲罢不能,如果小儿是个女孩子就好了。

他明明享受着抚摸,但还是犹豫了下,躲开:“就要五岁了!”稍顿了顿,还要特别大声强调:“大了一岁!”

身后许久没了回应。

小儿转过身,只见太太眼角带笑,目光柔和看着他,只这一眼再多醋意早已烟飞云散!

他本来想说:大人,才不要太太看呢。但这话到了嘴边,小儿扑上去,用脸庞蹭蹭,像只顺毛小猫崽似:“太太想小儿了吗?”

容昐认真点头:“很想。”某人顿时眉开眼笑。

说到底,还是她小儿。

小儿母亲怀中打滚了一会儿时间,自己挣开道:“太太等等,小儿得把字帖临摹完。”边说边指着之前临摹过十张正楷。

容昐鬼使神差问:“累吗?”每天看他回来总是精神奕奕,却从来不知道,原来小儿已经识这么多字了,这双小手现可以稳稳把笔杆握住。

小儿松耸肩,雀跃笑道:“太太,我不累呢,小儿都能解决。”只是旁人看不见地方,紧握左手上不知何时长出了茧,也留下了鞭子痕迹,微微充血肿胀。

早上天还很暗,他就得从温暖被窝中挣脱出来,晨起识字读书,有时认识字还不够先生就连着章教他。

午时,休息半个时辰,吃个水果就要来点卯,先站寒风当口半个时辰,不许挪动半步,等着浑身热劲都被吹没了,才允许回屋里临摹字体,便是错了一字板子就得侍候,世家小公子读书,打都是贴身奴仆,而庞晋川告诫先生,若是长汀哪里做不对,不用客气。

这些事,小儿总会委屈,刚开头时候,哭过,闹过,还摔了笔扔了找太太去。

然而庞晋川只是冷冷看他,等他精疲力了,依旧还得学习。

庞晋川对于这个捧手掌心宠爱了多年嫡子,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而小儿父亲那里,第一件学会道理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让他懂得无论什么事都做好,什么事儿都学,克制了孩童天真烂漫性格,渐渐变得冷漠和倔强。

小儿走到方桌前,稍有些吃力蹬上太师椅,从笔山上拿下笔,正要落下,忽想起什么,抬头问:“太太,要做什么呢?”

他练字时候,父亲或看书,或坐大桌后沙沙写着奏折,或看着图纸埋头修改,批注。

容昐正从一处偏僻角落里抽出一本书,听到他声音,回道:“你父亲藏书颇多,娘亲看看。”

不得不承认,庞府,庞晋川书房是大房间,

里头藏书之丰富让容昐咂舌。

一排排书架高耸挺立,经史子集密密麻麻分有条不紊。

容昐抽出是一本年代久远书籍,看着书名,似应试科举书,她放了回去,抽出旁边一本,还未打开啪一声,书中掉落出一张纸。

容昐心猛地一跳,蹲下捡起。

纸张已经泛黄,页边似带着水痕卷边,容昐好奇打开,映入眼帘却是一张画像!

一个妙龄少女画像。

“咦?”容昐蹙眉,画是谁?

又看向提字,却是崔护著名绝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落款处写着一个川字。

看这笔法和提字明显是庞晋川所做,只是如今庞晋川笔迹周密,紧劲连绵,由她所见画中多是写意山水,极少见着人物,便是有,也是山间避世寒士和乡间农夫。

然这画中人,是一女子,首先就让容昐感到奇,再细细看去,这笔法却尤为稚嫩,似强加所作,美人也花十分呆板死气沉沉,毫无画出人物韵致。

再看纸张完好无损,笔墨之间稍有牵连,可见是画完后就随意夹入书卷之中,没有再拿出。

容昐细找下,了然:“原来如此。”少女身上玉牌上雕刻着一个细小姚字。

再联系诗词,估计是大夫人所说,当年差点和庞晋川定亲,却不幸夭折姚小姐。

“太太,太太!”小儿看不见她,忽然叫起。

容昐慌乱之间连忙应道:“什么事儿?”

小儿眼儿弯弯:“没事。”知道她没走,还,就好,小儿笑眯眯继续写字。

然而小儿却不知,他母亲正窥探他父亲年少时秘密。

容昐将画稿重折叠好收入卷中。

忍不住,觉得好笑。

原来庞晋川那样人,竟也有一段如此青葱岁月!

为赋词强说愁,独上西楼。

一个死人,估计连话都没说过三句,怎么可能有了爱?容昐怀疑,估计连庞晋川自己都忘记曾经那个岁月,他为夭折姚小姐画过一副画,并藏书里。

或许他对姚小姐记忆也只剩下一个符号,就算现再和他说这个名字,他也只是很冷淡想,然后点点说:“哦,是她。”

然后继续沿着他路,经营着他世族和官位。

容昐将书重放回书架上,拍拍手间灰尘,走了出去,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从庞晋川时空中走出。

小儿望着母亲笑眯眯模样,问:“太太,您笑什么?”

容昐眼珠子一转:“唔,等你长大了,我可以考虑告诉你?”

“什么?”小儿眨眨眼,迷惑很。

“秘密。”容昐笑道。

套话不成功,挫败感油然而生,小儿啊了一声:“太太坏了!”

容昐但笑不语,暖暖阳光滑入窗台,照小儿蓬勃生计脸上,容昐想。

如果当初这个姚小姐没死,嫁给了庞晋川,那顾容昐就不会嫁他。没了庞家哪儿,顾容昐或许还有机会嫁给黄沄湖。

那她还会穿越来到这个时空吗?

这个时空里还会有小儿存,有如茹痕迹吗?

容昐想着想着,不由低头笑出声,摇着头,长长垂下梅花坠子映射出夺目光芒,似一滴珍宝挂于她耳边,美让长汀一时竟移不开眼。

原来,太太一直是这样好看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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