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杯子了?!”
贺副司令员心头一颤,在他印象里,就算大使馆被炸的时候,也没见主席如此动怒,看来这次气得实在不轻。
“主席他…还说什么了?”
石司令员挠了挠本来就不多的头发,叹了一口气,说:“他说,要是美国人真打过来,你们能挡几天?还谈什么解放台湾?!做梦吧!”
这话听在贺副司令员耳朵里,真是句句扎心。
整整十年,他为了部队能有点先进武器,从苏-27到基洛级潜艇,从现代级驱逐舰到苏-30,可以说忙前忙后,鞍马劳顿。可是直到目前为止,无论空军海军还是陆军,武器装备和发达国家相比,差距不是缩小了,反倒是扩大了,而且没有体系性的进步。看着美国人在伊拉克耀武扬威,自己的心气远倒没有以前足了。
他心里清楚,80年代以来的国防,到处是窟窿。要不是有核武器和洲际导弹顶着,早就出大事了。今天明显是美国人来测试一下我们的能力,而且对方已经清楚地知晓了我们的能力。
底裤都没了。
“你也别太着急。”石司令员察觉出来对方的心境,想宽慰他几句。
“这次我们海军没怎么挨批,毕竟EA-6B是我们发现的。”
贺副司令员觉得这可不是挨不挨批的事,这是国防,是国之大事!是人命关天!
“光一架EA-6B,不可能有这么大能耐吧!他哪来那么大的功率!”
“对!这就是关键!”石司令说:“一定还有其他干扰源,比如F-18,但是我们没有发现。问题在这!”
但和美国人的电子战差距能有这么大,是贺副司令员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军工投入常年都是欠账,这一时半会哪里赶得上。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道理哪都一样。
“不过,对我们来说,这正好是一个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石司令突然对贺副司令员说:“会后,刘副主席特地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所以我才这么晚回来。”
“说什么了?!”
一说机会,贺副司令员瞬间领悟,莫非?…
“他说,综合今年各种突发事件,还有以前的旧账,主席这次,怕是要下决心了。”
“旧账?什么旧账?”
“93年的银河号,95年的李登辉,96年的台湾海峡,今年的大使馆,旧账还不够多?!”
累累旧案,字字诛心!
“那主席下的决心,是航母吗?”
石司令轻蔑地笑了一下,摇摇头,贺副司令员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你呀,想得太小了!就惦记着你的那点事!”石司令白了他一眼:“刘副主席的意思,是主席准备有准备的,持续的加大军费投入,加大军事科技研发,并且把它当做一个大牌来打。航母,只是其中的一个小点!”
他的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圈,然后圆心处一戳。
“大牌?说得这么玄乎?”
“当然!”石司令满怀憧憬地说:“加大军费投入只是一个方面,还要加强军民融合,推动军工企业做大做强,不光要做军品,还要做高水平的民品,形成军民产业良性互动,这样无论是军工企业,还是军队,都有长期发展的基础。这是国家战略的一次转型。‘军队要忍耐’的阶段,快要一去不复返了!”
果真如此?
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自打80年代大裁军以来,军队就一直过的是紧日子,军人在社会上的地位也是一落千丈。主席真要是有这个大手笔,那可好比翻身农奴把歌唱,得好好大干一场啊!
贺副司令员激动得把上衣扣子都解了。
“刘副主席说了,让你和总参一起准备一份材料,把军队近期的装备和科研计划,还有长远的发展规划,写一个简短的汇报材料,他最近会和主席单独来谈一次,然后再召开军委扩大会议,传达相关精神。瓦良格的事,你也放进去,一定要提。只要主席拍板,这事就没问题了。”
也许是惊喜来得太快,贺副司令员都有些应接不暇。多少年期盼的事,眼看就要成为现实,谁的心脏不扑通一下呢!
“好好!我马上准备!马上!明天我就去总参!”
“还有,你看中的那个小伙子,等杭州舰一到舟山,马上还让他继续瓦良格的事。航母能不能回来,明年是关键!”石司令点了一下将:“你呀,吴光头为了杭州舰这事,还跟我抱怨过,说难道东海舰队没人了吗?”
“我这不是让他熟悉下航道吗!积累点远航经验!再说了,杭州舰交给他,肯定放心!要出了事,我亲自给老吴赔不是!”
可他忘了把这茬告诉龙镇海了。
在杭州舰准备启程回国前3天,东海舰队吴副司令员到了圣彼得堡。不过他命令所有人不得去机场迎接。今天要在码头举行接舰仪式,他直接过去。
前一天晚上,当龙镇海接到指示的时候,还觉得奇怪。他问马宙光:“一个人都不去接,这不有点奇怪吗?”
马宙光耸耸肩:“吴司令出了名的硬脾气,说一不二,谁知道…不接就不接呗。他来参加仪式的时候再说。”
晚上龙镇海跟奥嘉也提起此事,奥嘉正在给他收拾衣服。她做了个鬼脸,头一歪。
“不会是不想见你吧?嘻嘻!”
龙镇海压根没朝这方面想。
“不想见我?为什么?我又没惹他。”
“谁知道呢!”
奥嘉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接着去理衣服了。
第二天上午8:30分,全体官兵已经在北方造船厂的码头列队完毕。中俄双方的代表也都已经到场。杭州舰挂满旗,致以最高礼节。
龙镇海和康政委穿着海军礼服,站在临时搭的主席台上,马宙光则是穿陆军礼服,站在他身后。主席台上俄方和中方的部分代表已经就坐,现在就等吴司令出现了。
仪式原定是9点整开,这都8:50了,吴司令还没出现。
龙镇海看看表,这表还是奥嘉前几天给他买的。今天算是外交场合,司令员迟到可不太好吧?
身后的马宙光低声对他说:“没事,这次是老毛子接机,要是迟到了,他们脸上可挂不住。”
说的也是,龙镇海索性不看了。今天是个阴天,码头上风很大,有时候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在圣彼得堡12月的季节里,这可真是冷得让人直哆嗦了。
不过下面列队的杭州舰官兵,全都笔直地站着,没有一个人晃动,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咳嗽声都听不见。几百号人,就这么无声地在那里存在着。
俄方代表,俄罗斯国防部出口公司海军司司长波罗维克上校冲龙镇海竖了一下大拇指:“龙!你的兵,真不赖!”
龙镇海扫了一眼自己的兵,淡淡地回了一句:“站军姿,是中国军人最基本的素质。”
8:55分,三辆黑色的拉达轿车开到码头。一名俄罗斯海军士兵刚要去开车门,他还没到呢,车门就从里面推开了,里面下来一个人。
此人身着白色海军礼服,肩扛少将军衔,面无表情,双眼如鹰,气势如虎,一下车,就站得笔直。
然后,拿起军帽,戴在了自己如戈壁滩光秃的头顶上。
吴司令到了。
俄方有两三名高官立刻上前迎接,吴司令同他们一一握手,不过那脸上可是一点笑容都没有。
在俄方官员的带领下,吴司令往主席台那边走。龙镇海、马宙光和康政委马上下了主席台,依次向司令员敬礼。吴司令回礼。他看了一眼领头的龙镇海。
“龙舰长果然一表人才啊!”
这话让龙镇海觉得莫名其妙,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好笑笑,正准备喊“报告”呢,吴司令头一歪,快步朝台上走去,他们几个赶紧跟在后面。
康非悄悄对龙镇海说:“吴司令就这脾气,你别当回事。”
龙镇海心想,能有啥事啊!
吴司令同台上的中俄代表一一握手,让后坐下,按礼仪把军帽放在桌上。要知道现场的俄方代表都是戴着帽子的。就吴司令那光头,所有人都替他冻得慌。
等他一落座,波罗维克上校就宣布交接仪式开始。先是出口公司副总裁弗拉基米尔·帕霍莫夫少将讲话,接着是现代级驱逐舰的总设计师弗拉基米尔·尤赫宁发言。作为老一辈的苏联军工系统的技术骨干,他深情地回忆了50-60年代和中国同伴的友好情谊,也希望这艘原本要在俄罗斯海军服役,现在换了主人的大家伙能在新东家好好表现,展现它应有的雄风。
东道主发言结束,轮到客人了。按惯例,波罗维克上校请吴司令讲话,俄方这边是少将,吴司令也是少将,级别对等。
没想到吴司令站起来,对台下敬了个礼,然后对翻译说:
“我不讲,让龙舰长讲!”
“我?!”龙镇海瞠目结舌,这…不合适吧!级别不对啊!再说,啥都没准备啊!
吴司令对弗拉基米尔·帕霍莫夫少将说了几句,对方笑着挥了挥手,示意没问题,司令转头就对龙镇海说:
“今天是杭州舰接舰,你是舰长,你不讲谁讲?!这是命令,执行!”
“是!”一听到命令两个字,龙镇海条件反射般地立正。然后他走到麦克风前,敬了个军礼,看着下面军容整洁的官兵们,一群在寒风下依然不动如山的小伙子们,好多人的嘴唇,都已经被寒风吹得干裂。
他想起这几年在乌克兰的艰苦,想起自己当年在海上执行任务的紧张,想起为了瓦良格,多少人辛辛苦苦,默默无闻的付出,不禁有些动容。略加思索,终于张开了双唇:
“同志们!自清朝海圻、海天两舰从英国归国以来,整整100年,我们中国人再也没有在这么远的地方,把我们买的军舰开回去!”
没人想到龙镇海会以这样的方式开头。
知道这段历史人并不多。但联想到一个世纪前清朝的孱弱,甲午海战的惨败,丧权辱国的苦难历程,在场的中国人没有不动容的。吴司令也是眉梢一紧。
“不到5年,海天号触礁沉没。1937年,海圻号自沉于江阴。清朝海军最后的辉煌,就这样烟消云散!会有人可怜我们吗?不会!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国际歌就是这么唱的!”
提到国际歌,在场的俄国人,也都有些黯自神伤。是啊,这世上没有救世主,自己国家咋就相信美国人会给援助呢?
龙镇海越说越激动,思绪也越飞越远。
“也许有人说,买军舰回去,不是自己造的,又不是什么光彩事。大清朝买了那么多,照样都输了!可要我说!”龙镇海低头看了一下底下的官兵们:“要我说!那得看开它的人是谁!现在是我们新中国的海军,现在是一群不怕死,不怕苦,不信邪的人!你们是不是?!”
“是!!!”
台下响起雷鸣般地吼声!
(作者注:海天号和海圻号巡洋舰是甲午战争后清政府向英国阿姆斯特朗公司订购的巡洋舰,排水量4300吨,是清朝海军末期最大的军舰。其中,海圻号书写了中国近代海军多个第一,包括总航程最长、出航时间最长、到达国家和港口最多,而且第一次由海军完成国家外交使命,第一次用炮舰威慑力维护海外华人权益,即逼迫古巴签署不会歧视华侨的协定,迫使墨西哥政府就排华事件正式向清政府赔礼道歉,赔偿3000万墨西哥银元,斩首35名排华凶犯。然而终究昙花一现,挽救不了没落王朝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