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拖回来的?!”赵坤放下酒杯,直接问:“什么时候?”
迪曼莫斯刚要说,龙镇海突然之间明白了。
“我知道了,你说的是…”他很自信地看着迪曼莫斯,“1985年,墨尔本号?”
话刚出口,赵坤也一拍脑门,“哦…原来是这档子事!我怎么忘了!”
“哈哈哈!对!对!就是它!”迪曼莫斯哈哈大笑,“那艘倒霉的航母。那一年,我才20岁,刚工作没两年。”
龙镇海心里暗暗叫绝,天底下还有这么巧的事!
“真的假的?你真的把墨尔本号拖到广州?”
“真的!”迪曼莫斯扒了几口点心,回想起自己曾经的年少时光,打开了话匣子。
“我一毕业就在ITC了,那时候,欧洲业务不太多,东南亚那边倒是不少。公司就把我派到澳大利亚的分部,主要承揽马来西亚、新加坡和印尼的业务。有一天,我的老板,一个澳大利亚人,突然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出个长差,出海的,补助还挺高。我就问什么事,他说的那句话,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迪曼莫斯双手交叉着,似乎往事历历在目。
“他怎么说的?”
这时候服务员过来上菜了。鹅肝、牡蛎和生牛肉,个个都是法国菜的经典。
“他说,”迪曼莫斯忍不住笑了,“谢天谢地,那个!那个该死的肇事狂,终于卖出去了!”
“肇事狂?”
“他的意思是,墨尔本号经常出事,尤其是撞船,”赵坤看龙镇海有些疑惑,就在一旁解释说,“死了好多人,起码上百,其他事故也不少。”
迪曼莫斯刚把一个牡蛎活生生的吞到肚子里,差点没噎着,他冲赵坤伸出大拇指,拼了老命地夸赞他:“说得对!赵!你很懂行吗!”
对于墨尔本号的事迹,龙镇海多少有些了解,只是不那么详细。既然赵坤这么说,那看来是很严重了。
“老板说,那个墨尔本就是噩梦!现在居然能卖掉,真该感谢上帝。”迪曼莫斯边吃边说,表情丰富,手舞足蹈,“我当时还在想呢,可别把我也搭进去!”
话说这墨尔本号,原本平淡无奇,只是英国人造了10艘的巨人级护航航空母舰中的一艘,1943年开工的“庄严”号。1949年,澳大利亚人出钱把它买下,加装了蒸汽弹射装置和雷达,56年回到澳大利亚服役,取名墨尔本号,成为大洋洲海军唯一的一艘航母。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才过了1年半不到,这家伙就在阿德莱德港撞了“蓝卡”号驱逐舰。7年后,又撞了航母护航编队的航海者号驱逐舰,直接将它拦腰切断,82名官兵死亡。
从此开始,墨尔本号就成了全球海军中的一朵奇葩。
1969年,南海,与美军“伊文思”号驱逐舰相撞,后者沉没,73人死亡。
1970年,悉尼港,与一艘渡船相撞,轻伤。
1972年,突然燃起大火。
1974年,悉尼港,与一艘客轮相撞。
1976年,又是悉尼港,与一艘日本货船相撞。
1979年,锅炉爆炸。
1979年,顶部雷达罩坠海。
“嗯!那些澳大利亚人,都巴不得把这倒霉的玩意送出去。我本来不想去,后来老板一说是中国人买了墨尔本号,要把他拖到中国,还能在那里玩几天,我就动心了!”
1984年,墨尔本号作为废船卖给广州造船厂,第二年拖到广州黄埔船厂,转卖给中山拆船公司。
那是迪曼莫斯第一次,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次来到中国。广州街头巨大的榕树,还有丰盛的粤菜,让他印象深刻,至今都难以忘怀。
“哦!我要说,广州,这座城市,真是让人难忘。我在那里吃的…”他指了指桌上的法国大餐,“比这些,要好太多了!哦,天哪!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因为小时候在广东生活过,龙镇海和迪曼莫斯聊起了广东的美食。他小时候最喜欢双皮奶,而迪曼莫斯对扇贝最感兴趣。
三人边吃边聊,气氛显得很轻松。酒足饭饱后,迪曼莫斯从桌子下面拿上来一个文件夹,递给龙镇海。
“龙!这是我们公司关于瓦良格号拖船业务的服务建议,你们,请过目。”
终于转到正题。龙镇海接过来打开,里面有一份4页纸的文件,上面是ITC公司的行动方案、路线和报价。他注意到,方案建议在黑海——博斯普鲁斯海峡航渡阶段用1艘拖船,而过了海峡就得4-6艘拖船,中方还得提供医疗保障。路线是常规的,自爱琴海转向地中海,经苏伊士运河——印度洋——马六甲——南海进入澳门海域。当然,上面还画了条灰色的备选航线,就是绕道好望角的。仅从图上看,那条线就长了很多。
最后是价格,龙镇海看得很仔细。ITC并没有提一个总价,而是按天计费,一天1万美金。
很显然,他们还是担心风险。
龙镇海看完了,递给赵坤,他也看了一遍,心里大致有个数。
“我们大概了解了,当然,这份方案,我们得跟公司汇报一下,才能答复您!”
迪曼莫斯做了个请便的手势,“那是自然,没事,你们跟公司商量好了,我们再讨论不迟。”
一听再讨论几个字,龙镇海心里略微泛起一丝涟漪。
“这价格,能再便宜一些吗?”他翻出报价那一页,冲迪曼莫斯指了指,笑着说,“一天1万美金,还挺贵的。”
“哈哈!这个嘛,我们最后再商量,不急。”迪曼莫斯右手食指划了划,“要是今年荷兰队能世界杯夺冠,说不定对折都行!哈哈!”
龙镇海心想,就凭你们的克鲁伊维特?我看悬。
午饭过后,迪曼莫斯派车把龙镇海他们送回酒店。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到唐厂长他们住的地方,把ITC的方案给他俩看。
唐厂长和洪局长仔细看过,都觉得方案比较专业,虽然拖船的数量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再定,但是总体来说是比较稳妥可行的。
“当然,这价格比较高,我估计是他们怕事情拖得太久,说个总价不划算。但就算是这样,一天1万美金也太高,我估计谈到7000差不多。”唐厂长对龙镇海说,“你可以跟徐总那边汇报一下,价格要他拿主意,我把情况也跟贺副司令员说一下。”
两边分头行动。司令员在接到唐士源的汇报后,很快批准了这个方案,但是叮嘱他们自己要有备份方案。徐小平让龙镇海跟ITC那边谈谈价,能低一点是一点,毕竟美金很紧张。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价格定在8500美金一天。合同样本经双方的律师审核后再正式签订。
事情谈定,龙镇海和赵坤也顾不上再欣赏一下阿姆斯特丹的美景,还有那个举世闻名的红灯区,马上回到基辅。解决了一桩大事,两人心里都很轻松。
“你在基辅待几天,跟小陈聚聚,我先去尼古拉耶夫。”下了飞机,龙镇海准备直接在机场买一张去尼古拉耶夫的机票。
“怎么?想女朋友了?”赵坤打趣说。
“不是,一是马卡洛夫厂长的身体不好,我得去看看;二是盯一下瓦良格修理的进度。毕竟要远航了,得准备妥当。”龙镇海拍了拍赵坤的肩膀,“你也别太累了,休息一下。”
赵坤看着龙镇海略显疲惫的脸和微霜的鬓角,心里想,最需要休息的是你。
望着龙镇海拖着拉杆箱的背景,赵坤嘴里慢慢蹦出几个字:
胡未灭,鬓先秋!
到尼古拉耶夫已经是晚上11点,龙镇海直接去酒店住下了。这一路颠簸,他澡也没洗,倒床就睡,不一会就鼾声如雷。
半夜,他突然被手机铃声惊醒,迷迷糊糊地拿过来一看,是徐小平打来的。徐总做事一向周到细致,会算着时差打电话的,这次居然在半夜3点找他,一定有急事。
“喂?!徐总?!”
“镇海啊!不好意思这么晚把你叫起来!”徐小平好像很着急。
“出什么事了?”
“图纸!瓦良格的图纸!”徐小平在焦急地组织语言,“图纸运到国内,我们就安排谢列金带着国内的专家核对翻译。刚才谢列金突然找到我,说有一些关键部位的图纸,没有!”
“啊?!”龙镇海顿时睡意全无。
“怎么可能?!图纸可是尤金厂长亲自转交给我们的!谢列金主任确定吗?”
“确定!他核对过好几遍才来找我!国内的专家也很确定!”
这下麻烦了,一定是着了谁的道了。龙镇海马上跑到浴室,用冷水洗了洗头,让自己清醒过来,紧急思考对策。
谁干的?!
尤金厂长不会,老厂长更不会,那么,谁会这么干?!
等等!现在不是想谁干的问题,现在这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解决?!
看来,只能明天一早去找老厂长了。
第二天一早,龙镇海草草洗漱一下,准备出门,他事先已经跟奥嘉打了招呼,两人约好在疗养院碰头,一起去见马卡洛夫。
刚打开房门,电话又响了。拿起来一看,应该是办事处打来的。
“喂!”
“组长!是我!”
“小陈?这么早什么事?”
“组长,一早内务部的人就来找我,说那个日本女人,被美国人要走了!”
“雅子?!”
“对!还有,他们说,上次直升机降落在瓦良格上的事,查出来了,是俄罗斯人干的!”
老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