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鹏海回到府上,越想越气愤,薛白怎么样都跟了他十年,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就因为两人名字中都有“白”字,觉得彼此投缘。晋义卫中有那么多能人,和对方相同能力的人也不少,为什么对方能进入核心,没被别人取代?还不是因为他的青睐!
可是他这次带去了十余人,想了一圈可能的人,偏偏是这个薛白告了他的黑状,这点是白鹏海万万没想到的,深深觉得被背叛了。
天地灵药事关重大,白鹏海搞砸了差事,就算皇上不提,他也会尽力弥补自己的过错,以报皇恩。
他旅途劳顿,顾不上休息,在家中洗澡换了一身衣服,就准备出门。
家中的门房过来道:“老爷,刚才薛白来访,小人让他稍等,他却急急忙忙走了,说是有什么事要告诉您,小人问他,他又不说。”
“薛白!他还敢来见我?”白鹏海气愤道,对方肯定是做贼心虚,知道他在府上却不敢进门。
“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门房一指西面道:“刚走,人肯定还没走远。”
白鹏海闻言,快步就出了门。他虽然打算以后行事防着对方,却不代表不会教训对方。
白鹏海追出门,在一条街后堵住了人。他压抑怒火,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两样,问道:“薛白,你找本官有什么事?怎么走得这么匆忙?”
名叫薛白的晋义卫,长得浓眉大眼,一身正气,很容易博得别人的好感和信任。不然白鹏海知道是他,也不会那么意外了。
“白指使——”薛白难为情道,“卑职是来赔罪的。”
白鹏海心中冷哼,故作诧异道:“赔罪?你做了什么事,要向我赔罪?”
薛白回答道:“卑职鬼迷心窍,回京复命时,说了不该说的话。昨日傍晚与两位一同出任务的兄弟喝酒,又说起此事。他们纷纷指责是我诽谤大人!今日酒醒后,卑职悔不当初,指使大人想必已经知道了吧?”
白鹏海的确已经知道了,却不是那两位晋义卫告密,而是皇上亲口说的。纸包不住火,这事瞒不住,最多几天还是会传入他的耳中,所以薛白才来道歉。
白鹏海道:“你跟了我十年,本官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出言诽谤?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薛白满脸懊悔之色,眼中闪过一丝凄凉道:“指使大人,白某心中有亏,是贤王殿下给了卑职黄金百两,让卑职冤枉大人。卑职收钱办事,但这些钱在我家中,分文未动!”
“什么!此事和贤王有关!你还敢收他的钱!”白鹏海震惊道。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对方,却也无奈财帛动人心,贤王可以给的价格,他给不了。
白鹏海道:“你现在说出来,又是为什么?收了钱才后悔了?还是怕我针对你?”
薛白颤声道:“卑职有负大人的栽培,心中痛苦万分。”
白鹏海摇摇头,叹气道:“你和我进宫将这件事对皇上说明,我就不追究你。”
“不行呀,大人。这件事千万不能让皇上知道!”薛白情绪激动,突然跪地抱住了对方的腿,“大人,您千万别把我交给皇上呀,您这样还不如杀了我!”
他拔~出自己的佩刀,塞到白鹏海手里道:“受贿百两黄金足以杀头了,既然都要死,指使大人还不如现在杀了我,一了百了!”
白鹏海手里被塞了一把刀,无奈道:“事情没有你想象中严重,你……干什么!”
只见薛白眼中闪过厉色,突然自己撞向刀刃。锋利的晋义卫佩刀狠狠扎入他的心口,眼看就活不成了。
薛白死的时候,还保持这跪地的姿势。要命的是这把杀他的刀,此刻还被白鹏海握在手里。
他们身处街边的巷子里,薛白临死前的一声惨叫,把附近的百姓都给招来了。
“杀人啦——”
“啊,死人啦!”
尖叫声四起。白鹏海松开手中的刀柄,从腰间解下令牌道:“晋义卫办事,闲杂人等离开!”
周围顿时就噤声了。
不过薛白莫名其妙撞刀口死了,白鹏海开始头痛,对方为什么想不开?
大晋宫中,姬昊空茶盏重重掷地,冒着热气的茶水溅在了白鹏海的皂靴上,虽没被烫着,白鹏海的心却比在油锅里炸还难熬。
他语气低沉道:“皇上,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的。薛白跟臣坦白他收了贤王的百两黄金,臣要将他拉来见皇上,谁知道他居然寻死,臣没拦得住。”
姬昊空道:“你可知薛白的妻子击鼓鸣冤,说要严惩杀人凶手?”
白鹏海的头垂得更低,轻声道:“臣知道。可是并非臣要杀他,是他自己寻死。皇上,薛白家中有贤王赠的百两黄金,一搜便知。”
姬昊空闭目,半晌之后才开口道:“朕已经派人去了。白卿家就和朕一起在宫中等消息吧。”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大晋宫中无人说话,没人敢进来触霉头。半天时间过去,派去搜查的人回来了。薛白家里总共也就不到三十两白银,又从他家其他产业搜索,加起来也只堪堪五十两,没有新添的贵重物品,符合对方的俸禄和消费。
挖地三尺,连院子前一任主人挖了又封起来的菜窖都找到了,没有发现百两黄金,倒是在薛白家中搜到一份举报信,被举报的人正是白鹏海。
具薛白的妻子说,他无意中发现上司的秘密,纠结了几天寝食难安,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份信送出去,结果被人杀了,定是白鹏海杀人灭口。
“怎么会这样?”白鹏海听闻,脑子一嗡,如同晴天霹雳。他双腿发软,跪在地上,手指颤抖道,“皇上,这是一个阴谋。臣是清白的!”
姬昊空看完了信中的内容,眸中深沉道:“信中说你与江国余孽有联系,收了好处才故意放水。为证清白,朕也让人去你家一趟。”
白鹏海道:“清者自清,皇上尽管叫人搜查,臣绝没有收受贿赂!也不会和江国余孽同流合污,臣手里有不少他们的人命呢!”
姬昊空没有说话,只是和对方一起等待。
傍晚时分,去白鹏海搜查的人才回来复命。他们在白鹏海家的密室中,不但搜到了拳头大的夜明珠,还搜到了几叠银票,每张都是千两大额,加起来足足三万两,更有一本册子记录着皇上的出行规律。
白鹏海是什么家底,姬昊空清楚得很,银子还能以祖辈传下来的家底勉强遮丑,记录他出行规律,却是身为帝王最忌惮的事。
记录下这种东西,不是胡编乱造,而是准确无误的真实记录,唯有身边的人。这种东西如果被刺客掌握,那么姬昊空的安全就受到了严重的威胁。
“白卿家,你有什么要说的?”姬昊空将送对方家里搜到的东西,丢在了他面前。
白鹏海仔细看了这些东西,气愤道:“这些银票和册子,臣从来都没见过!定是有人要陷害臣!”
“三万两——”姬昊空闭目道,“就算是贤王要收买你,一次性也拿不出这么多家底吧?唯有那些盼着朕死的江国余孽舍得花大本钱。”
白鹏海面无人色,哀声道:“臣是被冤枉的,皇上信我,还是他们?”
这次姬昊空没有立即回答,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上次你这么问,朕选择了相信你。这次……在事情没有其他可以证明你无罪的证据之前,先将你收押在天牢,限制你的自由,你服不服?”
白鹏海低垂着头,重重一拜道:“臣不敢有怨言。敌人凶险,有重大阴谋,皇上请多加小心。”
姬昊空目光深邃诡谲,并没有回应对方。
直到白鹏海被带下去,他才仿佛回过神,吩咐下面的人道:“不要对白鹏海用刑,伙食不可慢待,悬赏重金寻找新证据。他跟了朕多年,朕不放过一个背叛者,却也不希望冤枉忠于朕的人,此事慢慢调查,不急着判。”
下面的人领命离开,舒公公这才走进来,提醒道:“皇上,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朕不饿。”姬昊空低沉道。
舒公公暗暗叹气,姜太后不在,连个能约束皇上的人都没有。他心念一动,轻轻道:“皇上为公事废寝忘食,臣等不能为君分忧,也寝食难安。臣过来的时候,看到黎昕还守在外面,都已经一天了。”
“黎昕——”听到这名字,姬昊空总算有了反应,他怒道,“胡闹,他陪了朕一天也没吃东西吗?”
舒公公道:“滴水未进。”
姬昊空气得哆嗦,连忙下令道:“快让他进来,立刻叫尚膳监传膳,朕与他同食。”
皇上愿意吃东西了,舒公公心中一松,暗忖旁人说再多,不如提一提黎昕的名字管用。
几个月前,皇上还曾对白鹏海和黎昕说过,有他们二人在左右相伴,是何其幸运呀!可是现在,白鹏海进了天牢,就算皇上开恩,不对他用刑,短时间内也出不来了。
如今皇上身边只有黎昕,如果连黎昕也出事,这种打击,对方怎么承受的住?
舒公公只是个老宦官,干不了几年就要回乡养老去了。他伺候皇上多年,皇上的心思他哪里看不出?只希望黎昕能平平安安,一直陪伴在君王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