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池向向僵喊了一声,从狄耀怀里退出来。
细细的小雪中,狄嫆一丝不苟的站着,她的眼睛如琥珀珠子晶莹透亮的,望着狄耀时目光不曾有一丝分心,酒意很重,风压过来带着酒精味,她的眉皱了起来,没有看池向向,径自问弟弟。
“喝的什么酒?”
狄耀醉意在头,灼热,声音却冷,“茅台。”
狄嫆涂着精致口红的双唇抿了下,没继续,转而问池向向,“孩子呢?”
“抱回家了。”池向向手心发汗,勉强微笑,“我们一起回去看他?”
“好。”
......
池向向在狄嫆的眼神里发虚,仿佛狄耀喝醉全是自己没照顾好的原因,责任全在她。
回到家后,她先进了门,给站在地垫上的狄嫆拿了一双拖鞋,放到她脚边,着重了一句,“是新的。”
“谢谢。”狄嫆穿的是露脚背的高跟鞋,黑色的打底袜,略薄,日常暖气充足下的打扮。
池向向赶紧到客厅把空调打开,一时却找不到遥控器,家里很少用客厅的空调,面积大耗电,所以,客厅阴冷的,她干脆不找了,把狄嫆往房间带。
“姐,里面有空调。”
“没关系。”狄嫆话音一落,主卧的门被打开。
刘素眉以为池向向回来了,就从孩子屋里出来,一出门就看到一个浑身清冷的女人站在过道处,即是客却没有多余的寒暄,一双眼睛望到自己时,立即微低头,礼节十足的语气。
“伯母好。”
狄家终于来人了,刘素眉内心波澜,表面平静,“怎么不来吃个饭?”
“专机误点了。”
刘素眉听着她那话,不由的嗤之以鼻,笑的假意,“是吗?向向回来那晚也误点,风雪交加,凌晨在机场连车都打不到,嗯,要感谢美国那什么,星巴克,否则,连个避风的地方都没有。”
冬夜有些静,这串长句在客厅里响了又响。
狄耀单手撑上鞋柜,眉头皱着,好像要倒下似的。
狄嫆屈身,波澜不惊。
“抱歉,是我们的失误。”
“是我任性了。”池向向僵笑的快哭出来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求放过,“妈,你累了一天,去休息吧。”
“呵呵,好。”刘素眉笑声极其虚假的,走了几步,推开自己的卧室门,转手,关上了,虽然没有摔门,但不高兴的情绪已经淋漓尽致了。她心里,坚持要把狄耀赶出去的情绪已经到了顶点,忍不住要牵连他。
他来这儿一个多月,孩子出生一个多月,狄嫆赶在这天过来,意味明确,没有这两个狄家人,池向向又算什么?
......
池向向现在哪能想到这些矛盾,她见狄嫆就和猫见了老鼠似的,躲都来不及,哪还敢主动招惹。
狄嫆在商界钢铁人的形象深入人心,在家也是这样,不比狄耀的妈妈差几分,好像狄家人都是这个样子,有礼到透着疏离,狄耀也是这种人,只不过他更柔软些。
狄嫆在热气扑面的房间没有脱掉羊绒大衣,只掀了被角看小家伙酣睡的小小脸庞,她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从随身手包里拿了一对银镯子放到了狄小池的枕头边。
“这是狄耀小时候戴的,一直被我收着,现在送给孩子。”
池向向听到是狄耀小时候的东西心里一阵温暖,真是有心了,她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感动起来,然后,狄嫆又拿了一张黑色的卡递过来,池向向的笑容僵硬了,莫名所以的看着她。
狄嫆依旧无波的音调。
“妈的心意,密码和上次一样。”
上次是六十六万,狄耀妈妈给池向向买衣服和吃饭的,她哪里能花到几十万的衣服钱和饭钱,战战兢兢收下了一直放床头没动过,这次再来一张,也用不着的。
池向向心中泛涩的,然而,狄嫆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说。
“我马上走,别送。”然后,把卡放在了床上,与那对镯子分开很远的地方。
情和钱分的远,狄家人和非狄家人也分的远。
池向向不争气的眼眶就酸了,房门关上,微微的一声,却砸的她心头好痛好痛。
她没出去,就坐在床边,默默掉起泪来。
如果张楠在,一定骂她,给钱给纪念品了,你怎么还不知足?
是的,她怎么还不知足,只是想和孩子姑姑平衡的说几句话,也不行?
.
狄嫆时间紧迫,要连夜赶到另一个城市,她仅有的时间都得用在狄耀身上,她到了客厅,狄耀依旧站在玄关边,英俊的脸庞上染着酒意,似有些苍白。
“喝了多少?”
“差不多一斤。”他的嗓音也透着哑。
狄嫆皱眉,没有外人在场,语气宽松的,“这个地方的人茅台都这么喝?要品,你随俗了。”
狄耀闭了眼睛,又睁开,“晚上住哪?”
“不了,明天有会议。”狄嫆搓了搓冰冷的手,她注意到客厅的空调已经开了,大约是她进房后,狄耀开的,她笑了下,望着弟弟。
“打算什么时候带着孩子回家?”
这个问题已经回答过了,他却还在重复,“等向向想回去。”
“这是什么意思?”狄嫆对这个答案十分不满,打比方的,“她要拉你做上门女婿你就做了?”
“为什么不做?”
狄嫆脸色变了,她的语气变得严厉,“阿耀,适可而止,没有人欠你。”
狄耀抬头看她,灯光下,他的姐姐依旧冷的可怕,一丝温度都没有,从前他也是这种人么?
怪不得池向向恨他,那天晚上,路上风雪交加,她的眼泪结成了冰,变成刀子戳他是应该的。
狄耀心头真的被戳到了似的一阵阵发疼,他望着狄嫆,声音平缓。
“的确没有人欠我,但我欠她的,所以,我还债的时候,你们不要打扰。”
狄嫆感到陌生与气愤,他竟然为了池向向说这种任性到魔怔的话,他从前的理智,沉稳呢?
“你和她在一起了,也不像你了。”
狄耀笑起来,声音充满了讽刺,他的胸膛被一股怒气袭击了,被她语气中对池向向的不屑刺激到了,然而,狄耀从小就知道控制情绪,所以,他没有发出来,那笑也就成了一种自嘲,他看了看手表,提醒她。
“时间太晚了,回去吧。”
狄嫆无力的垂下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接着,她的手被狄耀放进了一张卡,黑色冰冷面子,凉凉的躺在她手心。
“姐。”他的笑意冷的冰渣子,认真的喊了她一声姐,却莫名让狄嫆感受不到一丝姐弟间的温情。
“六十六万,应该没变化吧。对妈说一声,这种固定程序,不要再对池向向使用,她是我妻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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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行驶起来,狄嫆还在想狄耀的一系列反常行为。
池向向走后的第三天,狄耀找不到人,把电话打到了她这里,狄嫆当时正在气头上,劈头盖脸对着他一顿责备。
“她怎么那么不成器?区区一个名字,众目睽睽下把妈气的高血压犯了,我们都顾着妈,谁还管她的任性妄为!她的胸襟呢,大局呢,这个人以后能陪你到什么好位置?”
狄耀在电话沉默的像颗树,过了好久,才抓到了一个重点。
“她走了?”
“是的,冒着大雪走的,没人阻拦。我和你都是这样过来,做错事自己承担,没有人会哄你走台阶下。”
狄耀在通话后第三天回到家里来的。
一身风仆沉沉,行李箱在地砖上冰冷的打着旋,他是冲上楼的,池向向的首饰,钱财一个没带,衣柜里的衣服倒是卷的一件不剩,狄耀翻抽屉,翻了好多个,连她一双袜子都没找到。
他独自坐在衣帽间里的长椅上,到天黑,也没有和家里人说过一句话。
那清俊的身影隐藏在月光投射进来的光亮里,像孤独的石膏。
然后,当天夜里,他就离开了。
一月,未归。
狄嫆想到此,结合他刚才说要留下来的话,她越发的不可置信,他真的喜欢上池向向那种类型的女人?
如果不是奶奶弥留之际想抱重孙,狄耀一夜风流惹下的女人绝对不会娶到家里来,现在奶奶不在了,池向向各种上不了台面,而且狄耀婚后一直在国外,就算在家里的几次,也和池向向生疏的可以,他哪里来的丰沛情感给她的?
还是,自己看错了么?
狄嫆闭上眼睛,身心俱疲,车子在这座小城里开,不一会儿就出了城,安静的白雪默默地看着她,似乎也在嘲笑,何时和弟弟疏离的这么远,从繁忙的大学开始,还是......更早?
此刻,只能把他的反常,归为事业的失力,而这事要从根本上解决,得让另一个人来。
狄嫆又重拾了信心,自信那个人可以拉回他,反正,她打从心底的拒绝,狄耀是因为池向向而变化。
这不可能,她不可能会看错,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她怎么看不出来?
从前,狄耀对池向向相敬如宾的像客,怎会一夕间就变了,或者他是为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