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就让刘哥去叫李娇娇,说千万别让她去找豺狼。李娇娇的脾气虽然爆,但好在她现在是瘸的,刘哥很快把她叫了回来。
李娇娇问我为什么不让她去找豺狼,刘哥也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时至此刻,我也没法再瞒下去了,只好把事情真相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说我根本就不是豺狼的兄弟,只是借着豺狼的名头在外面混迹,还狐假虎威地暴打了赵松一顿;还想如法炮制地再打程虎一顿的时候,结果程虎把熊子给找来了,我的老底也被无情揭穿,所以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李娇娇听完,直接就炸了,说我明明就不是豺狼的兄弟,还拿这事出去装逼,被人打了也是活该。又说:“王巍,你真不长进,我对你实在太失望了,你有能耐就靠自己啊,招摇撞骗算什么本事?不过,我看你一辈子也就这样了,真的,我看不起你!”
先前李娇娇为了扶我,有时哭又是闹的,还那么卑微地去求别人,我挺感动的。但是现在我都这样了,她还拿这话刺我,我一下特别反感,直接骂道:“关你什么事?给我滚!”
李娇娇没有说话,直接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
李娇娇走了以后,只剩刘哥一个人还陪着我了,病房里特别安静,我俩也各自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刘哥才慢慢地说:“其实你的策略没错,你既然想要报仇,但是又没实力又没势力,不通过这种铤而走险的法子,又能怎么办呢?当然最后玩砸了,这确实没有办法,那结果谁也预料不到,本来就是一场赌博,输赢各半嘛……更何况你还赢了一场,已经算不错了。这姑娘没有考虑你的处境,是她的不对,但她本质还是关心你的,所以你就别怪她了。”
我冷笑着,说她关心我?快算了吧,她恨不得我天天被打才好。
刘哥说那不会,你看你刚才倒在地上,她都哭成什么样了,还是很关心你的。
我沉默下来,回想着刚才的情景,李娇娇真的在关心我?
当然,我都被打成这鸟样了,也没心思去深究这个问题。就算李娇娇关心我,那也是应该的,我帮她多少回了都,我爸坐牢都是因为她。
刘哥和医务室的医生挺熟,拿了个苹果过来给我吃,说:“这回可能又要得罪豺狼,打算咋办?”
我苦笑一声,说不怎么办,打算不念了,回家。
刘哥沉默一下,说:“我建议你还是去找你舅舅试试,毕竟是你亲舅舅,不可能不管你的。上次,可能是他刚出来,心情不好……”
我说他心情不好?快拉倒吧,他和那帮人喝酒喝的美着呢,他就是个人渣,别提他了。
上次和我舅舅分别,我还说就是死也不会去找他,更何况现在还没死呢,就更不可能去找他了,完全就是自取其辱。
不过那个光头佬倒是……
可以找找?
豺狼上次帮我,就是因为光头佬出面,虽然说只帮我一次,但这也说明他还是蛮听光头佬的话的。如果我找到光头佬,把事情一说,也不可能不管我吧?
但是现在有个问题,我根本不知道这光头佬叫什么,家在哪里,电话是多少,城里我也不熟,完全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找?
这时候,我又想起一个人来,孙静怡。
虽然不知道孙静怡为什么三番两次地找我,让我有麻烦一定要和她说,但我能感受到她的诚恳,如果我去找她的话,她肯定会施出援手,以她在学校里的地位,帮我去和豺狼说说情,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可一想到上次打过赵松之后,她还说我能照顾自己,她就放心了;结果一转眼,我就被人打成这鸟样了,总觉得实在太丢人,没脸去找她。
更何况我还是个男的,哪个男的不爱面子,去找一个女的给自己出头,简直了……
于是我又打消了这个想法,觉得还是算了,就别给孙静怡添麻烦了,直接自己退学,不是一了百了?我就去社会上混,等混出头了,再来找这些王八蛋。
我正琢磨着怎么办呢,就听见医务室的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有一大片奔跑的脚步声,听声音至少有十来个人。
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看见一大片人冲进了医务室内,而且个个怒气冲天,领头的竟是赵松。
“王巍,我X你妈,敢骗老子,兄弟们,给我弄死他!”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知道程虎已经把这事给赵松说了,所以赵松第一时间就来报仇了。一帮人骂骂咧咧地就往我这边冲,我拔了输液针就想跑,但是已经迟了,赵松一脚把我踹回到床上,一帮人顿时一哄而上,手脚并用地在冲我殴打起来。
刘哥拼命地阻拦、威胁、辱骂,医生都出来拉架了,但就是拦不住这帮怒气冲天的少年。最后,刘哥直接对讲机开始喊人,说医务室有人打架,让所有保安都过来。赵松见状,才带着自己的兄弟走了,临走之前还骂骂咧咧的,说以后见我一次打我一次。
病房里一片狼藉,好多瓶子都打翻了,床上的被单、被罩也都脏兮兮的。最惨的当然还是我,本就受了重伤的我又挨了一顿暴打,两眼呆滞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刘哥扑过来,问我怎么样了,还想将我扶起,但是被我给推开了。
“王巍……”
我慢慢地站起来,没有再看他,也没有和他说话,而是默默地往外面走去。刘哥追过来问我去哪,我无力地说:“刘哥,我要回家,你别跟着我了。”
刘哥只好站住。
我拖着一身伤痕累累的身体行走在校园里,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无一处不痛,衣服上、脸上都是脚印,其中还夹杂着无数血污,脑袋上更是跟鸡窝一样。
校园里的学生一个个都诧异地看着我,恐怕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种奇异的景象,同时窃窃私语声再次响彻我的周围。
“那个人是谁啊,怎么被人打成那样?”
“你不知道他?在咱们初中可有名了,叫王巍,之前被程虎和赵松当作狗一样在地上拖。后来豺狼给他出头,帮他解决了麻烦,刚好活了两天,怎么又成这样了?”
“嘿,你还不知道吗,我刚听人说了,他根本就不是豺狼的兄弟,之前都是招摇撞骗,所以又被程虎给打了一顿!”
“啊?原来他不是豺狼的兄弟啊,那他一天天装的什么逼,我还以为他真的混起来了呢……”
“呵呵,就他那样,你觉得他能混起来么?”
面对一声声的侮辱和嘲讽,我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或许是早就麻木了吧。我面无表情,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离开了这座让我受尽折磨和耻辱的校园。
“看,他好像一条狗啊。”身后,有人说道。
走在街上,耳边终于没有了那些犹如苍蝇一般嗡嗡嗡的声音,只是我的模样实在太惨了,也引起了一些路人的注意,不过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最多只是表情讶异地看着我,不会对我妄加评论。
我拖着一副残破的身体走啊,走啊,仿佛永远都不知道累,我不知道我要去哪,就是不停地往前走着,想离开这个地方,甚至这个世界……
我没有回家,我不可能让我妈看到我这副模样。路过一个公共卫生间,我进去洗了把脸,整理了下衣服,可是照照镜子,里面的我依旧凄惨,清水洗得掉污渍和脚印,可是那些青肿、那些伤痕、那些落寞、那些仇恨,又怎么能洗得掉?
我出了卫生间,继续在街上走,从我们镇上走到东,又走到西,走到南,又走到北。渐渐的,天黑了下来,虽然是夏天,可夜晚的风还是很凉,也或者是我的心里很凉,再加上我浑身上下一碰就疼的伤,更是吹得我忍不住缩紧了脖子。
街上的路灯亮了起来,好多人出来散步,我只好专挑小路走,我的影子在路灯下拉的很长,显得那么寂寞,又那么萧索。
走到一个公园门口,我想进去里面过夜,但是大门已经关了,我只好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低下头去埋在两腿之间。
有几滴泪,慢慢流淌下来。
我不服气,不服气……我的胸中还燃烧着怒火,体内还流淌着热血……可是,我该怎么办呢?为什么我不是一个老大,为什么我没有成群的兄弟?
“巍子,巍子……”就在这时,几声叫喊突然遥遥传来。
我吃了一惊,迅速抬起头来,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只见昏黄的路灯之下,我妈正慢慢朝这边走来,一边走还一边叫着我的名字。
显然,是我放学了还没回家,我妈出来找我了。
我现在这副惨样,怎么能让我妈看到?于是我慌慌张张地就往公园里跑,虽然大门紧锁,可我还是攀过墙壁翻了下去。
砰的一声,我摔在地上,本就残破的身体更加疼痛,而我赶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围墙下面黑漆漆的,四处都是草丛和树,我听到我妈渐渐走近,又渐渐走远。
躺在草丛里面,我的泪又流了出来。
不过只是一下,我迅速就擦干了,然后朝着公园里面走去,准备随便找个长椅睡觉,因为身上的疼痛一阵阵袭来,一整天没有吃饭的我,脑子也跟着头晕目眩,这具身体实在是太残破了,我要在自己昏过去之前找个落脚之处。
夜晚的公园安静极了,除了虫儿的鸣叫之外,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沿着公园的小路往前面走,就在我以为偌大的公园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一阵喧嚣声遥遥传来。
我奇怪,循着声音而去。
越来越近,原来是草丛里面有人在喝酒,听上去那些人很快活,一会儿划拳一会儿大笑。真有情趣啊,为什么别人的生活都那么好,就独独我这么惨呢?
“来。”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这声音……竟然很熟悉。
是在和我说吗?
“来。”这声音再次响起。
我有点激动起来,颤抖着朝着草丛而去,待我拨开杂乱的树叶,看到那熟悉的一群人时,终于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不知是激动过度还是怎样,我竟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昏过去之前,我听到一个低低的声音响起:“来吧,来吧,相约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