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明本要摆出官架子吓吓她,却又马上心软,扶起老妇道:“老人家,你为什么偷别人的枣子呢?”
老妇看见秋明身上的官袍,哆嗦了一下,过了许久才扁着嘴道:“我饿。”
秋明又生起气来:“你饿?你没手没脚吗?你都一大把年纪了,难道不害臊吗?”
老妇好象要哭出来了:“我的孙子好饿。”秋明这才想起她还是带有孙子孙女的,于是让她当先领路,找到了那间破庙。
虽然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是当看见这间破庙时,他还是被震撼到了。这哪能算是庙啊,简直就是一间鬼屋了。庙门歪歪地缺了半扇,庙墙软软地塌了半边,庙顶仅余数蓬稻草,庙中颓丧两尊神像,几个男孩女孩看见这么多人拥进庙里来,都惊慌地缩进了墙角。
这些孩子大的大约十三四岁,小的却才刚刚学会走路,都是头发蓬松、衣衫褴褛,甚至还有几个直接把松枝裹在身上御寒,也看不出是男是女。秋明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伸手要摸一个最小的孩子的头,那小孩却登登登蹒跚着跑到老妇身边,舞着双手叫道:“奶奶奶奶,我饿。”
老妇递给他一颗揉碎了的枣子,小孩兴奋地接过来放进嘴里,却马上吐了出来:“不好吃,苦。”张玉兰连忙取出一枚果脯递给他,小孩犹豫着又放进嘴里,忽然粲然一笑,脸上的黑灰簌簌而落,现出隐约的一点底色。他把果脯掏了出来,笑着跑向一个高个子流浪儿:“姐姐姐姐,给你吃,好甜的。”
这个是女的?秋明诧异地看着这个高个子,只见她骨瘦如柴,头发乱如鸡窝,脸上黑如墨染,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也看不出一点动人的曲线。高个子女孩接过果脯,也不管上面还残留着小孩手上的黑印,用力咬了一小口,顿时整个眼睛都亮了。
这个女孩本来邋里邋遢如同街边的乞丐,这一下眼睛骤然亮起,亮如天上的星辰,给她整个人都增添了几分灵气,几分光辉。过了一会,她从口中取出被咬了一个小角的果脯,恋恋不舍地递给了另一个同伴,于是,又一双星辰被点亮了。
等到破庙里所有的孩子都传过一遍,小小的果脯还剩下大半,仍旧传回到最小的小孩手里。他又是蹒跚着走回老妇的身边,高擎着果脯道:“奶奶奶奶,吃。”
老妇还没接过去,张玉兰已经一下子哭了出来,她从小袋子里掏出许多果脯:“吃吧,这些都给你们。”貂蝉也许是快要当娘了,一下子母性光辉闪耀,一边分发着果脯一边道:“别急,别抢,多着呢,每人都有,可别噎着了。”
秋明耐心地等老妇吃完了果脯才问道:“老人家,这些都是你的孙子孙女吗?”
老妇舔了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良久才道:“有几个是亲孙子,其他的现在也都是我的孙子孙女了。”
经过一阵交谈,秋明了解到这些人都是来自一个叫白玉豁子的小山村,村里人不是姓白就是姓玉,比如说这位老妇就可以叫做玉婆婆。这个小山村偏远而宁静,却终于逃不脱黄巾之乱的摧残,村破人亡,玉婆婆只好带着幸存的十来个孩子远走逃难。
她只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农家妇人,这些孩子也都是普通的农家子弟,离开了自己的土地就是完全的无所适从无能为力。当身上带着的不多钱财花光后,他们只好沿街乞讨,四处流浪。可是这年头,大家都没什么余财,哪有多余的施舍给他们呢,于是就有好心人指条明路,邓州如今富甲一方,你们何不去那里求食呢?
他们满怀希望地进入邓州,却因为一个孩子腹泻不止,只得先在这破庙里容身。附近的村民开始还看他们可怜,接济一些食物,可是时间久了也就烦了,不再理会他们。这时他们已经穷得连上路的干粮都没了,而且也是饿得走不动远路,只好在这个村子旁边驻扎下来,依靠着偷吃村里的食物坚强地活下去,挨骂挨打那是家常便饭。
秋明站在破败的神像前苦苦思索着,其他人也不敢随便打断他的思考。蔡文姬命人烧了一些热汤,一碗碗地给这些小孩子盛上。貂蝉皱着鼻子道:“姐姐平时不是这么小气的啊,他们已经饿了这么久了,只喝点汤怎么够呢?”
蔡文姬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正是因为他们饿得太久了,所以才不能一次给他们吃饱,不然很容易当场撑死的。先喝点热汤调理肠胃,过一段再逐渐让他们放开了吃,也不迟呀。”
貂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秋明却一下子豁然开朗。刚才他所考虑的就是这样的灾民、饥民,流落在各地的只怕是不计其数,若是置之不理则终究会成为饿殍,若是能够有效安置管理立刻就能成为领地的人口。凡是玩过三国类游戏的人,有谁不知道人口的重要性吗?
如果可能的话,秋明真想把这些灾民饥民全部接受过来,登记个名册立刻成为邓州的人口。可是他担任这个县丞的职务也有一年多了,深知现实和游戏数据还是有着很大差别的。
以邓州现存的米粮,养个几千人的饥民那是小意思,就是一两万也吃得下。可是根据玉婆婆的说法,不提别的地方,在汝南南阳一带的饥民就有五六万,这么大的数量,邓州是绝对容不下的,搞不好还会激起民变。
不过蔡文姬的一番话让秋明顿开茅塞,这些饥民既然已饿得这么久了,那么开始就施些稀粥清汤好了,等他们调养好身体之后再说吃饱的事,那时候秋明估计早已去南方交州一带买回了粮食,解了燃眉之急了。
既然想好了对策,秋明也就不慌了,叫过陈震如此这般地吩咐一番,旁边的陈宫忽然问了一句:“不知县丞准备把这些小孩子如何安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