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三天无战事,火麟军与北海军各自归营,养精蓄锐。火麟军积极修缮白县城墙,加筑城防工事,补充战事物资,同时加紧训练前府军士卒,让他们能迅速变成正规军。前府军士卒皆是经历战火考验的士兵,但由于几乎都是青壮出身,所以并未受到正规且严格的基础训练。因此,在这闲暇之时,加强他们的基础能力。
三天或许决定不了什么,也不能大面貌的改变前府军士卒的能力,但却在他们心中重下一个种子,让他们明白正规的火麟军是什么样的。同样,他们在与北海军作战之时,同样有一少部分轮训士卒在进行着基础训练。除了前府军在训练外,还有三千选拔出来的青壮也参与了训练,因为考虑到此战是持久战,要僵持很久,故而也不能放松预备工作,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而处于白县之外的北海军,同样在整军备战。除了加紧打造云梯、攻城塔之外,还不断从后方运输粮草。更重要的是,北海王赤术大规模调整军队,将一些昔日作战“勇敢”的队伍调到步军队,和死奴营组合,成立新的步军。本来五万士卒,三万骑兵,两万步军,在与火麟军激战六日之后,折损近万的步军,可在这三日的调整之后,军队规模继续回复五万之数。
北海军大营,休战第二日。
“大王,臣以为,我们不应与燕军在冬季展开拼斗,而是应该屯集粮草,训练士卒,甚至还要与燕州府展开贸易,获得我们需要的盐铁等物资,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在这白县城下,埋葬部落勇士的尸骸。”赤术帐内,一个年过三旬之外,和赤术不相上下的中年灰袍男子直视赤术,直言说道。
赤术看了看眼前的男子,笑道:“云望兄,昔日你我同游幽州,义结金兰。也只有你,敢在我面前直言不讳。”
叹了口气,赤术接着说道:“云兄,你可知道,自从见识了幽州城之后,我才发现,我们的部落与之相比,差距是何等之远?我一直有个梦想,我希望,有朝一日,我能成为幽州的主人。”
“呵呵……可惜啊!刚入燕州府,就被一黄口小儿给击的粉碎。虽然我大意在先,以为幽州北方诸军不过如此,再加之幽州都督的配合,认为可以顺利摘取燕州府,结果呢……”
“所以大王就要出这口气,用近万的勇士去填命?”云望毫不在乎的问道。
赤术苦笑道:“当然不是,我又何尝不知冬季不是战争的好时期,可我的局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需要有件事来转移矛盾啊,你要知道,我这位子来的可不光彩,为此,我还改了称号。对了,这还是你的主意,说是区别旧的制度。此战,一方面转移一部分依附北海军的小部落的视线,另一部分……”
云望沉声道:“大清洗!”
“对,大清洗!汉人国度近千年来,王朝替换不都是这样吗?对了,汉人不是有个词,叫斩草除根!我这么做有错吗?”赤术懒懒的往后一靠,轻声说道。
云望叹了一口气,道:“大王,你所言不差,你的决定也没错。可是,这样下去,北海部落可经不起消耗啊。再者,其余四部,现在都在策划着合力成国之想。他们想要成立一个和燕国、室韦一样的大国,好谋取更多的利益。大王,如果我们的人力、物力全都耗与此地,那日后,万一四部成国,我部所处之地,也难逃加入之势。到那时,我们就没有了话语权了。”
“什么?成国?你是说……”赤术大吃一惊的说道。所谓成国,在自己还是王子之时,就有靺鞨人南面五部提出,意在成立一个统一的国家,好与室韦族、燕国相抗,甚至夺取汉人的土地。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此意见一直都是理论,并未得到广泛的支持,毕竟,无论哪个部落之王,也不愿舍弃手中的全力,可现在……这怎么不让赤术吃惊。
靺鞨七部,南面五部。南面五部由于接受大量的各族人民,致使各部落的见识和发展都远超北方两部,故而,南面五部一直都是南侵的主力。燕国的幽州东北三府失地,就是南面五部占下的。
“怎么会?”赤术有些难以置信。
云望道:“说起来,这也与大王有些关系。”
“哦?和我有关系?说来听听?”赤术顿感诧异的说道。
云望沉声道:“大王应该知道,半年前,三部合力南下幽州,夺取四府之地一事。按计划,在幽州都督暗中的配合下,四府之地自有我们三个部落占取。”
“这个和合力成国有何关系?”
“安车骨、拂涅两部占取的是顺州、营州、威州三府,如果事成,那么。幽州东北方,自平州以北,则都是靺鞨诸部的领地。这两部南下,有两条路,一条燕州府,也就是半年前攻打三府的路径,一路则是通过大王领地,自昔日燕国所建的松漠都督府之地通过。可现在,燕州府被燕国人占据,松漠之地也是契丹人的领土。那南下的……”
“孤军!”赤术楞声说道。
“是啊,现在成了孤军了。”云望脸上带着淡淡的嘲弄说道:“大王,这也是为什么你以此手段夺取了王位,而其余诸部只是说说,并没有干涉的缘故。否则的话,老王可是有不少的兄弟,早就纷纷而动了,说不定,现在其余诸部的人马已经杀到部落夺取牲畜、人口了。为什么不动?因为他们希望大王打开南下的通道,和南面三府联系起来。”
“一石二鸟?”赤术脸色冰冷的说道。
“是的!一石二鸟,大王的北海军与火麟军死拼,尤其是在冬季,两方损耗越大,他们越喜欢。五部成国,但只有四部占据权势地位,他们焉能不乐?能战败火麟军最好,那样既达到了打开南下通道的的目标,也可让大王领地的畜牧、农事严重破坏,再无足够的钱粮,支撑大王的北海军。”
顿了一口气,云望又道:“如果失败,大王的北海军和火麟军也已经元气大伤,南面或者北面的其余诸部大军,早已安稳度过整个冬季,养精蓄锐的他们,可以对燕州府的火麟军发动雷霆一击,顺势再占取燕州府。到那时,可就没有大王什么事了。至于真的成国,大王也无权占据高位……”
看到赤术阴沉着脸色,没有说话,云望沉声道:“我知道大王想要彻底清除那些不听话的家伙,但臣下并不赞同这种送自己部下士卒去死的手法。毕竟,再低贱的人,也能为大王创造利益。”
赤术抬头道:“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撤军?”赤术说着摇摇头道:“这可不好,毫无战果的撤回,这实在……”
云望冷声道:“这个不急,我认为,大王发送道死奴营的士卒其实并无此罪。”
“恩?”赤术脸色有些不好看,这些被发送道死奴营的奴隶,其部落族长都是不支持自己的,发配他们,里当如此。
“大王,他们的族长有错,但是这些普通士卒并无错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族长可处死,他们的将军可处死,但这些士卒却是可为大王所用。”
赤术一听,似乎有些明白自己的好友所说的意思,但又有些搞不明白,于是笑道:“云兄请说,愚兄我洗耳恭听!”
云望连忙行礼道:“臣下在幽州饱受欺凌,得大王所救,岂敢如此无礼。臣下的意思是,汉人的领土、士卒和子民都是皇帝的,而靺鞨诸部却赫然不同,土地、士卒、子民却都是一个个小部落的。大王的权势大,他们为大王所效力,大王权势小,他们则丝毫不将大王放在心上。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化私有为大王有,将整个北海一部,成为大王的领地,土地、士卒、子民,都将是大王的,其余诸人,无权占有。”
赤术一听,眼睛一亮,但随即又黯淡下来,道:“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啊,我怕这项命令一下达,我这位子就更难了。”
云望冷声说道:“这也是大王必须做的,身为北海部的王,岂能受困于麾下部落?”
“如何做?”赤术闻言,眼中寒光一闪,冷声问道。
看到自己的大王动了心思,云望笑道:“大王不是处罚了十几个小部落吗?不能将其分配给其余部落,效仿燕国,这些土地为大王所有,大王将派人员管理,一部管理民事,也就是农耕、牲畜、贸易、税收等;另一部分,则派人统管军事,管理军事之将,不得插手民事,且这些将军皆有大王亲信担任。民事诸官所收税收,皆为大王所有,大王将给诸官发饷银,他们不得私自拿取,因为那些都是大王的。”
赤术怔了怔,仔细想了一下,道:“可是如此一来,其余小部落,岂不是……”
云望道:“先从已经被大王拿下的诸部开始,逐渐将之纳入麾下,死奴营的士卒,转变为大王麾下之后,相信,逃过一死,且地位大变的他们愿意为大王效死,因为马上开始,他们就要成为大王的部队,是大王的亲军,只属于大王。”
“至于部落里的小部落吗?现在大王不是在攻伐燕州府吗?大王只需宣告下去,那个部落率先攻下燕州府,可得四分之一的土地,我想,他们会奋不顾身的。至于那些纹丝不动的,一定就是与燕国有勾结之人,也是半年前我军大败的凶手,当受到严惩!”云望说着,眼中露出一丝杀气。
“云兄!这……好计谋!”赤术哈哈一笑道。
云望笑道:“好计谋也得有人同意才行,大王实乃做大事之人,臣下愿效犬马之劳!”
“好!有云兄相助,何愁大事不成?”赤术笑道。
随即,北海军军营顿时热闹起来,死奴营的两万步军得到大王的赦免,并授予北海亲军称号。昔日死奴,转瞬为大王亲军,其家眷也得到赦免,一时之间,两万亲军顿时成为北海王的拥护者。大王的亲军不能没有战马,不能没有好的武器和铠甲。于是乎,三万骑兵倒了霉运,其中两万由骑兵转变成了步军,武器、铠甲也倒了一个个。没办法,人家现在是北海亲军,亲军是什么意思,就是大王的亲卫部队。虽然整个北海军都叫北海军,但他们是各个小部落派遣出来的军队,虽听命,但并不属于北海王。
北海王赤术其实也有自己的亲军,身为北海部部落之王,麾下亲军足有五万,且都是精锐。看似不多,但现在整个北海部也不过十五万士卒,当然,要是全民皆兵,那就不止了。北海王的五万军队,除了一万护卫身侧之外,两万留守北方老巢,两万护卫后勤军需。现在,自己又多了两万。养不起?不,同时自己得到了十余个小部落的领地和十余万的子民。
北海王也不含糊,立刻打散这两万亲军,重新编制,从新任命各级军官,迅速将之掌控在手中。按照云望的意思,只要不是白痴,哪怕千人将不是多么能战的将军,但只要他忠诚即可。与此同时,十余万诸部百姓和领地也迅速被北海王派遣的都户长接管,每千人一个都户长,数人协助,管理民事,同时降低牲畜分配,也就是税收。短短数天,北海王的领地扩大三分之一,子民增长十余万。
在其余部落不忿北海王夺取自己部下战马、铠甲之时,北海王又传递了新的消息:先入燕州府者,得四分之一土地。霎时间,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了燕州府,一时之间,许多小部落都派人向燕州府赶去。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眼热这燕州府的四分之一,也有人从北海王收拢两万死奴营士卒之中看出了北海王的所谋,并没有派人前往,而是小心翼翼的经营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然而,这能躲避北海王的雄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