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邵日宛如约去找了邵阳峰。
邵阳峰高高的坐在练功池前的高台上,邵日宛长剑出鞘,向他行了个礼,他临出门的时候随意拿了一把从未用过的,银色剑柄,上镶着碎石宝玉,闲的有些俗气,用着倒也还好,左右不过是用来救急罢了。
邵阳峰问道:“你剑呢?”
邵日宛道:“那把有些重,我且换一个试试手。”
邵阳峰也不知信是不信,只是道:“换剑不是长法,并无益处。”
“是,”邵日宛道,“姑且试试罢了。”
邵阳峰应了一声,道:“开始吧。”
邵日宛挽了个剑花,挑了剑锋向前,道:“好。”
只见他眼神骤然一变,凌厉的扫视一周,长剑轻轻震颤,随着他的身子横扫,邵日宛身型痩且高挑,耍起剑来格外潇洒好看,在一片桃林之中宛若谪仙。
邵阳峰打断道:“停了吧。”
邵日宛急急收了剑势。
邵阳峰道:“绵软无力,一副空壳。”
邵日宛应道:“师父说的极是。”
邵阳峰飞身下台,从树上随意的折下了一支树枝,摆了一个起势道:“看着。”说完身形瞬间向前掠去,擦着邵日宛的脸颊飞过,他动作精简利落,剑剑到位,身形飞快显出一片残影。
邵日宛目光紧紧跟随着他的身影,将这些都记在脑袋里。
邵阳峰足尖点地向上飞去,从半空中转头,树枝点在地上险些弯断,将他弹起,他轻轻地落在了地上,收势道:“今日后便学这些吧,我那房中还有些秘籍,你要有心便去看看,勤学多思才好。”
这正中了邵日宛的下怀,道:“好,我得空便去看看。”
邵阳峰又叮嘱了几句便打发他走了。
邵日宛拿着通行牌迫不及待的直奔藏经阁。
看着藏经阁的是个年迈的老人,看着像是七八十岁,却已经看了四百多年的门了,万千的修炼者都是这样,若是没有机遇天赋,只能活到这个岁数,慢慢等着老死。
邵日宛拿出通行牌,道:“麻烦您。”
老者伸出手接过来端详了两下,道:“你好久不来了。”
邵日宛哄道:“近来忙。”
老者将牌子还给他,引着他向里走去,道:“你师父太过于管束了,日日讲学,金丹期哪是能教出来的。”
邵日宛顺着他应了两句,道:“师父这次叫我多寻点书来看,我怕是要借走几本。”
“借吧借吧,”老者叹道,“这不都是你们的?每日只知道藏在这里落灰。”他从腰间取出一串钥匙,颤巍巍的伸进锁里拧了一下,‘啪嗒’一声,锁应声而开。
邵日宛走进去道:“有劳。”然后在里面将门关上,他走至墙边,打火石打出一串火花,将蜡烛点燃,慢慢地顺着书架向前走着。
他要找一本最适合魏长泽的剑法。
邵阳峰给他们选得剑法多有保守,一丝一毫差错也不能出,规规矩矩的练,虽然练不出离经叛道,却也练不出旷世奇才。
魏长泽就不需要这样了,只要给他最精最深最难的就好,根本不必在意他是不是吃得透,是不是会走偏。
这个人太强大了。
藏经阁里的剑*法上万本,只要他想,随便哪个都能给魏长泽搞到。
邵日宛轻松的哼了个曲子,手指顺着一本本的书脊上划过——这个不行太简单;这个又耍起来不好看;这个说的太艰深,他看不懂怕魏长泽糊弄他。
这一找就是一下午,他怕找了个不合适的,挑挑捡捡总也不满意。
这就像是以前玩养成游戏一样,他不断的给自己的人物加好的装备属性,就盼着他壮大起来。
脚边放了一摞的备选,脚边的蜡烛已经燃了大半,蜡油顺着灯台流了一堆,邵日宛弯着腰顺着最底下一排一个一个的找过去,他已经决定再选不到合适的就从脚下这一堆里随便拿一本了。
忽然间,他看到了一本有些奇怪的书,书脊处用模糊的金字烫着小小的四个字——《昆吾剑法》
邵日宛忽然有一种直觉,就是它了,他把书抽了出来,翻了两页便阖上揣进前襟,站起来将之前拿出来的书都放了回去,转身便走。
老者道:“出来了?”
邵日宛道:“我取了一本书,两日后来还。”
“好,”老者道,“是哪一本?”
邵日宛心道说了也无妨,这书他都没听过,估计也不是什么出名的秘笈,便如实道:“昆吾剑法。”
老者一愣,道:“昆吾?”
邵日宛道:“您知道?”
老者道:“是一把古剑,你且拿去看,只是千万不要学,你怎么会拿了这本?”
邵日宛只是道:“看了好几个时辰已经眼花了,来一趟不易,便随便挑了一本想着拿回去钻研。”
“您知道这本书?”邵日宛又问了一遍。
“大抵知道些,”老者道,“我看了四五百年的藏经阁,哪本书我都是知道的,只是这本有些不同,这是你祖师爷当年带回来的,这本书当年引起了不小的纷争。”
“这是一个拿着‘昆吾剑’的剑修所著,那人最后入魔了,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引得江湖中人都要毁了这本书,后来却被你祖师爷爷带了回来,我曾劝他烧掉,你祖师爷爷只说‘这世上没什么功法是引人入魔的,只不过是练的人心智不坚罢了’,便放在了藏经阁。”
“不光不烧,他就把书放在了架子上,只是不叫人去练,却也不藏起来,他只叮嘱我,若有人来拿,定要让他仔细斟酌。”
邵日宛恭敬道:“您且安心,我自己会掂量好的。”
老者道:“那便好了,这世上好的剑法千千万万,你也不一定非要练这旁门左道。”
邵日宛笑了笑,并不应声。
老者叹了口气,道:“罢了,我早已不懂这些了。”
邵日宛再次道了谢,走出藏经阁。
他心里也有些犹豫,一时不知是不是该给魏长泽拿去,这书在他这不能留多久,藏经阁的书都是有数的,说了两日还便只能两日还,他还是得给魏长泽抄一份。
邵日宛叹了口气,心道自己真是既当爹又当妈,揽了个好活。
正好顺便这日还未给魏长泽送过饭菜,不光如此,他自己还没吃上饭呢,索性给小道童打了声招呼,又从厨房收拾了些饭菜,拎着饭盒送上了思过崖。
一走进去,果不其然看到魏长泽躺在草垛上睡的醉生梦死。
邵日宛拍了拍他的脸,道:“起来。”
魏长泽把他的手拍掉,皱了皱眉,他睡着了时倒是显得不那么嚣张无礼,看上去只是一个格外阳刚帅气的少年。
邵日宛往后退了几步,忽然喊道:“着火了!”
魏长泽陡然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头上还挂着两根草棍。
邵日宛将饭盒放到一边,直接坐到了地上,道:“睡了一整日?”
魏长泽无奈的闭了闭眼,叹了口气道:“刚睡着,真的。”
邵日宛用筷子指了指他,道:“脸上已经睡出印子了,骗我?”
魏长泽下意识的摸了摸,随即意识到中计,苦笑着摇了摇头。
邵日宛倒是没打算追究,拿出一双筷子递给他,道:“中午的饭都没动,还敢说只睡了一会儿?”
魏长泽见他手里还拿着一双筷子,便问道:“你没吃呢?”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来邵日宛便气,他这边兢兢业业的伺候他,这厮却躲在这里睡大觉。
他从怀里掏出那本书扔给魏长泽,也不回答,只是道:“你看看。”
魏长泽接过来,翻了两页,神色渐渐地认真了起来。
邵日宛也不管他,自己先吃。
魏长泽看了足足半个时辰才抬起头来,道:“你这是从哪弄得?”
“藏经阁,”邵日宛道,“正巧看见了,觉得这本书倒是像你,许是能入了你的眼。”
魏长泽忽然道:“你都吃完了?”
邵日宛道:“你看了半个时辰,我还等着你不成?”
“不是,”魏长泽哭笑不得道,“你给我送饭,自己都吃完了?好歹给我留点吧。”
邵日宛道:“你吃你自己中午剩的吧,反正你也不练功,吃好的有什么用。”
魏长泽:……
合着不练功连吃饭的机会都没有了?
邵日宛问道:“怎么样,你喜欢吗?”
“剑走偏锋,”魏长泽正色道,“这著书的人绝非凡类。”
这便是喜欢了,邵日宛随意道:“那你便练这个吧。”
魏长泽犹豫了一下,邵日宛问道:“你不想?”
“不,”魏长泽道,“就它吧,多谢。”
邵日宛道:“今日我先拿回去给你抄一份吧,这书两日后便要还回去。”
魏长泽道:“不必,我能记得住。”
邵日宛倒是信他能记住,可还是道:“你记得住,我却记不住,日后你要是唬我我怎么办?”
“……”魏长泽道,“大师兄,说点人话吧。”
尽管如此,邵日宛还是拿回去点灯熬油的抄了一份,一夜未睡,到最后看繁体字看的眼睛都花,而且这剑法隔了几页就有示意例图,还要画出小人,邵日宛简直心如死灰。
第二天天都已经微微亮起,邵日宛才终于抄完,他从头看了一遍,翻到第一页,看到了那行启卷语: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