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要你。
他说完目不转睛凝视她,试图从她脸上寻找涟漪。
“我只要你”这句话真是男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致胜法宝啊。刘玉洁祖父回京前对刚刚小产的祖母说,“今后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家里钱够用,以后也别下地了,明年我就回来看你,别胡思乱想,我只要你。”
最后虽然只要她,但祖父表示不能对不起真爱佟氏。
刘玉洁六岁那年迷迷糊糊醒来,听见阿娘与阿爹说话。
阿爹说,“阿莹,这些年我对你的心意你一点也感受不到么?再不会有人比得上你的位置,我只要你。”
后来只要阿娘的阿爹让冯氏怀孕了,刘玉洁觉得阿爹当时的意思可能是“我只要你做独一无二的妻子”。
关于男人说话不算话的例子太多,就说前世的方二郎,前头答应姐姐陪她生个嫡长子,后头还不是进了花姨娘的屋子。
所以听见沈肃对她道“我只要你”时刘玉洁心湖并无波澜,神情怔了下,她只见过一人自始至终一个人,且说只要她,但那是畜生,大家非同类,凑不到一起。
宽敞而明亮的东里间,两人盘腿对坐炕上,点钱的时候两颗脑袋都快挨到一起,甚至他都感觉到她额际毛绒绒的碎发挠的自己脑门发痒,但现在越来越远,一道无形的天堑横亘他与她之间。
“对了,还没看你给我准备的院子,我想种木绣球和葡萄。”她很自然的将话题略过。
大家族里夫妻的卧房不可能在一起,但感情好的夫妻会在一个院子。前世以她的处境没被流放十万八千里已算好事,然今生肯定会有个阳光充足又可以种满鲜花的大院落。
“为什么不回答?”他执意。
“别傻了,你还年轻。”
十四岁的女孩用看破沧桑的轻松语气对二十岁的他笑吟吟道:你还年轻。
沈肃这才想起她的身体里藏着一个二十一岁的灵魂。
“你怎知我做不到?”他坚持。
“我确实不知。无论你做到或者做不到我都不知。”她只好接下这个话题,“那对我而言也没什么意义。男人二十多岁的时候都爱说大话。就算做到了又如何,为此我得陪你上床,弥补你的需求,可是我不喜欢跟男人做那种事。”语气平静的令人不安。
前世跟他上床就像卖身,明知不可为又无从选择,所以九安在阜南道的时候安慰她“面对困难我们有时不得不低头,但心不屈服,总有过去的时候”,于是她一直坚强的等待未来,尽管没什么好下场。如今格局翻转,她有阿爹,有勋国公府,不用再卖身。
“洁娘,前世我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他忽然问,果然惊起了那平静湖面的一层涟漪,但她又那般冷硬,涟漪过后,却是一片从容。刘玉洁道,“前世……我们错过了,并无交集。”
“是吗?那你为何不喜欢我的表妹肖玲?”
“选择你之前阿爹打听过你的一些事,比如家里有个漂亮的表妹,如果不是为了做姨娘,谁会拦在身边一养养这么多年。”
“那是我娘的意思,跟我无关。”
“所以我才警告你不准要她。因为你娘偏心她,将来也会偏心她的孩子,我才是正室,怎会允许婆婆喜欢姨娘甚于我。”她语气霸道。
“秋歌怎么解释?难道岳父还把威宁侯府的婢女也打探个遍?”
他黝黑的眼眸似要穿透她带刺的盔甲。
“她太美,比我好看,我不服。”
沈肃冷笑,“我来回答你何时种的木绣球。第一次亲你,我们在花丛,我抱着你,一朵花瓣就落在你眉心,从那时开始听松苑就变成现在这样,跟你从前看到的不一样,对吧?”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刘玉洁神色如常。
喵呜,喵呜~
山耳猫扑进来,陌生的环境让它感到不安,循着刘玉洁的气味追来,它可怜的叫唤,跳进她怀中,脑袋轻轻蠕动,毛绒绒一片。刘玉洁抱着它,垂首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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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谈话戛然而止,掌灯临近休息时分,沈肃坐在又大又阔全新的软榻上,淡淡望着帷帐后她朦胧的身影,“洁娘,你最好看了,秋歌怎能与你相比。”
“那也不行。”
“不行什么?”他困惑。
“不行你碰她。”刘玉洁无情道。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沈肃气个仰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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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肖玲带着一群小孩过来,刘玉洁心再硬总不至于对小孩不耐烦,便接见这前世冤家。前世光论打架,两人勉强算平手,今生就不会,只需一声令下,苏小宝就能手撕肖玲,谁敢上前阻拦?
“小嫂嫂。”沈凝从硕儿身后探头,腼腆的喊她。
刘玉洁含笑应声。硕儿也立刻跟着叫,“三婶婶。”她同样含笑应声,吩咐绿染将准备好的龙须糖、如意卷以及泥咕咕拿出来。
孩子们对龙须糖不陌生,然而三婶婶(小嫂嫂)的如意卷却比府里任何一个厨子做的都好吃,但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原来世上还有一种叫泥咕咕的东西存在啊!
彩陶的小玩意,只有拇指大小,形状各不相同,有全套十二生肖,龙凤呈祥,火红麒麟,麻雀黄鹂,五色金鱼,总之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应有尽头,且有一个共同点,对着那个小孔吹一吹就会发出好听的哨声,孩子们欢喜的在炕上打滚,你争我抢。
“你是我姑姑,必须让着我!”硕儿大喊。
“应该是你让我,你比我大!”沈凝不服气。
刘玉洁教两人用石头剪刀布,谁赢了谁先挑。两个孩子这才消停下来。
“小嫂嫂,以后我可以经常过来找你吗?”
“可以。”
“三婶婶,我也要。”
“也欢迎你。”
肖玲捏着帕子轻咳一声,“嫂嫂跟孩子们很投缘啊。”
“都是一家人,自然投缘。”
刘玉洁身上有淡淡的疏离,但并不让人觉得失礼。坐在对面的肖玲暗暗打量她,水嫩嫩的一身皮肉,连女人看了都忍不住要多瞄两眼,藕色金线团花绣的绉纱对襟长衫裹着纤瘦窈窕的身体,行动之间不时露出鹅黄色的银线暗纹罗裙,光泽流转,若明珠辉映,尤其绣鞋上缀着的两颗拇指大小的东珠……肖玲暗暗不屑,显摆什么。
当一个女人长相美丽,你可挑她身材不好,如果身材也好,你就挑她气质不好,如果气质也好(穿衣好看便可鉴定),那就只能指望她心灵丑陋,谁知挑了半天……肖玲感到一无所获。
初战以失败而告终。肖玲不免深觉落寞,要知道她为此足足准备了两天,盛装出席竟没遇到表哥,也幸亏没遇到表哥,她可不想被刘玉洁比下去。原来她并不认为自己没对方好看,反而将原因推之为妆容失误,譬如,若穿那条桃红的罗裙就能压住对方的鹅黄。
肖玲心底那个气呀,生生揉碎了帕子才没对这位小嫂嫂说出什么不敬的话。但她自恃姨母疼爱,表哥温和,便不将刘玉洁放在眼里,等着瞧吧,来日方长。
说起来刘玉洁也没得罪她,肖玲何以第一面就充满敌意?
这得从肖玲身世说起,她的生母乃姜氏的庶妹,为人机灵嘴甜,颇得姜氏欢心,肖玲继承了生母的甜嘴功,再加上长相又酷似姜氏年轻之时,令生了一堆儿子的姜氏几乎将她当做半个女儿养,一养便养了五年,也养大了她的心,对朝夕相处的表哥渐生情愫,然嫡庶等级森严,嫁给表哥便代表此生与正室无缘,嫁给别人……见过了沈肃,谁还能入她的眼?
高不成低不就的肖玲陷入僵局,却又义无反顾!对此,姜氏表示无所谓,自己养大的女孩给儿子作伴总比别人养大的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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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回门,小媳妇回娘家,足足装了两车回门礼,可见威宁侯对这门亲事有多满意。两车大礼,金银玉器古董赏玩,乃至茶鹅羊果一应俱全。
沈肃彬彬有礼的拜见小姚氏,又去上房拜见勋国公刘义方,刘义方十分喜欢这个孙女婿,期间刘瑾墨尤为殷勤,一口一个贤妹婿,听得刘玉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午膳一众男女家人在枫泰堂用饭,中间只隔了一道屏风,小姚氏春风得意,因为冉娘和方晓恒也在,两个鹤立鸡群的女婿凑同一天出现,往那一站儿,多少双眼睛流油,这个家偏她这个商贾的妹妹有这样的女婿,你们有吗?
晚间母女三人自然有说不尽的体己话,可苦了方晓恒与沈肃,二人在院中闲谈,勉强渐入佳境。
小姚氏是过来人,聊着聊着不免要照顾女婿的心情,便赶两个丫头回去。
沈肃与方晓恒见姐妹俩出来,顿时两眼冒光,然那二人只淡淡说了句,“你们先回去歇着吧,我与姐姐(妹妹)还有话说。”
沈肃:“……”
方晓恒:“……”
姐妹二人避开小姚氏又说了一会体己话,斜倚引枕的刘玉冉问刘玉洁,“沈肃待你好不好?”
“挺好。”刘玉洁又问,“姐夫待你还好么?”
“嗯。”
她回答时不知衣襟松了大片,灯光下,肤如凝脂的刘玉冉,锁骨乃至深处的肌肤布满红痕。
“怎会弄成这样?”刘玉洁心疼不已,扯开她衣襟,“方晓恒是饿狼么?”
做梦也没想到如此羞耻印记竟会被人发现!“洁娘,你……”刘玉冉羞愤欲死,匆忙掩衣。
这东西如何弄出的,刘玉洁心中有数,但又没大看清,便抓着冉娘问那始终担忧的问题,“他有没有打你?”
“没,没有。”刘玉冉恨不能一头撞死,脸颊早已咕嘟咕嘟冒热气,。
“你别怕他啊,他若敢动你一根指头我便捅死他!”刘玉洁喊道。
方晓恒莫名感觉背心一阵寒凉,建议沈肃,“沈兄,天凉不如我们早些歇息吧。”
好。沈肃有心事。
回去之后,沈肃原本打算老老实实躺在榻上,殊不知连老天爷都要帮他,这个榻不够长,做的时候只考虑了刘玉洁的体型。
但她不想让沈肃睡床,因为床小,只好等沈肃自己说“那我在榻上将就一晚吧”,然而沈肃并不打算说。
僵持不下,正长个头的身体熬不得夜,刘玉洁困的不停揉眼睛,身子忽然一轻,落进沈肃怀里,他哭笑不得,“我好困,你饶了我吧。”
说完熄灭烛火,放下重重帷幔,黑暗中两人在床上折腾了一会儿,沈肃轻轻抵住她,“洁娘,饶了我吧。你别动了,我难受……”
刘玉洁抵不过困意只好各睡一头,划出界限,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