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不会就此结束。”
比“不会结束”更狠绝的是韩敬已森冷的目光。众人簇拥他离开,他却一动不动凝注簌抖如叶的女孩,笑道,“刘玉洁,让两个男人为你打架,是不是很骄傲?你看见了没,我敢杀他,他却不敢杀我,这就是我跟他的不同。”话还未说完,沈肃已经走至女孩身前,将她拥进怀中,只留给韩敬已一个背影。
刘玉洁用力捂住耳朵,闭着眼,却看见白茫茫一片。
白茫散尽,是阜南道的洁心园。她的木绣球在窗下淡淡的盛开,窗里三重帷帐后的她一边哭一边求韩敬已给她。她脸颊呈现一种不自然的红晕,身上也是粉的,韩敬已不停的吻着,疼爱着,沙哑的问她,“想要我吗?”她屈辱的点点头。韩敬已翻身压下她,“哪里想要?”她说不清,只求他抱抱她……
“只要抱抱么,好,抱抱。”他抱着她,教她坐在他身上。
救命,她泣不成声,“韩敬已,我好难受!”
“嗯,我给。”
她哽咽止泪。
她与他在床上红翻被浪,嬷嬷在次间隔壁的耳房昏睡。
他用两欢香把她变成了淫/妇,翻云覆雨之后却问她这样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抗拒?这是沈肃从来都不能给你的快乐,而我,不会让你疼,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取悦你……
她那时缓缓睁开眼,眸光涣散。
沈肃抱她,她才发现自己有多冷,有多渴望一个温暖的拥抱,不管是谁给的,只要此时此刻温暖有力便足矣。
“对不起。”他附在她耳边小声道,“我不能杀他。他死了,威宁侯府上下也活不成,你也不会喜欢这种连亲人长辈性命都不顾的男人,对不对?而我也不能死,我死了,谁还能保护你。”他用力搓着她后背,企图温暖她。
刘玉洁并不知韩敬已望着这一幕站了多久,也不知他离开时眼里的悲恸,以及悲恸过后的阴鸷,似暗夜独坐松下的孤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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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整顿好之后,沈肃一面上药一面道,“所以韩敬已出现在这里是巧合?”
“是。”一烛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小沙弥只认得拜帖,并不认人,他进来的时候有些狼狈,身边也没有护卫,大概就是那时被人追杀。我等察觉有高手闯入禅院,立刻派人加强防守。也去过他所在的禅室,并无动静,谁能想到他在里面杀了人。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这么做。”
“被他所杀的刺客身上有没有留下什么?”
“没有。”一烛双手合十道。
就算有也被取走。沈肃迅疾反应过来,恐怕韩敬已引刺客进安静的禅院就是为了将人控制,甚至严刑逼供,不料被僧人撞破,他便顺势绑了对方。也亏得那僧人命大,没有听见不该听的,否则以韩敬已的心性必然不留活口。
听见脚步声,刘玉洁回首,白皙的小脸因为落寞看不出什么情绪,却也不似他想象中的狼狈,但她越坚强他便越心疼。
“现在退亲还为时不晚。”今天韩敬已对沈肃说出那样的话,便是要绝她退路。“否则……你再敢反悔……我便去衙门告你。”她立起倒刺威胁,眼眸却不敢与人对视,这也是唯一证明她脆弱的地方。
“饿不饿?”他问。
饿不饿?她愣怔,半晌才小声呢喃,“我……想回家。”却被他抱进怀里。
“驯蚂蚁的戏法很简单,驯蚁师事先用不同的糖浆画好路线,分别针对红黑二蚁,然后在蚂蚁做出各种举动前抢先说话,看上去好似他下了命令蚂蚁才那么做。”沈肃笑了笑,温柔的气息扑在她脸颊,任她捶打自己。“你的手不疼么?”他攥着她的手,“我以为你睡着才离开,早知道就一直抱着你。”
之前她哭着哭着居然睡在他怀里。
“韩敬已,他,他撒谎!”刘玉洁慌乱道。
“嗯,他是骗子,他说的话我不信。”
刘玉洁抿紧嘴,眸中水光晃动。
“我只信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俯身靠近她,吻落她纷飞的泪珠。
所以沈肃相信她,尽管她才是真正的骗子。刘玉洁却感到莫名的满足,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任由他抱着。
“再睡会儿吧,我保证不乱摸也不乱看。”他发誓。
刘玉洁闭上眼。
沈肃笑了笑。
窗外淡淡的流光撒了一树碧绿,但愿岁月从此静好。这一觉仅睡了半个时辰,待她迷迷瞪瞪睁开眼,望着沈肃,听他的第一句话却是,“红梨堂的班子不止驯蚂蚁,还驯青蛙驯麻雀,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驯不了。”
真的吗?
“嗯。我把他们买下,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还可以请小姐妹去家里看。”
“一定很贵,钱我们一人出一半吧。”
“我们是夫妻,不用分的这样细,分的太细,待我老了你肯定会欺负我,趁现在我对你好点,将来你也对我好一些行不行?”他问。
刘玉洁茫然的点了点头。沈肃年纪大,怕将来她亏待他。
怪不得祖母经常说年纪小的男人不靠谱,年纪大一些才好,起码你活的比他长,死之前还能揍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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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寺的事情暂且按下不说,护送韩敬已的一群人早就吓尿了,战战兢兢簇拥马车前行,只有观言留在车厢陪驾。
打架什么的,未能将情敌踩在脚底,便成不了女人眼里的第一,实在丢人!韩敬已推开观言的手,只抓起湿润的棉巾胡乱擦了把脸。他嘴角破了,脸颊也擦破皮,却不管不顾。
观言既心疼又害怕,“殿下,就让奴才为您涂点药吧,万一留疤可就不好看。”
“好看有什么用,她又不稀罕。”韩敬已仰面朝天,眉梢低沉,神情挫败。
“殿下的脸面乃皇家的尊严,岂能有瑕疵……”观言抹了把汗,这回完了,回到宫里一个也别想逃。
自己都尚且自顾不暇,谁还管皇家。韩敬已缓缓举起右手,虎口的刺青异常刺目。他不曾觊觎那人的万里江山,那人却终日彷徨,为一己私欲留下他,偏又充满防备,便以刺青伤他发肤,永绝后患。“这个是不是很吓人?”他伸手问观言,阿玉每次看到都会害怕,“他为何不直接剁掉我的手?”
残疾岂不更保险?
“殿下慎言。”观言惶然劝阻,顿了顿又道,“今日您为何将刺客灭口?其实留下……挺好,永绝后患。”
这个呀,韩敬已笑起来,“你猜沈肃是谁的人?老四、老六,老七或者跟我走得近的老五,哈哈……”
反正不是老三,那么他怎舍得揭老三的致命伤疤?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如今老三越玩越大,除了水道案,还养了一批匪,死的太快哪里还有戏看?
养,养匪!这话吓得观言魂飞魄散。
“没办法,这世道太平,军功不够分,胡人又窝囊,反贼更是见不到一个,只能养养匪,攒到成气候,就让沈肃去出风头……”韩敬已把玩着手里精致的小匕首,猛然扎进结实的黄杨木案几。
观言听得心惊肉跳。
回去之后,不出所料,这趟随行的人各打三十板子,韩敬已额外加恩五大板。
元德帝瞥了狼狈的他一眼,“知不知道为何多赏你五大板?”
“臣弟技不如人。”韩敬已十分坦然。
冷哼一声,元德帝不紧不慢道,“朕大你足足三十三岁,你骗不了朕。”但他找不出理由责备他,醉梦温柔,英雄气短,谁没有过,怪只怪时也命也,但他不愿见他浑噩下去,“朕不会如你所愿,沈肃的那三十板子,朕留到他新婚燕尔之后。”
你以为拉着他挨板子,让他洞不了房就能改变一切?傻孩子,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你就认命吧!
元德帝甩袖离开。
真可惜。韩敬已淡淡道。
韩敬已这边翻过去,沈肃自然也逃不掉,被元德帝一顿劈头盖脸训斥,最后冷声道,“新婚燕尔之后,自己过来领板子。”
沈肃谢恩。
“他是郡王,下回出手,希望你好自为之。”元德帝冷哼,又想到韩敬已不是省油的灯,唯恐对沈肃约束太多着了他的道,便补充一句,“那是个混不吝,如非不得已,别打他脸。”
“微臣遵旨。”沈肃道。
“你这一脸伤实在有碍观瞻。怀良,赐他一瓶高丽的人参金疮膏,马上要做新郎官的人,总不能传出与郡王打架的风言风语,你们不嫌丢人,朕还要脸呢!”
“谢主隆恩。”沈肃闷声道。
虽然看到沈肃倒霉是件挺好玩的事,但这次倒霉却让孙潇潇于心不忍,她将周明拉进角落,“谁把他打成这副熊样,用不用我去报仇?”
“你想去?”周明斜着眼问。
孙潇潇撸了把袖子,“怎么,信不过我的武力值?”
信。周明指着皇宫的方向,“去吧,那人叫韩敬已。”
孙潇潇脖子一缩,“这个嘛,这个……这个人太坏了,圣上为什么不罚他,就该使劲的罚!”
周明哼笑一声,用“你果然太年轻”的眼神扫她一眼,“只要不谋反,他越坏圣上便越放心,最好是个废物。”
啊?孙潇潇一头雾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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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六宜嫁娶、祈福。
勋国公府门口两尊巨大的石狮系上大红绸,整条宝康街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外面鼓乐喧天,洁心园反倒被衬托的恬静淡然。
长安最有名的全福人翰林掌院学士蔡大人的夫人笑盈盈为刘玉洁梳头,“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四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五梳梳到尾,比翼共□□;六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唱赞完毕,蔡夫人又说了许多吉利话,小姚氏感激不尽上前与蔡夫人叙话。刘玉冉则红着眼睛,牵起妹妹的手,“自明天以后,你便是真正的大人了。”
场景基本与前世相同,刘玉洁没什么新鲜感,垂眸望着姐姐的手,心头莫名酸涩。
窗外传来一阵热烈的鞭炮声,有小丫头喊道,“姑爷来接亲啦!”
大红的锦缎花轿迈进勋国公府,沈肃下马朝前来迎接的刘瑾墨、刘瑾砚以及刘瑾文揖礼。
刘瑾文眼睛滴溜溜转,见新郎官器宇轩昂,相貌不凡,又见随行的结亲队伍皆是长安有名的士族子弟,各个家世非凡,本身也有品级,好大的阵仗!
刘瑾墨目光微闪,表现的十分热络,若能结交沈肃也不失为一条捷径。
只有刘瑾砚小声对沈肃道了一句,“妹妹年幼,自小娇生惯养,还望沈大人耐心以待,护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