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涧入林歌,回荡在天地之间。
绵长、悠远,声声动人。
长久以后,琴声缓缓停止,清爽的山风拂面而过,众人身心如同在山泉中洗涤过一般的清澈。
王麓操微微一笑,问道:“柳愖,曲谱记下来了么?”
江柳愖将笔递回给武阳,吹吹册子上的墨迹,然后双手递给王麓操,道:“你有功,还要本公子亲自为你记下琴谱。”
王麓操毫不客气的接了过来,道:“将来,想为我记曲谱之人将如过江之鲫,今日你有幸为我记曲谱,该为此感到荣幸。”
江柳愖撇撇嘴,不屑的道:“轻狂。”
王麓操略挑眉梢,笑道:“怎么?难道我没有轻狂的资本?”
江柳愖不情不愿,却又无法反驳:“有!王家大公子何事不能任性妄为啊?”说着,他瞟了沈康一眼,道:“是吧沈康?”
沈康低声笑笑,道:“可以任性妄为,是一件非常值得庆幸的事,许多人一生也无法任性一次。”
王麓操轻哼一声,道:“今日风向不对,你们二人竟站在一处了,罢了罢了,山风吹久了容易受凉,下山吧!”
众人难得见王麓操吃瘪,纷纷暗自发笑。
一行人收整好行囊,便朝山下而去。
沈康问道:“王兄,咱们要在凤阳府多留几日么?”
王麓操点点头,回道:“我有位族亲现在凤阳府任上为官,既然来了,自然不好落脚客舍,稍后就去府上寻他吧。”
江柳愖看看红日当空的天色,笑道:“王兄那位族亲别是个昏官吧?”
沈康笑问:“江兄何出此言?”
江柳愖指着太阳,道:“你瞧瞧天色!这个时辰哪个任上的官员能在府中休息?王兄说要去府上寻他,那官若在,可不就是个昏官?”
王麓操嗤了一声,道:“族伯任上并非常人能进之地,不去府中等,难道在中都留守司外等到日落不成?”说着,他翻了个白眼,表示不屑。
“中,中都留守司?”江柳愖此刻才想起来,中都留守司的正留守,恰恰姓王啊!
能够让江柳愖如此诧异的中都留守司,自然来头不小。
沈康也是微微有些惊讶,他虽然不知这中都留守司的头头姓王,但却对这个机关单位特别感兴趣。
虽然中都留守司主要权责乃是守护明皇陵,但是它可是明朝军事机构和军事行政区划单位!
中都留守司隶属中军都督府,下辖凤阳右卫、凤阳中卫、皇陵卫、凤阳卫、留守左卫、留守中卫、长淮卫、怀远卫和洪塘千户所!
八卫一所!
其军事权利可见一斑啊!
沈康的激动还没平息,江柳愖便跳到了王麓操面前,追问道:“王兄王兄,你那位族伯可是中都留守司正留守,王伯伦?”
王麓操淡然一笑,道:“我王家传承数百年,人才济济,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说着,王麓操摇着折扇,悠然的朝前走去,虽然嘴上说着没什么好惊讶,但与有荣焉之态却怎么也掩饰不了。
沈康闻言大惊,中都留守司正留守,那可是正二品的官衔!
沈康自来到大明,还未见过一个真正的大官呢,这回,可算是借了王麓操的光,终于能够一睹其风采了。
沈康心里想着,脸上带着笑,脚步不知不觉的加快,一边往山下跑一边喊道:“江兄快点!赶不上二路汽车了!”
这家伙,又在说怪话了。
江柳愖笑道:“你这家伙,果然不负沈三疯之名,疯起来,我都不及你。”
王麓操低笑着,道:“他倒比我还急。”
对于一个来自现代的三十岁男人来说,亲眼看一看明朝二品大官是何等风仪,难道不是一件值得激动雀跃的事吗?
饶是沈康习惯了保持宠辱不惊的模样,在这一刻,也同样开心的像个孩子。
一行人下山以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往凤阳府城内。
马车上的时光总是特别漫长,特别是当你激动得想要到达某地的时候,这种慢,便显得犹为煎熬。
时过一个时辰,按照咱们现代的算法,就是两个小时了。
沈康撩开车帘问道:“魏无败,还有多久?”
魏无败偏过头,咧嘴笑道:“再一个时辰,咱们就进城了。”
“还要一个时辰?”沈康无奈的放下车帘,骑马的孟繁锐不由大笑,道:“沈三小子!你急个鸟啊!”
沈康拉开侧面的小帘,道:“孟叔,你见过二品大官么?”
孟繁锐微微一怔,然后摇头,道:“那次和你们见过一个宁陵县令,没见过旁的官儿。”
沈康露齿而笑,道:“咱们要去见的是中都留守司的正留守,正二品,手中实打实的军权,管着八卫一所!”
孟繁锐轻笑一声,回道:“纵使他管着天下又与我何干?我见了他又不会长块肉,不见他也不会少一根头发,我奉承他他能给我啥?我凭什么要高兴?”
沈康笑笑,道:“孟叔不卑不亢,英雄本色,但人总有好奇心,能够满足好奇心,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孟繁锐笑了笑,回道:“那个林小子说的没错,你这娃,嘴厉害的很,你这两张皮与常人不同,真是能当铁齿铜牙。”
沈康咧嘴笑笑,道:“铁齿铜牙...那是纪晓岚。”
“你说谁?”
沈康笑笑,道:“纪文达公昀,喜诙谐,朝士多遭侮弄。后来被改编成了热播电视剧,地球人儿都知道。”
沈康不是不能控制自己说这些奇怪的话,而是他暗自的恶趣味的觉得这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所以常常拿这事儿来逗趣的。
当孟繁锐这钢铁般的汉子脸上露出懵然不懂的神情,沈康又恶趣味的笑了。
“你这小子,说的话每一句能让人听明白的。”
沈康笑笑,然后道:“孟叔该多读些书,若不,改日我来教你读书?”
孟繁锐摆摆手,道:“认字就罢了,读那么些书,万一染上一身酸腐气,岂不令人避之不及?”
沈康一挑眉,笑道:“你令人避之不及又不会少根头发丝儿,不令人避之不及又不会多块肉,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孟繁锐怔了怔,从齿缝间挤出一个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