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站大门处,两台长城皮卡车停在一侧,卫兵站在拒马前面纹丝不动目光警惕。好些个年青的中年的男的女的群众站在车头那里很安分,但明显看得出来情绪很激动。
薛向东接到报告后和包冠华坐着通勤车赶过来,一下车就看到好多老乡手里提着鸡鸭情绪激动眼巴巴地看过来。
“老包,今天地方有组织慰问吗?”薛向东先是皱眉,随即看到好像都是普通群众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顿时快步迎上去笑脸相迎,“老乡,老乡,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我们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的,这个,哎,这个实在是太客气了。”
“旅长,您误会了,他们来要赔偿的。”大门岗值班的上尉哭丧着脸向薛向东报告。
包冠华恰好走到听见了,皱眉问,“赔偿?什么赔偿?”
值班上尉介绍道,“旅长,政委,这位是他们郑村长,郑村长,这是我们旅长政委,请你把情况具体说一遍。”
当地群众对驻军是非常拥戴的,越是边陲的地方地方群众越多拥戴人民子弟兵甚至是关爱,好多边陲地区老陆们日常巡逻边境线都还得依靠当地边民做向导呢,关系比沿海经济发达地区的要更加的融洽。
所以过来的七八名群众情绪尽管激动但是还算是比较克制的,没有越雷池一步。
郑村长苦笑着说,“首长,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这要是死一两个鸡鸭我们老百姓绝对不来给部队添麻烦,可是这一次死得太多了。这几位家里都养了不少鸡鸭,多的有几百只,少的也有一二百只,一大半都死了,这个损失太惨重,希望部队能够给予适当的赔偿。”
此时薛向东和包冠华才注意到村民们提着的鸡鸭都是死的,脑袋垂着慢悠悠的晃着晃着。
可是鸡鸭死了和部队有什么关系?
薛向东问,“村长同志,请问你们的鸡鸭是怎么死的?和部队怎么扯上关系了?”
“领导,我们的鸡是被你们的飞机震死的。”有个妇女大着胆子走上前来,扬了扬手里倒替着的肥大母鸡,以此来证明自己说的事实,拿手一指皮卡车,“凌达你们,被震死的我们都带过来了,太多了!”
说着眼睛里就有眼泪了。
走近了一看,满满后斗,鸡最多。
可以想象村民们心里有多难受,而且经济损失也绝对不是小数目了的。
“飞机震死的?”薛向东愕然,旋即猛地想到了一种情况,他迅速和包冠华交换了一个眼神。
包冠华立马笑呵呵的说道,“各位老乡,这里不是谈事的地方,这样,请你们到会议室谈,边喝茶边谈,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还人民群众一个公正的。”
“好好好,谢谢首长,谢谢首长。”郑村长和一众村民忙不迭地点头。
薛向东对值班干部说,“通知防化的过来对死鸡死鸭进行清点,一定要清点称重,不能有任何差错,做完后就坐无害处理。”
“领导,领导,还能吃的,都是好鸡没有病,可以吃的,马上烧水劏鸡,还可以放冰箱冷冻存起来。”那妇女连忙说。
这么多鸡就这么处理了多可惜。
薛向东笑着解释道,“我们部队食材的采购是有严格程序的,所以这些家禽不能进入营区。”
开什么玩笑,没有经过检测的食材怎么可能进入部队炊事班的灶台上。说句难听的,如果遇上不法分子搞个什么菌啊毒啊在里面,官兵们一吃那不就让人一锅熟了吗?
“那,就这么处理掉太可惜了啊!”妇女恋恋不舍地看着车斗里的鸡。
薛向东挥了挥手说,“你们可以自行处置,当然,如果查实是我们的飞机造成这些鸡的死亡,我们该赔偿的一定会赔偿。”
“那,那,那我拉回去?”妇女询问郑村长。
大部分鸡是她的,她是最大的“受害者”。来的七八个人里跟她都是沾亲带故的,跑过来也有壮声势的想法。不过他们都没有想到部队这么好说话这么客气。
郑村长说,“那你先回去,腾一个车里,我和部队首长谈吧。”
“好,那我先回去,谢谢领导,谢谢领导。”
妇女忙不迭的给薛向东和包冠华弯腰鞠躬,后者连忙扶住热情客气几句,叫来几个兵帮着把鸡鸭都腾一个车里,清点称重,居然电子秤都自带了,可见准备充分的。迅速清点完,那妇女带着就飞快的往回跑了。这种天气下鸡鸭不会很快变质,回去后动作快一些宰杀干净煮熟做风干也好直接冰冻起来保存也罢,都是最好的“后事”。
她的本意是死鸡死鸭交给部队,然后按照低于市场价格一刀两块钱一斤跟部队要赔偿。这个方案是和郑村长商量好的,都认为应该少跟人民子弟兵少要点,不赔本就行了。
这边,李战从维修厂回到飞行简报室放下飞行头盔脱下白色劳保手套装进口袋里,裴磊就一头冲了进来,惊慌失措地说,“大队长,旅长叫你过去,出大事了!”
“什么事?”李战立马把白色劳保手套取出来就要戴上。
能出什么大事,无非是临时性实弹射击训练检验。
可是裴磊却是说,“你杀死了很多鸡,老百姓过来闹要赔钱!”
“???”
李战戴白色劳保手套的动作猛地顿住整个人都方了,“什么机?要改装新机了?什么型号?歼十还是歼十一?”
这人疯了,满脑子都是改装新机。
“不是!是老百姓的鸡被震死了,旅长问今天谁从三十里镇上空飞过,一查是你,大队长快走吧,他们在会议室,旅长政委都在。”裴磊着急地说。
李战终于反应过来了,“老百姓的鸡被震死了?跟我有什么关……”
猛地他想起来了,在三十里镇上空俯冲拉起这个过程,037号歼-7EGG是超音速飞行状态……
“我靠!”
李战重新把白色劳保手套装进裤兜里,赶紧的跟裴磊往机关楼那边赶了。
到会议室报告后,薛向东让李战坐到他身边来,和郑村长等群众面对面继续进行友好而坦率的谈判。
“这位就是刚刚从你们镇区上空飞过的飞行员李战,是一名非常优秀的飞行员,一个打二十个的那种。”薛向东笑着介绍说。
郑村长忙不迭地点头微笑问好像极了李战他爹之前见到政府办事员的样子,卑微而自卑。这让李战心头堵了一下——光顾着自己爽没有意识到超音速俯冲低空飞行产生的噪音会对人民群众造成影响。
“各位老乡,实在是对不起,我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我向你们道歉!”李战站起来诚恳地说,行军礼。
郑村长等人忙不迭地站起来摆着双手说没事没关系。
包冠华招呼他们坐下来,说,“郑村长,谈一谈赔偿方案吧。”
“部队是不是再调查一下,我们说的都是真的,死鸡数量也都是真实的,不过还是请部队再调查核实一下,我们不是讹人的人更不会讹子弟兵……”郑村长说。
包冠华笑着说,“村长同志,我们对老乡是信任的。谈赔偿吧,市场价是多少?”
谈这些由政委包冠华出面就最恰当的了。
其实说句难听的,就算死鸡死鸭里面有水分,部队也会照单赔偿。钱是小事,军民鱼水情是大事,是政治。老百姓轻易不会找上门来的,部队营区对寻常百姓来说是神秘而神圣不可侵犯的,如果不是损失实在太大,老百姓绝对不会跑三十公里找到这里来。
部队这么好说话郑村长和其他村民反而不好意思起来,郑村长尴尬地解释道,“首长,这个真的是没办法,这一次损失太大了,如果是几只十几只,我绝对不会让他们找部队的,这一次真的太多了……”
薛向东眉头扬了扬,问,“村长,以前也发生过?”
有个小年轻犹豫了一下插话说,“领导,以前有的,不过比较少,三五只的样子,我们也当改善伙食了。”
“哦?”薛向东扫了眼李战,问,“小伙子,你跟我说说,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持续了多久?”
小年轻说,“大概是去年九月份,不对不对,已经过年了,应该是前年九月份,二零零九年的九月份,我记得特别清楚,因为我家也有一只鸡被震死了,当然我就和我爸喝了一斤多。”
他回忆着说,“后来飞机越飞越低,好几次都能看得清楚飞行员的。是了,今天那架我看清楚了,机头那里写着零三七,好久之前就是那个飞机,后来是那种有两个竖着的机翼的飞机,很大一台,有两个喷气口的,有一个机头写着零一的飞得最低最快。然后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
薛向东和包冠华都看向李战,后者满脸通红。
2009年9月之前北库场站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2009年9月正是李大队长调到北库的时间。之后不断出现老百姓家禽被震死,原因很明显是因为鹰隼大队成立了,搞的第一个科目就是低空突防。最喜欢低空飙高速甚至超音速的就是李战本人……
李战低声对薛向东说,“旅长,赔偿款从我拉杆费里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