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齐齐一惊, 伏羲匆匆祭出河图洛书朝那黑影掷去,却砸了个空。
太玑有插件辅助, 来不及多想,运起大轻功就追了上去,在夜空中划过一道金色残影。
广成子担心太玑出岔子,加上被掳走的是他刚收下的小徒弟,连忙对伏羲稽了一礼,仓促道:“羲皇既已接了诏书,实不宜在人间耽搁太久!眼下小徒被掳,我定会追到歹人, 护他平安, 羲皇且安心留在人族处理善后之事!待我们归来时,愿您已将人族事宜交接完毕!”
伏羲张口还欲说些什么,广成子已施展起纵地金光法,追着太玑跑了。
呱太也想追去,却被伏羲一把拉住:“他们两位修为不俗, 你就别去凑热闹了,乖乖同我呆在族中静候消息。降雨之事还少不得你出些风头,这个当口切莫再出乱子。”
呱太本想辩驳自己并不比太玑装备差到哪儿去,闻言又思及人族好不容易稳住了民心,要是他跑了, 追到天上岂不是又得数年没有降雨, 阿爹届时定不好做, 便懂事留了下来。
伏羲心中有些惴惴。附宝怀胎两年, 今日是赶了巧才将其生下,他也是刚刚才有的传位于孙儿的念头,歹人早不抢晚不抢,莫非……
他心头不安,只觉今夜之事,必是背后有双眼睛在紧盯着他传位的安排。他转身去安抚痛失爱子的附宝,暗暗决定今晚就去卜上一卦,一测吉凶。
*
太玑追着那黑影一路疾驰,居然直追到了天上。
他心中疑惑颇多,贪狼君转生为人,不过肉体凡胎,这人为何要对他下手?
难道……是伏羲和贪狼君前世为大妖之事暴露了?
可若是伏羲延维遭了劫还说得过去,贪狼君一个刚呱呱坠地的襁褓婴儿,哪有可能这么快就被瞧出真身?
何况贪狼君在六道轮回前,都没被刑天后土发觉异样,身上必有遮蔽气息的法宝,没道理会露出破绽。
或者,是此人临时起意?
这歹人对天界熟门熟路的,却不知到底是哪路仙神。
他眼瞅着那人遁入浩渺层云之中,心中焦急,磕了加速恢复气力值的药品,就想再拼一把追上去,哪知刚冲入云层,就“梆”地跟人撞做一团。
他揉着撞疼的脑门,甩了甩脑袋爬将起来,发现同他相撞的竟还是个熟面孔。
“……轩宫?!”太玑咦了一声,“你不是在追查雨师失踪之事吗,怎会出现在这儿?”
那冷肃的神君瞧见是他,恭敬鞠了一礼,才理着身上的衣物道:“正是追着雨师的气息至此,一时未注意到周遭情况,同小少爷撞了。”
太玑微微一怔,脱口问道:“你在追雨师?追到了吗?”
轩宫张了张口,正要回话,广成子也赶了过来,一见他们的情形,便知是把人追丢了,面色微沉道:“小师叔,你可看清了那人形貌?”
太玑摇了摇头,他只追着插件的坐标跑,连周遭景物都顾不上,更别说看清那人长什么样了。
他下意识觉得会在此处同轩宫碰上,不是什么巧合,便出言问道:“神君追查雨师失踪一事可有眉目?”
轩宫迟疑了一下才答道:“屏翳行踪飘忽不定,我传召他多次,他都没有回应,我循着他的法宝顺风旗留下的痕迹追查至此,但始终未能探出什么来。不过,他这一路所经之地……隐隐像是在躲着什么。”
广成子心里惦记着刚收的小徒弟,他在伏羲面前做出了保证,要将小家伙好好带回去,神色中不免多了几分急切:“实不相瞒,方才有人趁我等不备,劫走了羲皇圣人的孙儿。那人带着一个哭闹孩童,若在清净天界,应当很显眼才是。”
轩宫皱眉拱手道:“我职责所在是追查屏翳下落,此事却是帮不上忙。”
太玑却突然接道:“我追那黑影至此,你也追着雨师至此,会不会我们追的是同一个人?”
“这……”轩宫一时犹豫,觉得没准儿还真有这个可能,便也没有多言,只道:“二位若不怕耽搁了救人,可跟在我后面一试。”
太玑只是直觉此事与雨师有关,并没有十足把握,听轩宫这么一说,反犹豫起来。
倒是广成子,对太玑的直觉深信不疑,没多想就跟在了轩宫后面。
太玑插件上已弄丢了红名,现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跟上轩宫,祈求能撞个大运了。
另一边,察觉好不容易甩开的跟屁虫又粘了上来,雨师屏翳不禁在心中狂翻白眼。
本来他按部就班地照着计划来,故意带着小徒女娃上天玩耍,又有意在她面前展示了顺风旗的厉害,诱着女娃偷了他的法宝满天界东躲西藏。
哪知计划进行正顺利时,飞廉却突然冒着被轩宫发现的危险给他传了讯息,说人间有人布雨成功了。
屏翳顿觉有鬼,遂也不诱着女娃四处跑了,扔她一人在天上继续捉迷藏,自己暗中潜入下界,要瞧瞧究竟是何人抢他饭碗。
这一去,竟意外在附宝屋外听得,伏羲打算将人族天下传给他刚出生的孙儿。
神农在人间的声望靠的是这二十余年善行积累,一个刚出生的小娃娃又何德何能坏他们大事?
就因他是伏羲血脉、命格好?
屏翳存心要断了伏羲这念想,这才出手掳走了那婴儿。
伏羲见不到他孙子,少典和延维的威望又远不及神农,自然就只剩下一个选择。
若非这小娃娃身上气运浓得有若实质,擅造杀业可能引来大因果,屏翳劫他之时,就直接取他性命了。
他杀不了这小鬼,带着他吧,小鬼哭了一路,又是挠又是尿的,好生让人烦躁,还容易暴露他的位置,屏翳厌恶至极,又被太玑和轩宫追得焦头烂额,遂把心一狠,决定让这小鬼自生自灭。
人族的幼崽何其脆弱,只消将他放在无人之地,饿上一阵,不需借他人之手,就能教他重新回去投胎。
屏翳打定心思,将那啼哭不止的小儿丢入云团之中,又担心他若留下隔绝声音的法术会被人追查到自己头上,索性将周围的云团聚集过来,阻隔住婴孩的啼哭声。
这小家伙可以放肆哭,等他哭累了,没有力气了,自然就哭不动了,届时云也散的差不多了,瞧不出异样。
屏翳心安理得离开此地,给了顺风旗一个指令,那听话的法宝便引着他那蠢得可爱的小徒儿往他想去的地方跑去。
太玑和广成子跟着轩宫行直至玄都洞外,太玑认出老君的道场,顿时哭笑不得:“神君确定没有跟错吗?雨师竟在此地?”
轩宫更正他道:“是顺风旗在此地。”
但顺风旗是雨师从不离身的法宝,这法宝在此,雨师多半也就在这儿了。
广成子一颗心直揪着跳,语气有几分尴尬:“这……大师伯在玄都洞内摆设珍奇,广邀三界同道观宝,此时会出现在这儿的,都是有些身份的道友啊……”究竟是不是雨师掳走了他小徒尚难有定论,但无论如何,小师叔可不能进这玄都洞。
只因那位陆压道友,先前刚被他几位师弟诓来参加宝会,若此时让小师叔溜进去……
广成子狠狠咽了口水,在小徒的性命和小师叔的大劫之间艰难抉择、摇摆不定,汗都浸透了后背。
“而、而且,没有大师伯的请帖,是进不去宫中的。”
陆压年纪虽轻,可辈分不小,属开天之前就已诞生了的那批上古大能之列,只因他本体特殊,故千万年过去,算起来也还是个未成年。
他们那种生灵,听说是一个天地量劫才算一岁,外表同资历并不能直接相提并论。
故而陆压虽威望不及道祖,修为不及女娲、帝俊等人,但论资排辈,就算是大师伯,也不好不给他递请帖,他手中必有帖子。
广成子心惊胆战,试图说服太玑在玄都洞外寻找线索看看,却见太玑已明目张胆走了过去。
“金角、银角,我来寻个人,天庭的雨师可进去了没有?”
门口两个小豆丁见是太玑,连帖子也没看,随手一指就往里面引道:“雨师好像是没来,但他徒弟来了,进去有一会儿了。喏,那个钻来钻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的红衣小丫头就是。”
太玑眼睛一亮,立刻朝他们道了谢,急匆匆挤着人群就往女娃那里钻。
广成子和轩宫立刻跟上他,却被两个豆丁拦了下来。
“这位道友,没有门帖入不得洞的。”
广成子急道:“两位师弟瞧清楚,我是玉虚宫的广成子!”
金角懒懒瞥了他一眼:“玉虚宫的人方才已进去了,我们认帖不认人。”
银角也不住点头:“我俩道行浅薄,谁知你是不是别人幻成玉虚宫门人的模样要混进来的。”
广成子急的汗都出来了,指着刚进去的太玑问:“怎么他进去就不用请帖?”
金角银角异口同声,仿佛在嘲笑他脑子太笨:“三界中你挑个敢冒充太玑师叔的人出来,看天道放不放过他。”
“……”广成子居然无法反驳。
他揉着额角,强镇定道:“好罢,我且问你,玉虚宫进去的是哪一个?”
银角眼珠子咕噜转了转,答道:“是黄龙真人。”
广成子点了点头,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祭出自己的看家法宝番天印,硕大的不周山体高悬在玄都洞外,遮天蔽日,惊得里面的人纷纷来望。
他深吸一口气,在门口大喝道:“三师弟——!!”
整个玄都洞都随之抖了三抖,黄龙真人被突然的呼唤惊得脚下一滑,一屁股震坐在了地上。
众人纷纷自发让出道路,他身边很快就空出一个圈来,唯一留在旁边的,只有挑眉好奇看向门外的陆压。
太玑听到广成子的喊声,下意识就朝人群空出的黄龙所在瞧了过去。
只一眼,便同陆压对上了。
发现陆压就戳在黄龙身边的广成子脸都绿了。